陳流垂下眼瞼看單膝跪在他面前的周博。

    “周博……?”

    他微微偏頭，意味不明地低聲念了一下他的名字，然后皺眉，像是在困惑、或者說在思考些什么。

    周博慢慢地張開嘴，想要把他眼前的這個散發著奇妙的、勾人氣味的柱狀物納入口中，口腔甚至已經不受控制開始自主地分泌唾液，喉結上下滑動——

    然后就被陳流的手掌糊了一臉。

    “嗷嗚嗚——?。?！”

    “放手嗷嗷嗷——”

    陳流一只手張開直接卡在了周博的臉上，面目猙獰地用力，硬是把周博的臉推的離他的jiba有一條手臂的距離才猛地收手，快速地提了褲子邊往后退了幾步，警惕地盯著周博。

    周博捂著被蓋的臉困惑茫然地盯著陳流看，眼神里還有幾分委屈。

    “周博啊……”

    陳流語調緩慢，手指關節捏的“啪啪”響。

    “我給你一句話的機會解釋清楚你的行為，否則我就動手了?！?/br>
    周博第一反應是給自己辯解，但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話真的沒啥說服力，他張了張嘴，最后委屈地小聲bb：

    “我真的聞到了啊——”

    陳流低頭聞了聞自己袖子，只能勉強聞到淡淡的酒精味道——再說按照他今晚干的事來看，就算真的會留下什么味道，那大概率也會是……那啥的味道。

    ——總之理論上是絕對不會讓同性覺得好聞的。

    這么想著，他的語氣又復雜起來。

    “你，是變態嗎？”

    “應該不是?！?/br>
    周博果斷地否決掉了這個可能。

    陳流弄不明白他的腦回路，但這個點了他想回去睡覺。他往門的方向走了兩步，“我剛就當什么都沒聽到，回去睡覺吧?！?/br>
    周博被陳流一抬手從地上拉起來了，跟他一起往回走，走了沒兩步又忍不住開口：

    “但是你身上真的有——”

    陳流摸出手機當著他的面打開錄音軟件，面無表情。

    “說，你繼續說?！?/br>
    周博在腦子里過了一下自己要說的話——好像沒有哪個是能跟警察叔叔解釋清楚的，于是做了個手放在嘴邊拉拉鏈的姿勢，閉嘴了。

    快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周博突然又開口了。

    他聲音猶豫，眼神游移，“還有個事啊陳流……你，小心點秦以漸?！?/br>
    “他怎么了嗎？”

    “嗯——說不清，就是感覺他不太好……？”

    周博絞盡腦汁試圖描述出他從秦以漸身上感受到的淡淡的針對和偶爾看陳流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普通同學不該有的情緒。

    陳流敷衍地“嗯”了一聲。實際上在想：說晚了兄弟。我已經和他該干的都干了。春夢成真了沒想到吧。

    ……而且按照事情的發展來說理論上應該讓他小心我才對吧。

    陳流上了床之后沒多久就睡著了。

    睡前還在想似乎有什么事情忘記了，只是他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干脆放棄了。

    接下來的一周就和往常一樣，值得一提的是實驗室的那位之前一直讓陳流頂班的學姐回來了，他也終于從導師的不分時間地點的無限連環call里解脫了，甚至還有時間去幫院里的籃球隊打了幾場比賽。

    小觸手大概是上一次吃飽了，好久沒有主動冒出來了，只有陳流叫它的時候會乖乖冒出來被陳流按住捏捏搓搓揉揉。

    這樣的熟悉日常過了一星期還多的時候，陳流突然意識到他已經好久沒見到沈景然了。

    明明以前至少實驗室里還會每周遇見個幾次，但是最近連實驗室也見不到了，就像是沈景然在躲著他一樣。

    陳流最近了解到沈景然的事情還是在實驗室的周學姐那里，那位長的文靜秀雅的學姐某天等數據的時候刷手機，然后突然嘀咕了一句：“沈景然該不會年紀輕輕不行了吧，怎么還在空窗？”

    陳流聽到熟悉的名字湊過去看了眼，學姐也大大方方給他看。

    是一個有二十多人的微信群聊，里面有個人說最近一段時間見到沈景然好像都是獨身，然后下面一串的加一。

    “這是什么群??？”

    “你沈學長前女友群?！?/br>
    周學姐隨口一回，興致勃勃地把自己的想法回復了過去，收獲了一堆“很有可能”的回復。然后又看了眼旁邊震驚的陳流，心情很好的解釋了一句，“我跟沈景然還是高中談的，睡了兩次就分啦，結果考在了同一個院系的研究生，然后有個meimei把我拉進這個群的……雖然沈景然戀愛觀很渣，但他挑對象的眼神不錯，群里姐妹們平時就聊聊化妝品電影一起約逛街啦，不是你想的什么‘組團報復’啦?！?/br>
    “……哦?！北M管猜測被否決了，還是不能緩解陳流內心的震驚。

    好家伙，他光知道沈景然戀愛經驗豐富，但也沒想到他能豐富到一個群那么多。

    牛逼。

    托這位學姐的福，陳流晚上躺到床上還在想著沈景然和他那一個群的前女友，然后腦子不知道哪根弦短路了，突然就想起來他之前覺得忘記干的事了。

    ——他還是沒和沈景然說觸手的事情??！

    陳流懵逼地躺在床上，摸出手機打開微信聊天，對著跳動的光標發了好長時間呆，打了又刪，最后干脆地把手機一丟。

    ……算了算了。

    等死到臨頭不得不說的時候再說吧?，F在還能再掙扎掙扎。

    沒過多久，陳流睡著了。

    又過了一會兒，他睜開了眼，卻是久違地以靈魂體漂浮的形態。

    他浮在空中飄了一會兒，看了看自己幾乎透明的身體，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睡的香沉的“自己”，還是覺得這個世界太神奇了。

    不過他為什么又變成這樣了？小觸手又餓了嗎？

    【提示：您的小觸手依舊處于無需進食狀態，但它需要您的陪伴】

    ……懂了，就和養的狗需要經常地陪它玩，不然就很容易抑郁那樣。

    “我現在這個狀態可以出去嗎？”

    【您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br>
    “那別人看的見我嗎？”

    【現在的狀態不行，但如果需要您可以借助觸手以正常的身體顯形?！?/br>
    陳流舒服了。能出去干嘛呆在小宿舍里。他仗著現在的身體是靈魂狀態，直接飄出了宿舍。

    現在大概是十一點多，雖然天已經黑透了，但學校周邊的商場還是燈火明亮，不少戀愛的小情侶在路上牽著手來來往往。

    陳流四處轉了轉，就熟門熟路地飄進了商場的五樓的電影院，直接進了里面挑了個靠后的座位坐下了。

    他剛在門口看了時間，距離下一場電影開場還有幾分鐘的時間。

    “我看的是之前看過的電影，我已經為它貢獻過一張電影票了，所以我并不是白嫖?！?/br>
    【……您無需向本系統解釋?！?/br>
    陳流調整了一下魂體的狀態，讓自己舒舒服服地窩進了電影院的軟椅里，小觸手在他的肩膀上冒了個尖尖，然后過了幾秒一個縮小版的完整小水母出現在陳流的肩膀上，用和他一樣的姿勢窩在那里。

    “這部電影很好看哦，特地二刷帶你來的?！?/br>
    陳流轉頭對著小觸手說，用手指點了點它軟軟彈彈的小腦袋。

    【提示：觸手并非智慧生物，也不具備獨立思考能力，它只是您身體的一部分，您無需……】

    “閉嘴，我帶我家崽看電影，你個外人插什么嘴?！?/br>
    提示框出現的一瞬間，字還沒打完，就被陳流抬手揮散了。

    【……】

    提示框委屈。

    又過了幾分鐘，電影開始放片頭的時候，有一個人走了過來，對著手里的票剛好坐到了陳流旁邊的座位上。

    還挺巧的，這個點還有人看電影，還剛好挑到他身旁的位置。

    陳流微微偏頭打量坐在他旁邊的“女性”。

    毫無疑問，哪怕僅看側臉也能斷定這是個美人。

    棕色的大波浪卷垂在胸口，睫毛卷翹，涂了嫣紅色澤的唇釉柔和了緊抿的唇線，微微上挑的眼角自帶一股媚意，腰身纖細，穿著黑絲的雙腿修長沒有一絲贅rou，黑色的包裙勾勒出完美的S型曲線，即便神色冷淡，在路上也絕對會吸引一片的異性矚目。

    陳流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然后就專注地看起了電影。

    這部電影是一本改編的，大概講了高中生的女主轉校之后因為性格過于大大咧咧，不符合學校里對女生“細心溫順”的要求，被學校里的人霸凌，然后被另一個因為長的漂亮被認為“狐媚”同樣被女生排擠的?；ǔ蔀殚|蜜互相拯救的故事。這部劇的前面集中在兩人一起對抗校園霸凌上，偶爾夾雜了幾句表示兩人對性別的思考：

    比如女主認為“我在是一個女生之前首先是我自己，不需要任何人告訴我女生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應該喜歡什么不應該喜歡什么，我做的事就是女生能做的，我喜歡的就是女生應該喜歡的?！?/br>
    而?；ㄕJ為：“我表現出溫柔體貼耐心，不過是因為這樣能夠更輕松罷了，只要擺出一副柔弱的姿態就可以理所當然向別人求助，在他們把我當做柔弱的菟絲子的時候就已經落入了我的陷阱?！?/br>
    不愿被束縛住的女主和將束縛當做保護傘自我偽裝的?；?，幾乎完全相反的兩種價值觀，然后在某一天終于發生了沖突。兩個曾共同面對霸凌一起躲在天臺吃飯的女孩鬧到幾乎完全絕交，冷戰了整整一個月，最后以女主被學校里的幾個男生拖到器材室、?；ㄈゾ人秊槠票c，故事迎來了最后的高潮和翻轉。

    ?；ㄊ莻€男生。因為年幼時被父親家暴，再發現穿著小裙子把自己收拾的乖巧又漂亮之后就能輕易引起路人的同情和幫助之后，選擇以女性的身份活下去，然而最后卻還是脫下了高跟鞋、連衣裙和小披肩，卸掉了精致的妝容，穿回男裝，干翻了一群人救下了女主，最后兩人和解達成HE。

    陳流很喜歡這部劇的情感刻畫和分鏡表現，沒多久就看的入了神。

    故事很快進行到高潮部分，就在陳流捏著手緊張的時候，電影院入口處的位置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幾個男人的調笑聲。

    三個人熟若無人的調笑聲在安靜的電影院里顯得有些嘈雜，尤其是這些聲音的主人還在往這邊走。

    “……啊找到了找到了！我就跟你說有個賊好看的女的來這個廳了吧！”

    有個吊兒郎當聲音揚了起來。

    坐在陳流身旁的“女人”身體僵住，皺著眉抿唇將目光投向正在明確地往“她”身邊走的幾人。

    三個男人很快走過來圍在了“女人”周圍，其中一人好巧不巧擋在了陳流的身前，憑借著壯碩的身軀成功地把電影屏幕完美遮住了。

    而這人還在和座位上的女人搭訕。

    “美女，走跟我們去玩唄？深更半夜排解寂寞的方式很多啊，干嘛一人看電影啊?！?/br>
    “這破電影有什么好看的，哥哥那有更好看的‘電影’，走??？”

    有個男人說著上手撩了一下“女人”的頭發，“女人”不適地避開了，卻讓幾個人笑的更大聲了。

    “呦，還臉紅了呢——”

    另一個男人邪笑著伸手去挑“她”的下巴。

    然后在半路他的手被抓住了。

    男人愣了一下，低頭去看。

    他的手被一根手腕粗細的藍色觸手纏住了，并且還在慢慢收緊

    “臥槽——??！這尼瑪什么玩意兒——??！”

    另外兩人驚恐地后退遠離，連帶著坐在座位上的“女人”都睜大了眼睛。

    觸手像是從空氣中長出來的一樣，順著那根觸手，一個巨大的粘稠的不存在于認知中的怪物慢慢地在“女人”身旁的座位上出現了，然后觸手慢慢變形，顯露出了一個年輕俊朗男性，他的手正捏著那人的手，凸起的骨節明顯。

    “她不是一個人在看電影?！?/br>
    座位上顯露出來的“人”開口，聲音很平靜地駁斥了他之前的那句“一個人看電影”。

    另外的兩人扶著座椅一邊冒著冷汗盯著他，一邊慢慢地后退。

    陳流抬眼掃了他們一眼，那兩人立馬轉身逃命般地跑。

    然后陳流的目光回到眼前這個抖著腿話都說不出來眼神恐懼的人身上，慢慢地松了手?！斑€不走？”

    那人立馬如蒙大赦地向外逃去。

    陳流窩回座椅，沒管身旁的女人。

    電影還剩最后的高潮，他想看完再走。

    他在心里有種被提示文本框坑了的感覺。

    它告訴他可以“借助觸手以正常的身體顯形”，陳流以為是直接把他從別人看不見的狀態轉為看見，都想好了回頭旁邊的人問起來就說自己是黑子哲也體質，存在感比較低，結果在他嘗試顯形的時候居然直接就以觸手的身體出現了，然后還變成人了，在半夜場的只有一個觀眾的電影院整這出，也不怪那些人一副見鬼的樣子。

    ……不過唯一可以安慰的就是這個事情唯一的旁觀者并不認識他吧，他看完電影就能走，不用社死。倒也不是觸手的事不能說，只是他得提前模擬一次日后和沈景然解釋自己為什么養了一只非人類又是怎樣不做人的場景。

    然后這么想著的陳流，聽見了身旁的“女人”試探著開口：

    “你是……陳、流？”

    陳流頓住，轉過頭，整張臉滿是“你為什么認識老子”的震驚。

    “女人”接觸到他的視線飛速地垂了一下眼睛，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解釋，“我是時……時思思，你有印象嗎，之前在KTV里你幫過我……我們加了微信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