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愚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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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遇到一出又一出沒有頭腦好像專門來惡心人的事情時,先不要憤怒。譬如被狗咬了,先想想街上那么多人,為什么狗偏偏咬你,是不是手里拿著什么;再想想這么大一條狗沖過來,你竟然沒有反應,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諸位,這不是什么受害者有罪論。 瘋狗當街咬你當然是瘋狗的錯,手里要是有刀,捅死再開膛破肚也不算什么事??墒侵T位,我們是要行路的,為一條瘋狗浪費時間簡直是人生的損失,可不讓它付出點什么代價實在不利于精神穩定,進而影響身體健康。 所以,能躲就躲吧。在改變不了瘋狗的行為模式,又不能殺了周圍所有狗的情況下,凡事還是反省自身損益比比較高。 當然,反省不代表不計較。 這就是蘇和這麼多年的生存哲學。 他和林軒緲、于函這種從小溫養出來的大少爺畢竟不是一種人;就算是一直控訴自己童年不幸的林斐,在物質上也沒有受過什么折磨。 并不是他們沒有煩惱、沒有義務、活得輕松,而是那些天之驕子們煩惱的也只是人生歷程、家族事業的大事,甚至是仇恨,也是明明了了的。作為繼承人,他們當然見識過丑惡,卻很難看見瑣瑣碎碎的惡心;他們為擊敗惡龍而努力成長,卻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一只又一只瘋狗絆住了手腳。 不過,蘇和從來沒把少爺們的優秀當作理所當然。 家里人已經打點好周圍的狗主人,不讓他們為瘋狗分心;可要戰勝惡龍也是要實實在在努力的。 就連林軒緲,當初練琴也是反復練習到手指變形的;更不用說林斐、于函這種在青年時期就要承擔很多人終其一生也無力承擔的責任,學各種學術或生活技能,每天工作量換到普通人身上可能輕輕松松過勞死的。就連林斐為了穩定他的情緒陪蘇和玩的那段時間,運動、例會、讀資料以及處理事務都沒有斷過。 他們可以選擇玩樂,不過是家業落到旁支或者就此敗落;當然,有一個爭氣的兄弟是另一種幸運亦或不幸。但無論如何,只要不過分離譜或者真碰上什么大事情,物質生活是絕對沒有問題的;至于精神生活,嗯,可能會有不甘心、自怨自艾等等在蘇和這種俗人眼里無異于傷春悲秋的一系列負面情緒。 可他也從沒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天資、環境都是投胎的成績,一個視力5.0的人和瞎子比畫畫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欺負人。當然看不見不代表不能作畫,但是情況不同就要有不同的生存邏輯,犯不著論什么高高低低地較真。 所以當林斐一本正經勸慰蘇和不要為瘋狗生氣時,他只感覺莫名其妙。哦,少爺們一生也見不到什么瘋狗,權當打大龍路上的調劑了;但是蘇和要是睚眥必報,估計都捱不到長大就得活活氣死。 他不生氣,也不責怪,只是覺得惡心。 但是,能夠被愚弄,前提是你足夠蠢。 蘇和有點氣餒。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過是了解了下林軒緲和于函先生青梅竹馬的情誼,以及于函先生對于女性生殖器根本硬不起來的客觀事實,從而推導出在于小少爺不能娶妻的前提下林軒緲才是他的良配。 緊接著敘述林家客觀為蘇和母子提供的良好條件,以及蘇和如果配合此后在個人發展得到的助力,以此來論證林家不欠蘇和不虧。 最后指出于函先生不可能對蘇和負責,和蘇和發生性關系不過是沖喜的必要流程,就像當初簡陋的婚禮一樣沒有任何法律或者道德上的效力。 言語精簡,邏輯清晰。 只是素來披著貴婦皮的林冉還有秦可然,一本正經地談起小輩的情事與性事,那場面實在有點滑稽。 蘇和忍住笑,低頭應承了兩位長輩幾句,她們就離開了。 其實不是沒有氣的。 蘇和的確認為這種嫁一個兒子沖喜,再賠上一個,還是頂前一個的名分,這種上趕著的行為實在不太體面,但其實也不到不可接受的程度。 但這兩家人不該瞞著他。 蘇和自認為是個合格的工具人,從頭到尾配合著周圍人的一切行動,沒什么怨言。 但他畢竟是人,其間的情感可能淺薄,但都是真的,他也會傷心啊。 周圍人的欺瞞無非是怕他不配合,耽誤了于函的病情、兩家的聯姻,甚至相當程度上公事的進程。 當然以蘇和的性格和當時的情況,他不可能不答應。但是如果他真的不同意呢?如果中途反悔呢?怕長輩們也會用雷霆之勢處理不給他任何回頭的機會。 就是這樣。 蘇和甚至不算不重要的人。他根本沒有被當人。 他是無關緊要的棋子,可以輕易擺弄的工具,僅此而已。 令人憤怒的不只是被利用的屈辱感,這一點其實不難接受;甚至不是她們一臉理直氣壯,覺得于函對蘇和硬起來簡直就是委屈了于小少爺,更是委屈了林軒緲的理所當然;是被欺瞞,被愚弄。 蘇和自回國之初就做好了被利用甚至作踐的心理準備,但至少要讓他知道自己被賣出的價碼。 好吧,好了。 蘇和整理下心情,復盤這半年來的所有經歷,果然發現,這一切不是沒有預兆。 從林軒緲對他這個基本沒有剩余價值的棋子過高的敵意,到近幾個月于函的忙碌,還有他便宜小叔叔的殷勤…… 他突然想到一個念頭,恐慌一瞬間涌上心頭。 蘇和幾近顫抖地打通了林斐房間的固定電話:“小叔叔,你給我說實話,我媽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