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春天種下一顆人,秋天收獲一大片
醫生尷尬的呵呵笑了兩聲,這點小傷對于他們來說確實跟斷根頭發絲沒什么區別,但耐不住這小少爺是白爺的寶貝金疙瘩,一點磕著碰著了都是天大的事情。 雖然不嚴重,但醫生還是盡職盡責的細心消毒抹藥,還給貼了一個創可貼。 “注意不要碰水,以免發炎?!卑籽笇λf道。 “指甲也需要剪了,之前你在車上弄我的時候刮的我里面生疼,當時我就該讓你剪了,不然現在也不會痛那么一下?!?/br> “白叔……” 之前跟白迅犟著發脾氣的時候沒覺得有多疼,現在被他一關系,林俞安立馬就委屈上了。 白迅嘆了一口氣:“是叔錯了,叔不該跟你發脾氣?!?/br> “叔現在就打電話讓他回來好不好,我讓他立刻,馬上出現在我家大少爺面前給你跪安哄你睡覺好不好!” 林俞安“嗯”了一聲,說勢鉆進了他懷里,抱著他親了一口。 白迅捂著臉,低聲笑著,罵了他一句“不省心的小東西?!?/br> 白迅說是立刻,馬上,結果依舊花了好幾個小時,姜磊才回到家里。 “白爺,林少?!彼蛑泻?,沒有缺胳膊短腿,說話也中氣十足,氣色也不錯,只是很羞愧,因為他作為保鏢不合格,沒有完成主人交給他的任務,還因為他林俞安跟白迅都差點鬧矛盾了。 “人看到了,你這下放心了?!卑籽笡]好氣的說道。 “我家少爺好大的脾氣,因為怕你睡不踏實,航班沒了,我都連夜找直升飛機將人帶了回來,現在可以去安心睡覺了吧?!?/br> 林俞安看著完好無損的姜磊,這才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他羞愧不已,不僅誤會了白迅,還跟他鬧矛盾。 “對不起,白叔,我錯了?!?/br> “你沒錯,是叔的錯?!?/br> “白叔,我真的錯了?!绷钟岚灿逕o淚。 白迅摸了摸他的頭:“好啦好啦,叔叔還能生你的氣不成,誰讓你是我的寶貝金疙瘩呀?;厝ニX吧,已經晚了?!?/br> 林俞安被打發回房睡覺,白迅從他房間出來,輕手輕腳的給他關上了門。 等他出來之后,臉上的柔和的神色瞬間變的冷漠。 姜磊和周媽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 他看著他們,久久沒有說話。 只到他離開后,他倆也依舊不敢起來。 周媽一個上了年紀的婦女還沒什么,但姜磊一個看著年輕力壯的大小伙子向是在忍受著什么痛苦似的,臉色慘白慘白,汗如雨下,很快,他全身的衣服和褲子全都被汗打濕,地板上都已經濕了一片,他整個人都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身體搖搖欲墜,好像隨時就會死掉一樣。 周媽在一旁攙扶著他,又過了幾個小時,天已經快亮了。 白迅的一個屬下丟給他們一瓶藥:“行了行了,別作秀了,白爺才不管你們愛不愛跪,既然已經讓他回來了,就沒事了。趕緊給老姜治治吧,別讓少爺看出問題來了?!?/br> 那人看著他嗤笑了一聲:“命真大,半截身體都入土了沒想到還能重新被人拉上來?!?/br> 周媽瞪了一眼說著風涼話的他,跟著他將姜磊攙扶進了房間。 這人叫東子,同為白迅的屬下。 周媽拿著打火機點燃了他給的那藥,是一個如同艾灸一樣的東西。 東子脫光了他的衣服,這具年輕的身體上已經如同樹苗一樣長了不少綠芽。 從下身往上,綠芽逐漸減少,最上方的自己長到了胸膛。 “雨水夠充足的啊,才埋進土里一天的時間就已經生根發芽了?!睎|子笑到:“你命真大,得虧少爺鬧的及時,不然長到心臟和腦子,你有十條命都救不活?!?/br> 說罷,他便拿著燃燒的灸往長芽的地方直直的戳去,帶著火苗的灸條在皮膚上燙的滋滋響,如同豬rou在鐵鍋里煎炸的滋滋響。 姜磊疼的臉色猙獰,周媽早早的就準備好在他嘴里塞了一條毛巾讓他咬:“沒事沒事,疼完之后就好了?!?/br> 煙霧從長芽的地方冒出,綠芽像是被艾灸燙死了一樣漸漸的蔫兒了,一股奇特的粽油香和灸條的中藥味兒混合,味道談不上難聞還說不上好聞。 苗兒徹底枯萎之后,就自己從他身上脫落了。他的皮膚有一個坑,又被燙傷的血rou模糊,周媽給他上著藥包扎著傷口,而東子又給他燙著另一處芽。 他身上已經長了不少的芽,冒出頭的得有一二十多出,還有很多還沒冒出頭。 “背叛了白爺,被扔進了種植園,能活著出來的,你還是頭一個?!睎|子幸災樂禍的說道。 周媽怒瞪著東子:“你胡說什么!” 東子冷哼了一聲:“誰胡說了,他就是活該,就小少爺那兩把刷子不是他姜磊故意放跑,他還真以為他能跑的掉?開什么玩笑!” “作為同事,我好心的提醒你們一句,別在他身上浪費太多感情,他遲早是要死的?!?/br> “白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為什么寵他至極,還不是因為他遲早會死。享受了這么多年錦衣玉食的生活,這些都是因為要付出代價的。你們也不必覺得他可憐,畢竟人家也享受了這么多年的好日子?!?/br> 東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著說道:“白爺疼他,不會讓他死的太痛苦的?!?/br> · “在畫什么?”白迅從他身后響起。 林俞安下意識的想要遮住,結果對方已經出現在他身邊,按著他的身體,欣賞著畫作。 白迅的體溫有些偏低,正常情況下的他皮膚都說冰涼的,如蛇一般,皮膚又光滑的如同剝了殼的雞蛋,光滑白凈的連毛孔和汗毛都看不見。 以往,他喜歡在夏天里撫摸抱著的身體,此刻卻讓他覺得冰冷侵骨。 手掌只是輕輕的放在他的肩上,就讓他覺得有一股寒氣隨著肩膀浸染了骨rou。 明明只是很親柔的一只手掌,卻讓他覺得仿佛有千斤重似的,壓的他喘不過氣,也逃離不了。 畫中是一個菜園子。 但園子里生長的不是普通的菜。 一個個人體,如同秧苗一樣被人栽近土里,只露出一個腦袋。 一個笑容淳樸頭發花白的農夫在田間頂著太陽,背著一個綠色的背攜式噴霧器為他的農作物噴灑著助于生長的農藥。 那些人頭還是鮮活的,只露出了一個頭的農作物應該是剛剛才埋進土里的,他們臉上還殘留著人的驚恐表情,拼命的排斥躲避著向他們揮灑而來的農藥。 有些農作物已經長出來了半個身子,一半的胸膛露在了地面,衣服已經破破爛爛的掛在身上,下體長滿了枝條根系。他們身上也長滿了綠芽,生機勃勃的面朝著太陽生長著。臉上同樣也長滿了綠芽,就像是一個種植著植物的人形雕塑,口和手臂都大張著,迎接著農夫噴灑的農藥。 菜園子里更多的是已經長成的人形植物,他們就像是被園丁精心修剪成的人形的藝術品植物,他們有些頭頂已經盛開了花,有些已經結了果子。農夫正在田野里欣慰的看著他種植出來的果實。 畫面拉高。 占據整副畫最大視角的是一顆大樹,樹枝上花的袍子迎風飄揚,撒在了田野間。 整副畫都采用了大量的暖色調子。 藍天,白云,綠樹,熾熱的太陽,光線,以及田野間豐收的景象和質樸的農夫。 咋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副溫柔治愈的鄉間農田的景色。 但細看之下,又詭異,陰深,細節的骷髏,河里的死嬰,田野間啃食著半張臉的老鼠,大樹中若隱若現的各種人臉,讓這副畫看上去詭異,陰暗。 日系唯美暖色調主題下的各種陰暗扭曲的細節形成了巨大的視覺沖擊力。 看上去十分,詭異,難受,不舒服,不和諧。 “安安畫的真好?!卑籽冈谒赃厹睾偷男χf道。 “跟叔叔家的菜園子簡直一模一樣呢?!?/br> 林俞安從夢中驚醒,眼睛直直的看著昏暗的天花板。 此時天還沒亮,他還沒有回神。 后背驚起了一身的冷汗。 他沒有開燈,黑夜中的他眼睛睜的很大。 這個噩夢牽扯出了一些被他遺忘了的塵封的記憶。 好像,他記得,十幾歲的時候,曾有一次,他逃跑過。 后來好像經歷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但他忘的差不多了,如今,他隱隱有些回想起了一些。 菜園子,如同農作物一樣被種在田里的活人,還有朝他走來揮著鋤頭但是笑的一臉憨厚淳樸的農夫。 僅僅只是一個畫面就讓他驚恐萬分,他捂著頭躲進了被窩,喘著大氣。 其他的暫時都想不起來了。 他不應該逃跑的。 后果會很嚴重。 他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之前會冒著惹怒白迅也要要回姜磊的原因了。 許是因為之前睡太多里,林俞安此刻已經睡意全無。 腦海里噩夢的畫面浮現。 他鬼使神差的拿起了畫筆,在陽臺上作著畫。 夢中的畫面在他的筆下逐漸浮現。 和夢中的畫有所不同,多了更多細節,色差更加大膽碰撞,視覺沖擊力更加強大。猙獰,扭曲,陰暗,又陽光,生機,溫暖。 天已經大亮。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是周媽喚他起床,吃早飯。 林俞安這才回過神來。 手中的畫已經初步完成。 站在藝術的角度,他覺得這是一副很美的作品。 他仔細欣賞了一會兒,然后將畫撕掉,在浴室中點燃,紙灰沖進了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