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了,我成了負心漢
我抱住云浩,我們的身上都流淌著母親的血液,我哭了:你就在這里上學,那里都不去。 云浩顯得很開心。 無意間回頭,看見鐵牛站在那里,看著我們。鐵牛的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 從那以后云浩像一個小跟屁蟲,整天跟在我后面。他每次說話,都帶著討好我的口吻。我知道這可能是他這些年,寄人籬下養成的習慣。 晚上,云浩總跟著鐵牛睡。 云浩把鐵牛抱的很緊,他似乎怕自己一松手,鐵牛就會消失。 在云浩回來之后,鐵牛比以前開心了,每次云浩寫作業的時候,他就在哪里靜靜地看著,目光里全是弄得化不開的愛。 我羨慕云浩,他有父親,有母親,而我只有母親。 不管鐵牛對我再好,他也不能代替父親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盡管那個父親給我留下的記憶是灰色的,盡管那個父親生命的最后有些歇斯底里,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會想他??赡苁且驗槲业纳砩狭魈手难喊?。 血液親情是一個看不見的,但是會把我們緊緊相連的東西。 66、胡楊的到來是我沒有想到的。 胡楊來的那天,我正在東窯里躺著,云浩坐在我的身邊給我背唐詩。 我輕輕地鼓著掌。 云浩問我:哥,我背的好嗎? 我說:還可以。 云浩還想說什么,他忽然望著窯洞口不說話了。 我問:咋了? 云浩指指門口:哥,你看。 我爬起來,胡楊站在門口,笑著。 我一愣:你咋來了? 胡楊說:咋?我不可以來?我想你了不行? 我看看云浩,示意胡楊不要胡說:云浩,叫胡楊哥。胡楊,這是我弟云浩。 云浩說:胡楊哥。 胡楊扭著身子,坐在了炕沿:叫胡楊嫂子。 云浩笑了:女人才叫嫂子,哥,你是男人。 胡楊說:哥就是女人。 云浩遲疑的看看胡楊,再看看我。 我瞪了一眼胡楊:別胡說。 云浩下炕出去了。 云浩出去后,胡楊開始摸我的-,我怕叫云浩發現了,急忙跳下炕:胡楊,我帶你去我們家的地瓜地。 我帶著胡楊走出了東窯,云浩端著一杯水過來了:胡楊哥,喝水。 胡楊接過水,捏了捏云浩的臉蛋:真乖。 胡楊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錢,遞給云浩:拿著,去買點吃的。 云浩說:我不要。 胡楊把錢塞給了云浩:給你就拿著。 我說:你胡楊哥給你,你就拿著。 云浩拿著錢,跑開了。 走出村子,走在山溝的小道上,胡楊顯得很開心。胡楊說他就喜歡山區,他不喜歡西安。他在西安每天都窩在屋子里,除了看書就是看電視。悶死了。 就在這時候,朝陽騎著自行車過來了。 朝陽的自行車在我們面前停下來:春巖,這是誰? 我說::這是我中師的同學,叫胡楊。 胡楊看見了朝陽身上的-,驚叫起來:你是-? 朝陽說:派出所的?。?。 胡楊有些夸張的叫著:我就喜歡-。 朝陽皺皺眉頭,有些厭惡:春巖,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我跟朝陽向前走了幾步。 朝陽問:那個人是干啥的? 我說:我給你說了是我同學。 朝陽說:你同學?誰信?像個女人。 我瞪了朝陽一眼:像不像女人跟你沒關系。 朝陽有些生氣:你是我的。 我沒再理他,走了。拉著胡楊,去了瓜地。 走出好遠,我看見朝陽還停在那里。 67、鐵牛挑了一個大西瓜,切開,鮮紅的瓜瓤,黑黑的瓜子。 胡楊吃了一口,大聲叫著:叔,好甜。 鐵牛說:甜你就多吃點。 我也吃了一塊西瓜。 胡楊似乎對鐵牛很感興趣,邊吃著,邊跟鐵牛東拉西扯的聊著天。 云浩從遠處跑來了,他滿頭大喊,手里拿著兩袋方便面。 看見我跟胡楊在,云浩愣住了。 鐵牛問:云浩,你哪來錢買的方便面? 云浩看看鐵牛,再看看胡楊。 鐵牛走過來,在云浩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說,錢從那里偷的? 胡楊拉開了鐵牛:叔,是我給云浩的錢。 鐵牛說:你胡楊哥給你的錢,你咋能亂花? 云浩癟癟嘴,哭了:爸,你平時不給我錢,別的娃都吃方便面,我沒錢買。今天我胡楊哥給我錢,我買了想給你吃。 鐵牛愣在那里,他的眼睛里有淚光。 云浩,我可愛的弟弟,他買了方便面,想到的不是自己偷著吃,他還想著鐵牛。他平時沒有吃過方便面,方便面的-對他來說是巨大的,但是他毫不猶豫的想把方便面給鐵牛。 胡楊問:叔,你們鄉下人就這么窮,連個方便面都吃不起? 鐵牛沒有說話。 云浩說:胡楊哥,我爸說錢不能亂花,錢要給我哥交學費,還要生活費。 胡楊看看我,我轉過身子。 鐵牛抱住了云浩,云浩拆開方便面,拿出一塊,小心翼翼的塞進了鐵牛的嘴里。 鐵牛咀嚼著,云浩問:爸,好吃嗎? 鐵牛點點頭:云浩,你吃。 云浩說:爸,你每天賣西瓜,你吃。 鐵牛的淚水奔涌而出。 云浩抹去了鐵牛臉上的淚水問:爸,你咋哭了? 鐵牛說:云浩懂事,爸開心。 云浩笑了,他又開始喂鐵牛方便面。 我再也看不下去,離開了。我感覺我是多余的。 胡楊在后面跟了過來。 我們來到了西溝,在西溝的草地上,我躺下來了。西溝的一切都說那么的熟悉,曾經,這里留下了我跟朝陽的浪漫,可是現在,物是人非。 胡楊在我身邊躺下來。 胡楊問:你咋不說話?想啥? 我沒吭聲。 胡楊趴在了我的胸前:你不高興。 我搖搖頭。 胡楊解開了我的褲子,吃著我的-。好半天,我的-才硬起來。 我沒有動,直挺挺地躺著。 胡楊脫了褲子,屁股對著我的-,試探著,坐下去。也許是因為疼,他有些呲牙裂嘴。終于,我的-全部插了進去。胡楊輕輕地晃動著,顯得很興奮。 我沒任何-,只是望著藍天上飄過的悠悠白云。 …… 走出西溝的時候,我們看見了朝陽。 朝陽站在那里,一臉的冰冷。我不知道他剛才有沒有看到我們-。 在我們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我忽然聽見朝陽沖著山溝怒吼:啊…… 朝陽的怒吼中帶著悲憤。 我們走出很遠,聽見朝陽在哪里唱歌,悠悠的小調似乎在訴說著什么: 六月的日頭臘月的風 老祖先留下個人愛人 三月的桃花滿山山紅 世上的男人就愛女人 meimei呦哥哥呦 六月的日頭臘月的風 老祖先留下個人愛人 三月的桃花滿山山紅 世上的男人就愛女人 meimei呦哥哥呦 天上的星星成對對 人人都有個干meimei 騎上那駱駝峰頭頭高 人人都說咱二人好 六月的日頭臘月的風 老祖先留下個人愛人 三月的桃花滿山山紅 世上的男人就愛女人 世上的男人就愛女人 …… 68、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經意間,一年多時間過去了。 1997年的春季悄悄到來了。 春季的到來意味著我們三年的中師生活即將結束,我們就要畢業了。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胡楊跟以前一樣,糾纏著我。我對他很厭惡,但是我又不能不應付著他。因為我的錢總是不夠,我還指望著胡楊給我買飯。 鐵牛給我的生活費是充足的,但是因為我跟郝麗娜在談戀愛,所有錢總是不夠。 我現在都不知道我當初對郝麗娜是啥感情,是愛,還是為了依靠,我說不清。郝麗娜跟我在一起,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覺,像一個女皇。我總要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她。 三月的那天,校園里的幾棵桃樹桃花開的正艷,蜜蜂和蝴蝶嗡嗡的飛著。 我跟胡楊從食堂打飯出來,正準備回宿舍,郝麗娜在男生宿舍樓門口攔住我們。 郝麗娜說:春巖,跟我出去吃飯。 胡楊說:我們打飯了。 郝麗娜瞪了一眼胡楊:打了飯咋了?假女子,你把春巖的那份倒了。 胡楊說:我今天還就不倒這個飯,我非叫春巖吃了。 郝麗娜笑了:假女子,我咋感覺你有點不對勁?你一個男娃,不找女娃,整天黏著春巖干啥?你有???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勉強笑著:胡楊跟我一個宿舍,關系好。 郝麗娜說:關系好至于整天黏在一起不?惡心。走。春巖,吃飯去。 胡楊攔在了郝麗娜的面前:不許走。郝麗娜,我要跟你決斗。 郝麗娜笑了:跟我決斗,好呀,你說咋斗? 胡楊翹著蘭花指,掠了掠自己的頭發:我們喝酒。 郝麗娜似乎來了興趣:好呀,喝酒就喝酒。 我說:胡楊,你別胡鬧,喝啥酒,我都沒見過你喝酒。 胡楊說:你別管,我就要跟她喝酒決斗。 郝麗娜說:假女子,走吧,去外面喝。 胡楊說:走。 我們仨個人來到了學校旁邊的小酒館。 胡楊點了菜。要了一瓶白酒。 我有些害怕,說:胡楊,別喝了。 郝麗娜瞪了我一眼:春巖,閉嘴。叫假女子跟我決斗。 我不再吭氣。 胡楊問:咋喝? 郝麗娜說:你把這一瓶子白酒喝完,就算你是男人,我從此之后,不再找春巖。 胡楊看看白酒,再看看我,有些為難。 我說:胡楊,你別鬧了。白酒喝多了會出人命的。 郝麗娜一臉譏笑:假女子,喝不了趕緊走人,別影響我跟春巖吃飯。 胡楊咬咬牙,打開了白酒:郝麗娜,你說話算數。 郝麗娜說:算數,絕對算數。 胡楊拿起白酒,皺皺眉頭,仰著脖子,一瓶子白酒,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我傻眼了。 郝麗娜臉色發白,她哆嗦著:真喝。 一瓶酒完了,胡楊的臉通紅,似乎站不穩了。他看著我,舌頭有些硬:春巖……我喝了……郝麗娜……你走…… 說完,胡楊從椅子上到了下去。 郝麗娜一愣,尖叫著跑了。 我走過去,扶起胡楊。 胡楊捂著自己的肚子,好像很痛苦。 我叫著:胡楊,你咋了? 胡楊抬起頭,看看我:春巖……我不想…叫…郝麗娜…跟你……吃飯…… 胡楊還想說什么,但是張張嘴巴,啥也說不出來了。 我恐慌急了,我試試胡楊的鼻息,還好,有氣。 我抱著胡楊,一路狂奔到了醫院。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胡楊是可愛的,他為了我,他深愛的人,喝下了一瓶白酒。如果說胡楊是一個女人性格的話。我不承認,在我的心目中,他是男人,純爺們的男人。 68、胡楊住院了。 班主任知道后,打電話給了胡楊的父母。胡楊的父母連夜從西安趕到了醫院。 胡楊的母親看見昏迷不醒的胡楊后,瘋了一樣哭喊著:胡楊,胡楊,我的乖兒子,你咋了…媽來看你了,你說話。 胡楊的父親冷著臉問我:他為啥喝酒? 我說:他跟我們班的郝麗娜打賭,說誰喝一瓶白酒誰贏。 胡楊母親淚汪汪的看著我:為啥打賭?你咋不阻止胡楊?胡楊放假回去,老在家里念叨你,說你好,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咋能看著他喝就不管。 我不知道咋解釋。 胡楊父親看看我,沖我擺擺手,叫我走。 我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 那時候我不知道啥叫愛,但是我能從胡楊的身上體會到那種愛的滋味。雖然那時候胡楊對我的愛也許只是一種朦朧的初戀,但是他對自己的愛的執著和堅持叫我敬佩。 胡楊為了不叫郝麗娜和我在一起,而喝了一瓶白酒的事情在班里傳開了。我感覺到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我。我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那時候,我雖然做了同志的事情,但是我沒有完全明白同志的愛。我只是感覺,同志的愛是被人不齒的,是另類愛情。 下午放學后,班里的同學都去看胡楊了,只有我跟郝麗娜沒有去。 我跟郝麗娜坐在空蕩蕩的教室里。 郝麗娜走到我面前,問我:你跟胡楊啥關系? 我一愣:同學呀。 郝麗娜說:你知道咱們班的同學咋說你嗎? 我說:不知道。 郝麗娜說:班里的同學都說胡楊喜歡你,你們是同性戀。 我心頭一震,急忙說:不是,咋可能。 郝麗娜說:我也不相信。 我急忙解釋:胡楊本來就是一個女人性格,他在宿舍里被人欺負,我只是說了幾句公道話,他就整天黏著我,但是我跟他之間啥都沒有。 郝麗娜說:啥都沒有最好,張春巖,我告訴你,你以后離那個假女子遠一點。 我點點頭:我知道。我也惡心他。 郝麗娜對我的回答很滿足,我試探著,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好軟。 …… 晚上回到宿舍,宿舍里別的人都回來了。 馬斌說:春巖,你咋不去看胡楊,胡楊一直問你。 李艷軍說:就是,好歹是一個宿舍的兄弟。 我說:我不去,我惡心假女子。 馬斌驚奇:不會吧,你們關系那么好。 我說:我只是把他當朋友,沒想到他是喜歡男人的,那天非要叫我跟郝麗娜分手。 劉嘯天沒有說話,只是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全是嘲諷。 宿舍里沒人說話了,我的內心是忐忑的,胡楊,我的好兄弟,我要對不起你了,我是無奈的,你能理解我嗎? 69、胡楊出院了。 胡楊出院那天,我正在宿舍里吃飯。李艷軍跟馬斌在下象棋,劉嘯天在一邊觀戰。 胡楊進來了,臉色很蒼白。 我看見他愣住了。 胡楊徑直走到我的面前:你咋不去醫院看我。 我沉默著。 胡楊說:你說話。 我依舊沉默著。 宿舍里其他人都望著我們。 胡楊撲上來,抓住我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我疼的叫起來。 其他人連忙上來拉胡楊,胡楊的嘴巴依舊沒有松開。 許久之后,胡楊松開了口,我的胳膊上有清晰血印。 胡楊的眼睛里有淚光,淚光在閃動。 我的心頭像有什么東西堵著,很難受。我知道我對不起胡楊,對不起他的愛,但是,我不能公開我們的愛。 我走出了宿舍,一個人在校園里漫無目標的走著,我不知道自己要走向那里,走到什么時候為止。 當我再次回到宿舍的時候,我的床頭放著紫藥水和一些消炎藥。馬斌告訴我,那是胡楊給我買的。 …… 時間里匆匆的流過,像溪水一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三年的中師生活結束了。 在我們離校前的那個晚上,班里大聚會。大家都喝酒,聊天,盡情的瘋狂著。我跟班里的其他銅須一起說笑著,胡楊一個人孤獨的坐在一旁,默默的看著。 晚會快要結束的時候,胡楊忽然跑上講臺:我現在想唱一首歌曲,這首歌曲是大家熟悉的,我想把這首歌曲先給一個人,我還想告訴他,今生今世,遇見你我不后悔…… 教室里里一片寂靜,沒有掌聲,沒有音樂。只有胡楊那蒼涼的歌聲。 說真的,胡楊的歌聲雖然不動聽,但是我感覺那是我聽過的最好聽的歌曲。因為他在用心唱,唱給我的: 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無聲無息的你, 你曾經問我的那些問題, 如今再沒人問起, 分給我煙抽的兄弟, 分給我快樂的往昔, 你總是猜不對我手里的硬幣, 搖搖頭說這太神秘, 你來的信寫的越來越客氣, 關于愛情你只字不提, 你說你現在有很多的朋友, 卻再也不為那些事憂愁, 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睡在我寂寞的回憶, 那些日子里你總說起的女孩, 是否送了你她的發帶, 你說每當你回頭看夕陽紅, 每當你又聽到晚鐘, 從前的點點滴滴會涌起, 在你來不及難過的心里, 你問我幾時能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