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寧知和她侄子的關系始終感覺好奇怪。

    在漫長在候機的過程中，不僅發生抹茶星冰樂VS芝士芒芒的戰斗，寧知也慢慢和我們說起他們之間的關系，對此她向來都樂意分享，像是一個老人向后輩分享自己經歷一般。

    寧知的叔叔是赤南的開國文臣，有過不知道多少風流賬，年紀大了總不能沒點感情生活嘛，其中一個在當時的是佑文的祖母，難產生下一個有點癡呆的兒子就死了，她叔叔也把這個兒子帶大，不知道是什么運氣，三十多歲的時候找了一個姑娘生了佑文，沒多久那個姑娘不知道吃錯什么藥腦子進水，下毒把他弄死了，想母憑子貴上位，結果被弄死了，所以他帶著佑文生活，佑文還非常聰明，從小三歲讀書識字能背出四書五經，五歲送去當太子伴讀——當時的太子就是陽城。

    沒過幾年，這兩個小屁孩也就八九歲的時候，突然有一天，一起跑去當時的落雁找寧知，嚇得她半死，還說出了關于他們記得上一次時間的事情……寧知的轉世，也就是替死鬼在解藥出現的時候死了，之后有個比佑文還小一歲的小姑娘和寧知簡直一個模樣，應該便是她另一個轉世了，是個殺手。

    佑文和陽城很早就認識她了，當時的落雁不再是落雁，被慕容家接管，話事人是慕容慎，更名振羽樓，那個小姑娘便是振羽樓的殺手琥珀，從小就被慕容慎撿了回去……直到寧知差點表演百歲老人當街毆打未成年兒童的戲碼之后，佑文才老老實實叫回一聲姑姑。

    似乎陽城這回也不太老實，十來歲就說什么都要離家出走，還嚷著要找皇叔，就那么跑了，佑文也不知道咋地，也跟著跑了，這兩個小屁孩在外面又不知道發生什么事，反正寧知派人尋過他們，找了幾回沒結果，赤南改朝換代的時候，這兩個小屁孩又出現了……寧知整個落雁都被入侵，她這些年來的心血一夜消失，最后是佑文把她從一片火海之中扒拉出來的。

    她沒記錯的話，他們兩個至少有個一兩百歲，還和她一樣保持年輕模樣，一切都不言而喻。后來隨口多嘴問過才知道，那是他們自己作的死，他們的病毒來自慕容家。

    數百年來，寧知都知道皇商慕容家的厲害，她從來就不敢過分沾邊，不管是江湖之中還是生意來往，她清楚著慕容家勢力盤根錯節，要說不打交道是不可能的，只保留著表面交情不會深交，她想不到佑文居然和慕容家有聯系，當時的寧知才整明白什么叫特異點……

    在此之前，寧知與慕容家最大的關系就是有點生意往來，慕容芷為了漠璇總愛往這邊跑，在慕容家掌事的也不是慕容芷，是慕容芷的弟弟慕容慎，在落雁出事之際，慕容家也沒多好，剛被死對頭弄了一頓，氣都沒喘一口就到落雁出事。

    那回是寧知元氣最傷的一次，幾百年基業毀于一旦，好歹慕容家實力厚，本家出事也傷不了多大元氣，可寧知就只有落雁，手上握著黃金白銀有什么用，落雁一毀，總不能坐食山空，對于他們那些人來說，錢才是最沒用的。

    從此，佑文回去給她出謀，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邪教加高利貸這種灰色行業哪有活路，寧知把分寸拿捏極好也保不住落雁，要么不做，要做就往大方面做……之后差不多有三十年，這姑侄倆都在海上飄著。

    我就奇怪，稍微打斷寧知的話，那段時間不就是加勒比海盜的時間嗎？我滿腦子都是杰克船長和黑珍珠號。

    她繼續說，哪有什么海盜不海盜的，經常在海上一兩個月都見不著一艘船，好幾次船上食物和水的原因導致伙計內斗，就死剩幾個心腹伙計，那時候的伙計連人都吃過……

    可寧知情愿餓著也不想吃人，精神潔癖，反正自己不會餓死。

    甚至有一回，寧知餓瘋了，船上連人都沒有，船帆都破了，失去知覺之前只記得吞了幾口爛木頭墊肚子，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馬來西亞，船靠岸了，她和佑文被當成俘虜或是戰利品，當過三四百年邪教加高利貸頭子的安寧知……直接就那么當了一個小頭目，不到一個月迅速上位，速度甚至比陳浩南當大佬還快。

    不到兩年，寧知熟悉世界地圖和方位星象，找了一艘船帶著手下們去英國……還在歐洲某幾個地方買了城堡和莊園放錢，別說她藏起來的黃金夠幾千年花，就她和佑文的家族基因遺傳智商，想辦法再賺個幾噸黃金都不成問題。

    寧知說完故事之后問我，知不知道這里只說明了什么？我搖搖頭，她說，先機。

    先機。

    先機是掌不盡的，寧知混的風生水起全靠先機，我突然想起，先機，上一個時間線之中最遲死的人是琪琪，琪琪掌握了不少先機……

    但是又仔細想想，誰能保證琪琪又是最后一個？

    佑文輕聲對寧知說可以上機了，我扯上睡著的高玦快步離開候機室，生生打斷了思考。

    這一切的故事仿佛有種魅力，讓我忍不住想一再探究，明明我已經收完尾款了，那些破事關我屁事，現在我可是在收寧知的錢，干嘛想那些破事呢，想這么多東西還容易掉頭發呢。

    可是我仍忍不住往那個方面去想，起飛后連了wifi之后打電話給琪琪，可是卻問不出口，隨便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便算了。

    準備掛電話的時候，琪琪說自己最近精神太緊張，等我們回去之后和高玦聊聊，我把電話給了高玦，高玦才上機就睡著了，硬是強打精神的情況下和琪琪聊了幾句，只是很簡單的說明白、一會兒告訴阿易、別想太多，去工作室的抽屜拿點藥吃、沒事的……

    幾分鐘就把電話掛了，高玦依舊呼呼大睡。

    下飛機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跟我說：“琪琪好像覺得自己被鬼監視著，她可以看得見鬼，可是沒發現是什么監視她?！闭f著還打了個哈欠。

    佑文走在我們前面，突然扭過頭微笑了，手指在手機上飛速按了一個號碼假裝生氣地說：“我警告你，好好回去上班……什么？不是你？我找人去查，你回去上班，別想?；ㄕ??！?/br>
    掛了電話之后，佑文對我們道：“不是陽城，我找人去查查，有線索就通知我們?！?/br>
    心里突然替陽城心塞了一下，果然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還是佑文有辦法治得住他。

    在機場到目的地期間要開好幾個小時車，在車上漸漸開始沒信號，但是佑文還開著衛星電話談了幾回重要事情，也沒有避忌其他人，畢竟在這臺車上司機和助理都是他的自己人，剩下的只有后排呼呼大睡的高玦還有我，我們可什么都聽不懂。

    寧知在后面的車子上，佑文見無聊便和我聊了幾句，他是赤南時的人，比仍保持年輕心態的寧知更加穩重多了，至少他是我目前為止見過最沉穩的老妖怪，可寧知非常不爽自己這個侄子和沈秋遙玩一塊去了。

    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佑文忍不住笑了出來：“那是姑姑不認識麒麟而已?！?/br>
    麒麟，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呆滯了一下，佑文面帶微笑對我道：“也就是金政杰，可能這個名字你會比較熟悉……他是瀧嘉的哥哥，作風比阿遙還混蛋……混蛋一萬倍?！?/br>
    那時候，忘記多少歲了，反正也沒多大，有一回陽城去cos楚留香翻車了，佑文去撈他也深陷其中，麒麟單槍匹馬去救人，面對半桌毒酒，陽城負責擲骰子，擲了幾點就喝哪碗，麒麟替他喝完了，佑文才有機會出去找救兵。

    后來呢？

    “后來？”佑文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后來他有事沒事就找我喝酒，我被他活生生喝成酒筲箕，還把我睡了?！?/br>
    但是他馬上補充：“但是他睡陽城比較多，當然只是純睡覺而已什么都沒做?！?/br>
    “可是阿遙并不知道這些事，他是沈秋遙不是麒麟?！?/br>
    “一開始我也是知道的，我可不會傻到覺得他無緣無故會跟我做朋友，他的壞沒人比我清楚……”

    畢竟我比較相信白陽城腦子進水也不相信佑文會腦子進水。

    佑文說：“那次差點吃了我半副身家，然后給我擺了一桌子酒，玩擲骰子，擲了多少點就喝哪杯……”

    “這么可怕？”瞬間我腦海里冒出剛剛他說過的麒麟擲骰子喝酒的畫面，可是佑文冷笑一聲。

    “呵，白陽城教他的，可是阿遙放過我，他這么愛錢居然放過我就很奇怪了，但……算了，留個疑點?！?/br>
    說著他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嘴角仍帶著笑意。我很想知道這個“但”后面是什么，明顯他并不想說，卻不抗拒，明顯只是避忌我和高玦以外的人罷了。

    一直在聽著的高玦突然吱聲了：“你甘心被他利用?！?/br>
    佑文沒說話，只是點點頭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