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人帶領我們到寧知的殿外，門是虛掩的，中央一個像王位的椅子上正是白衣長發男裝的寧知，一襲男裝是遮不住她的氣質樣貌，襯得她很像一個翩翩少年，右邊是一張書桌，這感覺就像是閻王身邊的判官，在書桌上奮筆疾書的黑衣男人自然就是目標——祝明夕。

    明夕不管我們的到來，捧著賬本在寧知耳邊道：“教主你看，這筆賬第五次也沒收回來，漠璇剛出任務，那要陌可去嗎？”

    寧知點點頭，很快隔老遠聞到一股酒味，還是宿醉后全身散發的酒味，就跟大排檔里喝雙蒸喝倒的大爺宿醉后差不多的味，一身明顯剛換上的白衣，手里拿著一個酒壺，被門人從外面扶進來了，這是杜陌可，設定就是有活干就回去，沒活干就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殺手。

    隔得老遠我看不清樣子，陌可一步一步被兩個門人架進來突然抬起頭……

    “臥槽？哦草？這什么鬼？”我和高玦異口同聲發出一聲震驚到如同看到對方女裝的尖叫……那是凱莉杜！

    凱莉就是杜陌可？？？

    寧知忍不住笑了出聲，肩膀笑得直抖起來，我看看笑得快死的她，又看看陌可，又再看看她，再看看陌可？杜陌可誒！落雁最厲害的神秘武器杜陌可居然就是凱莉杜？

    陌可顯然非常入戲和享受從前的自己，在椅子上慵懶地抬起眼皮欣賞我和高玦的表情，O幾把K，驚嚇，可以，這很OK！

    寧知曾經偷偷跟我們說過，陌可是發現他哥哥漠璇染上不老不死病之后去染的，惹了哥哥很生氣，我怎么都想不到，花天酒地的無情殺手杜陌可居然現在是凱莉杜？之前在阿遙和寧知互罵女裝大佬和高利貸的時候，我只在他們的對罵之間提煉出阿遙以前是個女裝大佬，寧知以前有個邪教外加放高利貸，劇本之中，杜陌可身為最無情的兄控殺手，落雁之中讓陌可出動的任務只有死無全尸和虐殺的結局。

    陌可還依然是那副樣子，明夕冷眼瞧他還醒著，回到自己桌子前寫了一張紙，紙有竹葉金箔，很好看很優雅，陌可看看紙上的字，仍然是清秀的筆跡，他們的祝明夕，回來了。

    寧知沒有說話，讓我和高玦把陌可扛出去，遠離明夕的目光，在霧中的回廊下，陌可忍了半天的笑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笑著道：“驚喜嗎，意外嗎，好玩嗎？”

    高玦皺皺眉頭：“是什么讓你變成凱莉杜？比較驚喜如同大變活人的變化?！?/br>
    “嗯，大概，是我又活過來了吧?！蹦翱晌⑿χ?。

    他說時間被改變了，和琪琪和阿遙的說法一樣，時間被重置了，我是個麻瓜設定的普通人，他們是時間的特異點，所以他們都記得，陌可的臉上我看不到任何喜悅，上一次，他活的太痛苦了，寧知是貪戀長生自食其果，而他只是因為哥哥被染上病毒，為了追逐哥哥的腳步千方百計求來的……自作孽不可活。

    后來，寧知找到一個替死鬼，替死鬼帶來了藥方的提供者，阿遙的第三個自己——藍瑾羽，陌可和藍瑾羽那種情圣沒什么交集，只知道他的女兒和琪琪長得有五六成像，后來到他女兒死了之后有個和他女兒一模一樣的小姑娘被養起來，再后來十來年后，藍瑾羽得到解藥的方子，陌可第一個試藥解脫。那這次，沒有藍瑾羽，沒有藥方，直到他遇到沈秋遙——達成了共識，陌可對藍瑾羽的情圣上頭沒什么感覺，但是很認同阿遙……甚至是達成了共識……

    我突然想起，阿遙曾經是個女裝大佬，陌可也是個女裝大佬，那……這就是共識？就跟哈士奇看門口很容易和小偷達成共識是一個原理？物以類聚？

    阿遙做的這一次生意，是為了讓明夕想起一個人，棋盤上的一口被忘記的甜點。

    那紅衣縱馬的少女，一直想救任何人，那么多人之中，她只能救下一個無關重要的悲劇，導致了更加可怕的后果。

    赤南的空氣和2018年的廣州沒有分別。

    就像是每年除夕倒數完之后呼吸的第一口空氣和上一口沒有分別一樣。

    我無法平常心看待這一切，阿遙只想找其他的見證者或是特異點，找不到，就連瘋了的明夕也不放過，我看著明夕的方向，縱然見不到他的身影，但仍想觸碰他崩潰前的內心。

    陌可不知道明夕是不是特異點，但是陌可知道，他的哥哥杜漠璇和慕容家三姐弟，還有寧知和阿遙都是特異點，現在只不過是多了一個琪琪罷了，陌可對阿遙明顯有所保留，阿遙對任何人都是，包括自己，都有所保留。

    不知道誰還可以看到這段話，這幾句感嘆很可能我做過最蠢的事情之一。

    后來，陌可想去感受鮮血的味道，免了，我沒興趣，赤南按的是時辰，逛了好幾個時辰這個讓我爆肝做出來的落雁，終于等到明夕睡著——動手。

    第四層夢境，Part　1，開始。

    明夕又在懷疑自己做夢了，電視，手機，地鐵，陌生得很，但為什么自己又知道呢？地鐵上的電視不停播著腦殘劇，還插播影響智商的喜羊羊與灰太狼，這趟地鐵已經坐了幾個來回，自己坐在這里多久了，為什么要在這里？

    手仍是自己的手，心跳，呼吸都是正常的，列車的玻璃窗上也是自己的臉，還能熟練地解開手機鎖屏，他是什么時候學會這個技能？

    祝明夕，怎么了？

    他懷疑地翻看手機里一切內容，心里充滿著為什么自己會用手機呢？他是一個茶藝工作室的老板，寧知是自己從前的老板，杜家兄弟是自己從前的同事，以前他在一個財務集團工作擔任CEO，有他們的合照，也有從前工作的客戶，一切都挑不出錯處。

    那自己為什么會在地鐵上？

    我在科韻路上車，見他還在深深懷疑自己，都是正常情況，在廣州的上下班高峰期，科韻路站擠得像沙丁魚罐頭，我被一個胖子小學生一屁股擠得趴在明夕手臂上，他控制不住自己敏捷的身手把我推回去，然后壓得我身后的小學生哇哇大叫，隨后站起來不知所措道歉：“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大力了？”

    “你是祝明夕？你高中是不是109，現在的執信？”我見他的臉還是充滿疑惑，但是無法拒絕自己的記憶，他點點頭說是，“我是葉易，以前我們籃球隊的，我記得你是音樂班唯一一個打籃球的學長，我比你小一屆?！?/br>
    明夕即使在懷疑自己的經歷，但也只能記起我植入的記憶：“我想起來，是葉易，我們一起打過區比賽的？”

    “對，好久不見了，我聽說你后來考上星海，最近怎么樣？”這編得我都快信了，寫這段的時候，我連星海音樂學院錄取多少分都不知道。

    “最近……”他遲疑一下，又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他避免我起疑心，只能按著記憶隨口道，“……挺好的，我剛開了一家茶藝工作室，有空來看看?！?/br>
    到這一步，都是按模擬運行一模一樣進行著。

    寒暄幾句，站名報到珠江新城的時候，我說下車轉線了，在人群中回過頭，他仍然在懷疑自己的記憶，葉易真的是他的學弟？

    高玦打通他的電話，設定上高玦是他的客人，明夕無比懷疑自己現在的感受，面對高玦那些什么時候發貨，什么時候尾款，等等詢問，他能遲疑地對答著，開始慢慢恢復自己的理智。

    我打著字和高玦發消息，算是上鉤了吧，還再等等嗎，高玦回我，難說，感覺很容易崩壞。

    明夕在中山八路站下車了，坐了五號線幾個來回，他記得下一個站是橋中，要到地面上，所以選擇這個站下車，至于為什么不想在其他站下車，他自己也說不清，就這么從中山八路走到西門口，天早已黑了下來，他看著西門口的明代古城墻越發入神，車水馬龍，陌生又熟悉。

    “在哪？”

    慕容芷很久沒和他聯系過，他們這個年代的人都有不好的默契，沒事是不會隨便聯系對方，與關系好壞無關，單純只是覺得大家知根知底又出不了什么事，沒必要罷了，要是沒深仇大恨，偶爾聯系是不錯的，要是有深仇大恨不聯系無妨。

    一臺鮮紅的瑪莎拉蒂上，紅色裙子的女孩往屏幕上回了幾個字：“在開車，快到廣州了?！?/br>
    Eine　的對話框之中，明夕又敲了幾個字，“今晚去喝一杯嗎？”

    “嗯，去哪？”

    明夕猶豫很久，沒有回復，對，去哪，有無數個選項在腦海中飛快出現，但他卻想不出要去哪，那些陌生的熟地名一大堆，卻都非常陌生，他敲了三個字，你決定。

    “我在番禺進廣州，你覺得呢?！?/br>
    有這個方向，腦海里的選項少了很多，“那就去琶醍?！?/br>
    在西門口打車去琶醍也算挺遠的，和慕容芷開車去的時間差不多，冰冷的江風打在臉上，侍應小哥端來一瓶紅酒和酒杯，明夕在夜色下欣賞著這杯紅酒心想，差不多醒了吧，這是夢嗎？

    高跟鞋聲提醒他現在不是夢，不用想都知道是慕容芷來了，一身紅衣似火，向來慕容芷都是穿成這樣，紅衣紅裙，紅色的高跟鞋，性格也是風風火火想到什么做什么，被寵溺到有恃無恐的大小姐，向來都是這般。

    “芷兒你不冷嗎？”

    慕容芷連忙點頭道：“冷！我早上出來的時候，我弟弟追著叫我穿衣服，還以為他坑我呢?！?/br>
    明夕笑一下，給她倒了一杯酒：“我是什么時候開了家茶藝工作室？”

    她笑了出聲：“你傻啊，去年開的?！?/br>
    “我忘記了，一切就像假的一樣?！?/br>
    慕容芷歪歪頭看他，明夕也不解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