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中學
夏天的光容易讓人倦怠。中學時代不容許倦怠,但青春的記憶總會停留在夏天。 徐行冰的名字像冬天,和夏天不匹配。聽說那個人好像叫連驕,聽起來像個女孩,看名字又像男孩。驕陽的驕,像太陽一樣難以靠近。 徐行冰已經不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是什么時候,這個人總是出現在他面前,是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有時候遠遠看著他心情便能好起來,看他無聊地望著窗外,看他怕熱地皺著眉扇風,背著書包慢悠悠地靠墻走。 本來看到他都是巧合,后來竟然成了習慣,有時會想:那個人呢?今天怎么沒看到。 放學時候的陽光又暖又亮,照在白色的校服上金燦燦地發光。 徐行冰見過無數次學生們從教學樓涌出校門的情景,他靜靜地佇立一處,看烈日余韻下的少年們神情各異,汗流浹背。那個人呢?那個人毫無預兆地出現時他才舒一口氣,他果然是為太陽而生,陽光若沒有撒在他身上,是不是也算一種浪費。徐行冰嘆了口氣,這樣的陽光就該屬于他,好險沒有錯過。 徐行冰覺得光明正大地看不算偷看,那個人對周圍都興趣缺缺,好像從來沒發現過有人在看他。徐行冰懷疑他性格不好,以前跟誰鬧過矛盾。 他們教室的窗上有一盆花。葉子又小又扁,開紅色的花。紅花綠葉嬌艷欲滴,很襯他。 高中最后一次的運動會有他參加。徐行冰也是運動會當天見過他才知道,徐行冰很少看見他和同學們交往,運動會那天算是最特別的一次,好多女生圍著他,準備了毛巾和礦泉水,他穿了露出大腿的短褲,胸口貼一個運動員標號,站在五千米長跑的賽道上。 他們都不愿意去參加這個項目,徐行冰不知道他為什么。 槍聲響起,他不緊不慢地跟在隊伍中間,慢慢地跑了幾圈,不知道幾圈下來,整個隊伍的距離都拉大了,他開始大步地跑,矯健地擺臂邁步,劇烈喘息,而后慢跑也變得勉強,沖過終點就變得跛腳,被女同學扶到墻邊休息,雙腿還在輕微地打顫。 他抬手向他們擺了擺,他們便放心地去看其他比賽了,手指都無力地沒舒展開,隨后卸力的手臂重重地撞在他自己身側,汗大滴大滴往下滑,衣服濕得顏色變深,標牌也被拆了去,像一張廢紙一樣扔在腳下。 徐行冰看見他來回換了幾個姿勢,背脊靠著墻,站住都費勁。于是他走了過去,第一次跟他面對面,扶他進器材室。 他很輕易地應允了徐行冰的提議,整個人的重量都放在徐行冰身上,像人形的沙袋,但他終究是活的人,徐行冰觸到他狂躁的脈搏,冒氣的熱汗,滑膩得抓不住的手臂,心不安地狂跳起來,像被攢緊的心扯著他也跑了五千米,酸軟有一天竟會是一種傳染病。 他靠近跳高用的墊子便倒了下去,徐行冰也差點跟著倒下去,但那也許是心理作用,他有索性跟他一起倒下去的沖動,和他一起分享這種狼狽與綿長的痛苦。 他倒在墊子上,雙眼緊閉,徐行冰可能魔怔了,呆立在一旁,看著他四仰八叉地躺臥著,因為發現了這種無與倫比的美麗而熱血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