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我等不到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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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良久,才試著將他言下之意重復了一遍:“前輩是說,葉疏之所以與我成親,全是為了我解出那之故。如今歸還葉家藏書閣,前輩對九苗古語無從著手,想請我去解。任我有什么心愿,前輩手段通天,一定能為我達成?!?/br> 葉霜河無聲一笑,道:“好孩子!看你模樣柔柔怯怯的,想不到說話這等爽快。不知在你心中,可有什么難平之事?聽說你在江家原是旁支雜系,我與江家主母薛夫人素有交情,前日她家少爺前往靈素谷,還是我派船過的瀾滄江。過幾天替你做個見證,讓她將你正式納入族譜如何?從此名正言順,也算是兩姓聯姻的一段佳話?!?/br> 我見他口吻極其自然,似乎剛說出口的是世上最平常不過的一句話。一時氣火直沖頂門,也不顧禮數不禮數,直接將他手中茶盞奪了下來,起身道:“葉前輩,請回吧?!?/br> 葉霜河看了一眼空空的右手,似也有些意外,問道:“怎么?” 我從不曾對長輩如此無禮,只垂頭低聲道:“晚輩天生愚昧,也無什么高貴出身,只是從小受亡母教導,深知不可貪戀身外之物,更不能為了一己私欲,拿別人做交易。要打探甚么消息,我們憑自己便足夠。戕害他父母的異獸,我們自然也不會放過。外面那幾輛車子,請前輩一并帶回去罷?!?/br> 葉霜河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天方君,你可想清楚了。你與葉疏身份懸殊,旁人當著你不好指摘,背后卻不知說得如何不堪。如今我既愿助你一臂之力,從此青云直上,躋身名門,你又何必推拒?那畫靈本就是世上最低賤之物,卻對你口出妄語。日后年年月月,你都要受他侮辱,不死不休。你再會裝聾作啞,難道心中真的就無半點怨懟?” 他這張嘴實在也厲害之極,若在平時,我只怕已經被他帶了進去。但蕭越傷我之痛猶在昨日,聽他這般循循善誘,只覺身上發毛,極為不適。開口雖還有些拘謹,卻已多了幾分強硬之意:“……我本就是卑賤之軀,那有什么說不得的?他雖只是個畫靈,卻也是穆夫人親手編織,留給愛子的寶物。前輩當年在他家威風八面之時,他身邊也只有這低賤之物伴隨。你說他口出妄語,難道是他的過錯?倘若穆夫人平平安安活在世上,我看他一樣守禮知節,絕不亞于前輩這樣的高貴上流之人!” 葉霜河聽我語帶嘲諷,再怎么不動聲色,眼角也不由跳了兩下,長身而起,哼笑道:“聽說你對葉疏癡心一片,如此甘當小丑,任人取樂,無非是為了討他歡心??上汶m識得九苗古語,卻不明白那中記載的究竟是何法門,這才不知死活,一頭撞向南墻。旁人守株待兔,你卻誤落情網,哼!可悲可笑之極?!?/br> 我更懶得聽他這些挑唆之語,只覺他面目可憎,不愿他在我和葉疏的住處多待一刻,只道:“我對所載功法自是一無所知,只知這出自君家元祖婆婆之手,乃是一門抑情的術法。想來婆婆她老人家,正是一個多情之人。若是天生無情,卻也不必再抑了!”向門口露骨地做個請的手勢,老大不客氣請他出去了。 葉霜河此番前來試探,雖未動刀動槍,但也足令人身心俱疲。當日葉疏回來時,只與他簡略提了一句,探知葉白駒在畫中安睡無恙,其余也不再多言。再翻看賓客名單時,一見那個名字,頓如吃了蒼蠅般惡心。一時只想:“葉疏以換取先天九炁心法,那是替我欠的人情,與他并不相干。往后葉家若有危難之處,我再豁出性命,竭力報還就是了?!毙闹写蚨ㄖ饕?,從熨斗中撿出一塊木炭來,將葉霜河三字一筆劃去了。 此時已是三月之初,正緣科開出的清單如雪片一般飛向各堂,都是婚禮上花費布置之物。我原想孟還天魔種已寄生出世,魔教中人亦在尋覓其蹤跡,攪得到處烏煙瘴氣,如今中原四海,皆有些不太平。大戰當前,婚禮實不該cao辦太過。但小小地提議了幾次,均無收效。合巹結誓之禮均在四象殿中舉行,我初四尚在埋頭大改喜服后腰不對整處,初五一早勉強趕了去,卻聽他們商議已畢,說是要備一匹長長的金色織錦,自不空山正殿大堂一路往下,直鋪到云何洞天門口。我駭了一跳,連連搖手,直說不應如此鋪張。我生平最會可惜東西,連線頭碎布也不肯輕易丟棄。叫我將人家一匹好端端的料子放在腳下踩踏,卻又如何能夠?他們卻只叫我放寬心,說這織錦是一位最財大氣粗的少爺派人送來的,說是指名道姓,一定要鋪陳開來,讓我這一路嫁得風風光光。又說我若嫌貴不舍得用時,他立刻叫人一把火燒了,一寸灰也不給我留下。 我聞聽此言,不由啞然。想當日在藥師殿時,這位少爺誠然說過“送你風光大嫁”之語,但想來也是氣話,自然不能作數。取了那織錦看時,見只是些尋常紋樣,并非什么鴛鴦戲水、并蒂蓮花,心中已松動了一半。那錦上的暗金色澤也甚為淺淡,光照之下,只不起眼的薄薄一層。乍一望去,簡直不像他江家一貫使用的東西了。想他江大少爺難得大發慈悲,對我與葉疏的婚事不再冷嘲熱諷,橫加指摘,已是難能可貴。至于怕我嫌貴,一燒了之云云,倒很有他舊日待我的風采。思而想之,竟有些怔然。陶師兄幾人只當我并無異議,遂趁機將一干大小事務都敲定了,才將我放回。 我兩套喜服均已裁改妥帖,早早燒了一面火斗,將之熨得平平整整,平鋪在玉床之上。原本還有個小小心思,準備在最后一天付諸針線。誰知從一大清早開始,貴客紛至沓來,竟無一刻得閑。先是紫霞宗的岳明柔師姐秀秀氣氣地來到院外,禮數周全地叩了門,正襟危坐地飲了茶,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將袖中一件玲瓏小物取出,說是自己親手做的一張水晶絲幕,本想給我大婚之時做面紗之用,今日一見,才知我早已棄去面紗多時。雖則不合時宜,也已更換不及,只得請我將就收下了。我接過看時,見一張薄如蟬翼的絲幕上,鑲著一條半寸寬的水晶玻璃邊,邊緣垂下十余條透明絲絡,絡子上均綴著一串琳瑯作響的水晶珠。我心感其意,忙道謝不迭。岳明柔臨去之時,俏立院中,又向我臉上端望一刻,忽道:“其實方才我原本還有一句:日后你和千霜君生了女兒,將這東西哄她玩耍,卻是再好不過?!?/br> 我極少見這位執掌宗門的大師姐開玩笑,一時反應不過來,怔怔道:“這……我與他都是男子……” 岳明柔莞爾道:“我自然知道。不過見你與他并肩站在一處,倒平添了些煙火人間之意。千霜君素日清冷如仙,自從與你在一起,連眉目也生動了許多。我們做外人的瞧在眼里,也不由替你們歡喜。將來若生不得女兒,養一個也是好的?!毖谧煲恍﹂g,已飄然去遠了。 少頃,靈素谷弟子也登門拜訪,為首的正是當日釋迦寺那名氣派十足的青年醫士,名叫衛行針的。原來他年紀輕輕,已是靈素谷四大壇主之一,在中原極有名望。此時卻口口聲聲喚我師兄,又將一只小小銀盒鄭重交給我,道:“此物名喚負山,師兄如有意前往時,或遇機關、迷瘴,只要將一滴血滴入盒心機關,即可變做通途。敝谷自谷主之下,誠心期盼師兄攜眷到來?!?/br> 靈素谷地處南疆,向來以神秘著稱。數百年來,惟有虔心求醫問道者受谷中人指引,方能進入。至于心懷叵測、尋釁肇事者,皆不得門而入,只能在谷外打轉,白白喂了蚊虻。他既如此許諾,那是給了我一個天大的倚仗。我感激之下,頓時想起柳唱來。猶記當年他為我苦戀葉疏,連夜煉制“三生萬物”,這才造出不知夢中我剝除尸繭之契機。因果宿命,仿佛早有注定。不知以后我與葉疏一同前往谷中探望他時,他又會如何感慨評說?只怕也和從前一般,連頭也懶得回,只蹲在地下連聲道:“二位來得正好,我這里養了幾頭新蟲蛇,快將手背伸出來,讓它咬兩口試試!” 不一時,只聞笑語如珠,卻是曲星、趙瑟一干人到了。這群姑娘自不比岳師姐拘謹客氣,一進門來,便各行其道,驚叫連連,將玉床上鋪著的喜服、箱籠中放的冠帶,皆拿起來觀看,湊頭交頸,嘖嘖贊嘆。我也只得隨她們高興,沏了茶來,不見葛塵,遂問道:“葛師弟沒與你們一起么?” 趙瑟正將箱籠中一方紅蓋頭翻了出來,蓋在曲星頭上玩鬧,二人笑作一團。聞言只抿了抿嘴,笑道:“葛二也不知怎么了,將我們曲師姐得罪狠了,一早就被埋在玉秀峰半山腰里,現在還沒爬出來呢!” 曲星嗤的一笑,隨手摘下蓋頭,理了理鬢發,道:“理他干什么?”又取出袖中一枚鐘漏,對了半天時刻,這才將一件金縷披肩送到我面前,說上頭的一百多顆珍珠,皆是趙瑟教她們一同穿織的。又兼江雨晴千叮嚀萬囑咐,自稱找漠南一位有名的靈婆算過了,此物一定要在某時某刻送出,才合了命辰屬相,定能佑我婚姻美滿,萬年久長。 我搖頭一笑,想這江師妹也是一派天真,道宗中多有擅觀星象、能斷死生的高人,她卻跑到漠南那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在江湖騙子身上花這冤枉錢。見那珍珠潔白圓潤,更兼顆顆一般大小,極為難得。當下謝了又謝,又陪坐在側,事無巨細地答了無數問題,將她們好奇心一一滿足,這才堪堪罷了。臨走收撿時,忽聽一人“噯喲”一聲,將葉疏那件喜服襟口折了過來,拖長聲音笑道:“隨云師兄,這是什么呀?” 我一見她手中物事,臉頓時紅透了,忙上前遮掩不迭。這一下反鬧得所有人都湊了上去,爭看那衣襟反面暗繡的兩朵玫瑰。趙瑟拿手指尖摸了一模,嘖嘖道:“這玫瑰繡得這樣細膩,看來是師兄的手藝了。平常只見人繡百合、牡丹,師兄這花色倒挑得別致,不知取的什么吉祥寓意?” 我赧然道:“不……不是的。這個……是我最喜歡的花,我……” 話未說完,一群少女齊齊露出了然之色,意味深長地“噢——”了一聲。我愈發羞窘,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曲星低頭望了那玫瑰許久,忽而一笑,道:“聽說天機閣喜緞制成的婚服,禮成之后,色澤永葆鮮紅,可歷萬年而不朽。師兄將摯愛之花描繪于此,便如師兄自己常在眷侶心口一般,那也是??菔癄€,永不能磨滅的了?!?/br> 我聽她說這幾句話的口吻,似與從前有些不同。向她臉上望去,卻又看不出端倪。送她們離去時,只見一群靈雀兒似的的少女嘰嘰喳喳地散去,忍不住叫道:“曲師妹,請留步?!?/br> 曲星原本落在最后,聞言止步回過頭來。我見她眼眸如星,忽而有些怯了,說話也磕巴了好幾下:“我知道葛師弟向來與你們交好,或許平日就是這般玩鬧的,只是……把人埋在土里,呃,大為不吉,不然早將他放出來,也免得弄臟衣服。你若是對他……對他……更不要這樣待他。他再好脾氣,受你欺負得久了,心里也……也難免委屈。久而久之,終是……不太好?!?/br> 曲星聽我說到“對他……”面頰忽一陣紅紅白白,煞是好看。聽到最后,卻似深受觸動,向我揖了一禮,道:“江師兄,謝謝你?!?/br> 我本來怕自己多嘴討嫌,見她身影盈盈遠去,似乎并不嗔怪,這才將心放了下來。正緣科早將一應婚典科儀與我言明,我今日在云何洞天獨自居住一夜,明日再由葉疏從四象殿前來迎親。眼看天近黃昏,忙將兩套喜服重新收裝起來,將他的穿戴都放在一只箱籠里。忽聽院外窣窣響了幾聲,出門看時,卻不見人。再看門前,已多了一封油紙,邊緣也甚為潦草,似是從什么東西上隨手撕下來的。打開看時,見是兩顆扁平的石頭,上頭蒙著一層淡淡的翳光。拿在手中,只覺二者之間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微妙感應,尤其聲音響在耳中,更是毫微可辨。我在腦中苦苦尋摸了一番,除了那古里古怪的符冠英外,也難作第二人想。他向來擅長采煉靈石,這石頭想來也有些奇妙之處,才神神秘秘地給我送了來,卻又不與我言說。一舉步間,忽而眼前如雷霆乍現,浮現出當日在嘉禾堂門口,他直勾勾盯著我發上錦帶的畫面。那帶子正是蕭越誘騙我系在身上,以便竊聽我說話之物。當時他還說我太笨,如今想來,只怕早就發覺其中有異了。 這許多天來,我還是第一次如此寸寸分明地想到蕭越。以他蕭氏少主之尊,為取我鼎中功力,竟不惜行此窺私下賤之事。不知他側耳傾聽我為他對葉疏冷淡抗拒之時,又作何之想?多半是輕蔑一笑,還要作笑話說給別人聽,譏諷我是世上第一的大傻子。 一念至此,一陣驚人的怒意斗然沖上心頭,只覺永不相見也難解我心頭之恨,恨不得他消失在這世界上才好。想到當日孟還天讓他燃血為引時,我還拼死前去相救。以后他再落入敵手,我只會拍手稱快,絕無半點憐憫。 只聽身后重重響起一陣腳步,我回頭看時,卻見葉白駒背著手進來了,想是替葉疏來取喜服及明日要用之物。當下忙道:“東西我已收拾好了,清單也已備妥,只是還未勾對,勞煩稍等?!甭曇粢怀隹?,只覺有些不對。伸手在臉上一摸,竟有些微濕。 葉白駒大概見我哭了,那神氣也不如平日厭煩,只有些生硬地“嗯”了一聲。我怕他等得不耐,匆匆對了單子,又忙將那箱籠合蓋上鎖。余光只見他貓著腰,倒著手,在玉床一側鬼鬼祟祟,不知在干什么。我瞧得奇怪,叫了聲:“白駒兄?”只聽他慌慌張張道了聲:“???”只聽背后啪嗒一聲,似是什么東西落到了地上。 我過去拾起,見是一只四四方方的玉枕,與床上原有那只一模一樣,顯然正是一對。我常見他罵罵咧咧地坐在門口磨玉坯,想來就是此物。他雖極不愿替我做東西,卻不敢忤逆葉疏,因而一天到晚拖拉怠工,想來也甚是可憐。見那玉枕做得光滑柔潤,想必花了不少工夫打磨拋光,即向他道:“白駒兄,多費心了?!?/br> 葉白駒果然道:“這是主人叫我給你做的,不然我可沒這閑工夫?!?/br> 我不由失笑,道:“我知道,那我也多謝你?!睂⒛窍浠\搬到他面前,道:“都對好了。煩請你回去讓他試試,若有哪里不合身,還請立刻告知?!?/br> 葉白駒雙手抱起箱籠,卻不忙就走,反而飛快瞥了我一眼,又不自然地移開目光,支吾道:“你……你跟老畜生說的話,我……聽見幾句,也不知你真心還是假意,你……說得也不怎么樣。你這個人雖然……總喜歡纏著我主人,看不出倒有些德行,不是那背后捅刀的卑賤小人?!?/br> 我一時受寵若驚,忙道了聲:“不敢?!?/br> 葉白駒顯然一輩子都沒說過夸贊旁人的言語,只這別別扭扭的幾句,便已憋得一張臉通紅,撇開頭道:“你在我這兒,算是勉勉強強過關了。以后你跟主人……成了家,我自然也會侍奉你。只是你記住了,萬萬不可辜負我主人,你若有什么地方對不起他,我……” 我見他忽然咬牙切齒,整個箱籠都被他攥得喀喀作響,還道他要說一句驚天動地的惡毒誓言。卻見他激動之下,眼中竟冒出一朵淚花來,不知是否想起了當年面對葉霜河之事,狠狠道:“……我就是被人燒了,做鬼也饒不過你!” 我見他逃也似地離去,只覺一陣巨大莫名的喜悅涌上心頭,比之當日葉疏求婚時的震驚,與他上床后的羞怯,這一次更加濃烈歡躍,只想手舞足蹈一番。原本還拿了針線簍出來,想在自己的衣襟上繡朵梅花。但渾身都浸在洋洋如海的快樂之中,手腳皆疏懶無力,往玉床上就勢一仰,見四面賀禮堆積,豐盈喜慶之極。案上玉瓶中紅梅在燭光下吐露花蕊,映得我喜服上也是一片嬌妍花影。山下觀禮賓客已到了一多半,時聞門外春氣驚蟄之聲。一時中心如醉,將左手手腕高高舉在眼前,才若有所思地撥弄了一下那鮮紅的墜子,忽覺指尖傳來一陣震動,接著靈波一晃,葉疏的身影已出現在眼前畫面中。一眼望去,只見他已將喜服穿在了身上,只未著冠帶等物。見我在這端四仰八叉地呆呆望著他,明澈的美目也向我看了過來,向自己示意了一下,道:“我試穿了,很合適?!?/br> 我身邊此刻并無傳音石等物,他聲音仍能清清楚楚響在耳中,可見如今功力之深。以往我還有許多胡思亂想,但今時今夜,心中只有歡欣,只覺有夫如此,與有榮焉。雖然在他看來,嫁娶并無差別。但在我心目中,總是仰望他,崇慕他,以他的喜惡為人生軸心。見他身著明日迎娶我的婚服,那明艷之色幾乎要融穿我的眼睛,一時竟不知如何才好,極力控制著自己,才開口道:“……那就好?!?/br> 一語未竟,只覺胸口一陣狂潮般的情意鋪天蓋地涌了過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一瞬間,愛戀他的全部記憶井噴而出,使我聲音也徹底沙?。骸叭~疏,我好想你?!?/br> 這一句話出口,先前全力維持的矜持立刻拋之腦后,哽咽道:“……我等不到明天了,我想立刻見到你?!?/br> 葉疏在四象殿那頭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很快,我聽見他應道:“好?!?/br> 眼前的畫面一陣泛了花般的急晃,再停下時,已到了那青巖小院門口,然后是冰雪走廊,最后是我所在冰室的門口。 我做夢一般從玉床上坐起,看著葉疏一襲紅衣,黑發如緞,向我一步步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