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的年夜飯，簡單也簡單，復雜也復雜。

    奶奶還在外面看著70集的連續劇，安瞳在廚房里忙忙碌碌，楊殊跟著屁股后面打下手，一會洗洗菜，一會擺擺盤。

    如果以后的每一天都這樣就好了，雖然奶奶總是對楊殊板著臉，可是對安瞳好就行了，如果沒有安春華，何來今日的安瞳。

    楊殊想，自己從什么時候開始想念有安瞳的每一天，開始希望回到家就有安瞳，他已經是自己生活中的必需。好像現在有安瞳的地方就是家，就覺得溫暖，就覺得安心。安瞳就像一縷陽光，貪婪的追尋著，他在就暖，就明亮，他不在，自己就好似陷入無邊黑暗的沼澤，爬不出來，跌跌撞撞，心如刀割。

    楊殊在后面站著，看著，眼神從未透露出的溫暖，微張口，“瞳瞳?！?/br>
    “??？”安瞳沒有覺察出什么不同，忙活的炸著圓子，頭也不回。

    “瞳瞳，以后就留在這好不好，別回三十巷了?！鳖D了頓，楊殊還是把心里話說出來。

    筷子沒夾住一個圓子，噗通一下掉回油鍋里，還好舉的不算高，油點沒有濺出來，拿筷子的手還停在空中，安瞳不自然的轉過臉，“什么？”

    楊殊拿過來筷子，把油鍋里炸好飄起來的圓子撈起來，學著安瞳在鍋邊控了控油，夾起來放在碟子里，夾完，關火。

    低頭親了親安瞳的額頭，“我說你和奶奶搬來我家住，不要走了?！?/br>
    安瞳端起碟子放在餐桌上，“不要，那天天都會看到你，煩得很，再說了，哪有剛談戀愛就同居的，我才不呢?！比绻恿?，那不是代表安瞳每天都會被欺負，每天都下不了床了，安瞳不敢想，他才不要過這樣的生活。

    楊殊氣的嘴角抽抽，眉毛擰成一團，“為什么不想每天看見我！你不愛我是不是？”

    安瞳拿著筷子在鍋邊敲了敲，一只手插著小腰，一本正經的說道：“私人空間！私人空間懂不懂，我跟奶奶搬過來，我院子里種的小白菜怎么辦，有人送來的廢品怎么辦，巷子里的流浪大黃還等著我每晚喂呢！”

    “我還不如小白菜和大黃？好，明天我就讓人把三十巷拆了！”楊殊氣的扭頭出去，安瞳也不怕他，繼續忙活自己的，他知道楊殊才舍不得真的動怒去拆了三十巷。

    在陽臺點了一支煙，小區的綠化基本都禿了，掛著一排排彩燈，還有紅燈籠，外面沒有什么行人，節日氣氛還是能感受到。

    楊殊神情陰郁，一手插在睡衣口袋里，一手夾著煙，快速的吞吐著，火星子燃的很快，看來剛剛是被安瞳氣的不輕。

    “跟瞳瞳吵架了？”

    不知道奶奶什么時候從客廳走過來，楊殊慌忙掐滅煙，不好意思的苦笑了一下。

    “抽吧，不用在意我?！蹦棠瘫持?，看看窗外又看看楊殊，“跟瞳瞳怎么了？”

    “我想瞳瞳和您搬來一起住，他不同意?！睏钍鈸蠐项^，他撒不好慌，也沒想瞞奶奶，“我，我想天天都看到瞳瞳，他以前受了那么多苦，瘦的跟貓似的，想給他好一點的生活，我沒別的意思，奶奶?！?/br>
    安春華眨了眨眼，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思慮，“其實瞳瞳是一個很倔強的孩子，沒有樣子那么乖?！卑泊喝A四處看了看，踱步走到陽臺邊上的椅子坐下來，沖楊殊擺了擺手，楊殊跟著坐在旁邊。

    “當年是有錢供他讀大學的，他自己死活不去了，他成績好的，高二的時候他親生父母找到他，愿意供他讀大學，要帶他去大城市，他放不下我，自己去辦了退學，他父母還因為這個事來家里鬧過，瞳瞳說要和他們斷絕關系，讓他們永遠不要再來找他，他就跟著我守著百葉巷的收廢站，我一直認為我有罪，是我耽誤了孩子，我甚至想過要么了結這一生，要么偷偷離開，但是瞳瞳太倔了，他說沒了誰都行，不能沒了我這個老婆子，我想罷了，過一天是一天吧，直到你出現，瞳瞳每天都很開心，話也多了，我也覺得瞳瞳再也不用和我一樣一輩子收廢品了，我是沒想到你說你喜歡他，你既然說了照顧他一輩子，你就要兌現承諾，瞳瞳已經夠苦了，你能明白嗎？楊先生！”安春華眼角濕糯，渾濁不清，輕輕嘆著氣，凝視著窗外，空空蕩蕩，連飛鳥也沒有。

    “瞳瞳長得好看，男孩女孩都有不少喜歡他的，多好的人都有，多優秀的人都有，獨獨他選擇了你?！卑泊喝A心下平靜，沒有剛剛的彭拜心情，或許這個選擇連安春華也看不懂安瞳。

    這世界上總有人會不顧一切為你而活，愛能跨越所有，親情也好，愛情也好，只有他奮不顧身斬斷一切后路在你面前，你才知道愛有多偉大，愛有多深沉。

    “奶奶，我說到做到，說會一輩子照顧他我就一定會?！睏钍庑χ?，跟著奶奶的目光看向窗外，是沒有飛鳥，可是有彩燈。

    臨近黑夜，彩燈閃爍，有規律的變幻色彩，兩個人就這么靜靜的看著。這彩燈沖著楊殊，像是對做了什么重大決定表示歡樂，表示喜慶，彩燈會滅，楊殊的心不會，這份閃耀會一直綿延不絕，生生不息。

    “奶奶，你們干嘛呢？”安瞳滿臉通紅的舉著鍋鏟站在后面。

    楊殊扭頭站起來，給安瞳擦了擦汗，“你在廚房忙什么，出了這么多汗？”

    “那做飯可不就這樣！你還在這看風景！”安瞳撒著嬌埋怨，用手指捅了捅楊殊的胸口。

    “嘿嘿，我跟奶奶聊了會天，說你小時候掉進池塘了！可真笨啊?！睏钍夂a八扯的逗弄安瞳，掐掐通紅的小臉。

    “我什么時候掉進池塘了！我才沒有，你快進來幫我端菜！要不你晚上可別吃了?！卑餐凰︻^，撅著嘴就去廚房，丟下一個傲嬌的背影。

    楊殊屁顛顛的跟在后面，還不忘回頭跟奶奶擠眉弄眼。

    年三十的飯菜，花里胡哨的擺了一桌，冰箱都空了一半，奶奶又叫喚著浪費，楊殊拍拍胸脯說不差錢，又被安瞳掐了掐大腿，齜牙咧嘴的去客廳的酒柜上拿酒。

    “奶奶，瞳瞳，我們喝點酒吧，新年呢！”楊殊拿了一瓶不知道什么黃澄澄的酒，瓶子看起來還挺高級。

    正準備拿起瓶器鉆開木頭塞子，安瞳按住楊殊的手說：“我們不會喝酒，別浪費了，喝點飲料，我榨了西瓜汁?！?/br>
    楊殊捏著安瞳的手放下，“這個沒什么度數，甜甜的，不貴，奶奶，這不過年嗎?！?/br>
    奶奶點點頭，“行吧，開吧，我年輕的時候也喝酒，帶著瞳瞳以后才不喝的，好久沒喝了，今天過年，也開心開心?！?/br>
    “?！币宦?，拔出了木頭塞子，甜膩膩的香氣從瓶口鉆出來，滿屋飄香，清澈的明黃色酒水倒入玻璃高腳杯，很是好看。

    安瞳端起來嘬了一小口，清香甜甜的，淡淡的酒精味，并不怎么上頭，以前和陳景出去玩，喝過一些果酒，沒有這個清甜，安瞳覺得很好喝。

    “奶奶，瞳瞳，新年快樂！”楊殊舉起酒杯，眼神發著光，絲毫不吝嗇的投給安瞳，目不轉睛的把安瞳看得不好意思。

    三人碰了杯，奶奶吃了兩口菜，放下筷子，從棉背心里掏出兩個紅包，“瞳瞳，楊殊，你們一人一個，新年快樂?！?/br>
    楊殊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著奶奶，不敢相信的看著紅彤彤的信封，安瞳推了推楊殊，楊殊還瞪著眼睛轉過頭，用手指了指自己，受寵若驚的問道：“我？給我？”

    奶奶都笑了，讓他們倆快拿著，等下吃完飯要看春晚了，安瞳牽著楊殊的手去把奶奶的紅包接過來，“就是給你的呀，別嫌少就行?！?/br>
    楊殊發著呆看著手里的紅包，這是連自己親爸媽都沒給過的東西，小時候父母忙，長大了又出了國，楊殊一直過的比安瞳還孤獨，安瞳好歹還有奶奶，而他什么都沒有，以往過年連身邊的小情人都放假了，都不記得自己一個人在這房子里過了多少個孤單的新年。

    楊殊站起來，給奶奶深深鞠了一躬，“奶奶，我好久沒有和家人一起過年了，謝謝您，瞳瞳，我不僅有你還有奶奶?！睏钍馓鹕?，把身邊安瞳狠狠摟住，這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把安瞳摟的喘不過氣，張牙舞爪的向奶奶求助，奶奶一門心思只有春晚，隨他們年輕人耍什么把戲。

    終于被放開的安瞳，看著楊殊抱著紅包不停婆娑，嘴邊掛著笑意，像個得到糖吃小孩子，愛不釋手的保護著糖果，似珍藏的寶貝，要用一輩子去回味。

    安瞳似乎能理解以前楊殊的冷漠和不近人情，因為從沒有人好好愛過他，他也不會愛別人，鼻子一酸，有點想哭，紅著眼框，把杯子里剩下的酒都喝完，用手指摸了摸楊殊的耳朵，楊殊捉住手指放在嘴邊好好親了親。

    “瞳瞳，我好喜歡你??！”

    安瞳臉瞬間通紅，要滴出血一樣，不好意思的看著奶奶，奶奶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吃吃飯，嘗嘗酒，好像什么都沒看見一樣。

    “你紅包摸夠了沒？吃不吃飯了！”

    安瞳佯裝去奪楊殊手里的紅包，楊殊寶貝似的捂在胸口，“你不是有，拿我的干嘛！”

    “我今天才發現先生這么幼稚?！?/br>
    奶奶吃好了飯，推了推酒杯，說要出去看春晚，讓他們倆慢慢吃。

    楊殊不懷好意的看著奶奶出去，湊到安瞳耳邊，“瞳瞳，我有個地方不幼稚，你猜猜是哪？”

    “我不猜！”安瞳用腳趾頭也想得到他接下來要說什么流氓話，也就不去接話茬。

    可是不接話茬，楊殊就能閉嘴了嗎？顯然不是。

    “我jiba不幼稚，每次都讓曈曈很舒服！”楊殊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挺著楊殊說下流話，安瞳又羞又氣，也端著酒杯灌了一大口，嘴巴里還裹著飯，就這樣飲下去一杯。

    一瓶酒被兩個人左一口右一杯的，沒幾下就喝完了，安瞳喚著熱，楊殊看他酒氣上臉，突然惡作劇的心思出來，想看安瞳酒醉的樣子，就問安瞳是不是還想喝。

    安瞳咂巴著嘴說甜，還想要！

    那就怪不得楊殊了，是你自己說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