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一天沒有充電，這部用了兩年半多的某果7手機早上曠了職，沒能按時叫主人起床。

    李航遠迷迷糊糊醒來，以為時間還沒到還能再睡一會兒，正開心，想看看手機，結果發現按不開機。他馬上扭頭去看客廳里那個吊鐘。

    8點27。

    日??！

    這個月的全勤獎泡湯了。本來打算攢個半年多的全勤獎，下個月去買套新西裝，也泡湯了。

    李航遠趕緊套上衣服，裝袋昨天穿臟的西裝，抓起手機和充電器，匆匆跑出門然后咣地一聲關上。然后又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門口嘩啦嘩啦鑰匙聲響個不停，他又打開門，跑去衛生間把熱水器打開了上水。

    這個老房子基本上一切設施都很老舊。他已經快30歲了，還是個銷售部門的小科長。他不想去像剛畢業的年輕人一樣去住群租房或者某一套房子的小單間，他只想自己住。但是又支付不起這準一線城市的昂貴單身公寓。這套老城區里一室一廳一共40平的老房子，每個月也要花出去他4000塊薪水了。

    生活成本不低，他也沒錢在這里買自己的房子。工作幾年下來，去年老媽以要給李航遠娶老婆的名義跟他要錢給家里重新裝修，讓李航遠把手上的十幾萬塊錢全部充了公，并且他以前一直斷斷續續有交往對象，需要不時出去吃飯約會等等都有不小的開銷，維持體面并不容易，他手里基本上沒存下什么錢。

    李航遠意料之中地遲到。

    這幾天也太不順了吧。但是想想昨天林謙約了自己下周吃飯，好像又挺好運的？

    嘿嘿嘿嘿。

    秘書小劉拿文件路過打卡器看見李航遠明明遲到了10分鐘剛打完卡，還站在打卡器前傻笑。怕不是沒了全勤獎腦子受刺激壞掉了。趕緊離遠點。

    這一天沒什么事，他在公司晃晃，整理了整理文件就這么過去了。最近單身，他也沒什么約會，下班之后悠悠閑閑把衣服送洗買了點菜就準備回家。

    住老城區比較好的一點就是買菜方便，幾年下來他和這周圍的小攤小販都熟了，人家看他長得帥還會多送個茄子土豆什么的，還有的要介紹自己親戚家女孩子給他認識。

    但是深諳拍拖撩sao之道的李航遠是不會同意見面的，他最忌諱吃窩邊草，萬一談崩了他甩了人家，以后連買菜都不再多送他一點了怎么辦，那可是重大損失。尤其是自己現在還有想追求的對象的情況下。所以當今天賣魚的大嬸再一次提及自己外甥女的時候，李航遠又笑笑拒絕了。

    他會做飯，不能算很會，但是也算是歷任對象們吃了都會評價說好吃的水平了。這也算是他為數不多的愛好了，常年獨居，又沒錢總下館子，自己買菜琢磨琢磨怎么吃，逐漸就磨練出來了，還發現自己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哼著小曲晃晃悠悠往小區走，本來以為這又會是很平常的一天。

    直到李航遠走到自家樓道門口。

    “哎喲小李??！”三樓張大爺叫住他，“你可算回來了，快上去看看你家水管什么情況哦！”張大爺像是在樓下等他，見他來了就拉著他往樓上走。

    李航遠一臉懵逼，“怎么了張叔？”李航遠跟著他上樓，讓這大爺鬧的他自己也心慌。

    “你們家衛生間和客廳啊，從中午開始就一只往我家滲水??！我家屋頂都那么大一片水漬了！”張大爺連說帶比劃，“不光滲水，還一直往下滴哦！這短短半天，我家都要成水簾洞了咯?！?/br>
    李航遠先被張大爺帶到了張大爺家，看見張大爺客廳確實滴答滴答一直在漏水，下面正盆盆罐罐的接著，張大爺家小孫女手也伸在半空中一滴一滴接著落下來的水玩。

    “婷婷別接這個！多臟！”張大爺見狀呵斥小孫女道。李航遠苦笑著跟小丫頭打個招呼?！靶±畎?，你看，我家都這個樣子了，你這...”

    “大爺您別急，我先上去看看具體情況，要是需要賠償，你修好之后聯系我我給您報銷，這事我肯定負責?！崩詈竭h說道。

    一聽這個張大爺可算是松了一口氣，這附近租房住的年輕人不少，真損壞到了什么周圍人的利益他們不住了跑了你還真沒處找。

    李航遠趕緊上樓。一上四樓他就發現情況不對勁，自家門口都有點滲出來的水了。扔下剛買的兩塑料袋菜，他趕緊掏兜找房門鑰匙，在門口就能聽見水流嘩啦嘩啦的聲音。

    一開門，水就往門外涌，把門口站著的李航遠鞋子褲子都弄濕了。他趟著水進屋，想開燈，結果一開燈蹦了兩下火花就跳閘了。暗廳里只能透過臥室透進來的黃昏的陽光看見一點東西，他打開手機的燈光，摸著水找出放在雜物柜二層的手電筒。還好上次用完沒放回原位，本來放在一層，要是還在一層，連著手電筒怕是都要泡的不能用了。

    有了光，李航遠看見滿屋子都是水，水上飄著他放在客廳的小塑料凳子，扔在茶幾邊沒丟進垃圾桶的發票，還有不知道從哪漂出來的跟哪個前任用完沒好好丟掉的安全套包裝盒。地上熱鬧極了，看這架勢估計跟著房齡差不多得有30年的老木地板也全糟了。他趕緊走進浴室，路上兩次差點因為踩到不知道什么東西滑倒。

    罪魁禍首就是昨天他被噴一身冷水之后錘了一下的水管。頂著噴在臉上的大水，他趕緊關閉了水閥，不讓事態繼續嚴重下去。估計是老化的嚴重了，直接斷裂開了。早上他上水，水壓大，脆弱的管道崩開，熱水器水箱一直上不滿水，便一直開著，水也一直從破損的管道往屋里噴。

    但是這水管要是沒有昨天李航遠的致命一擊，估計也還能再茍延殘喘幾年。起碼不用輪到李航遠負責。

    這下他是逃不掉了，屋子里基本上所有的木質家具都泡了湯，落地的家用電器也浸了水，不光客廳衛生間，臥室也傷亡慘重。

    李航遠懊惱地回到客廳拿起手機，怎么也得跟房東太太說一聲。

    “哎，喂，王嬸啊，我小李?！蹦沁呺娫捊油ǖ暮芸?，“那個...衛生間熱水器的管道裂了，今天一直漏水...哎，是...房間里也進水了...應該不行，水有點多，地板泡了，電路可能也有點問題...怪我怪我，我今天上班時候漏水的...行，水我已經關了，我先把屋里的清了，那您明天聯系維修吧...好，再見?！?/br>
    “唉...”掛斷電話，李航遠感到無與倫比的疲憊。一屋子的狼藉，基本上一切家當都遭了殃，衣櫥泡了水，裝在柜子底下的冬裝全濕透了，電腦主機半浸在水里，床單被褥也都是濕的，他今晚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他從水里撈出濕透了的行李箱，所幸這是個塑料外殼的箱子，擦擦還能用。把衣櫥里掛著的干凈衣服挑了幾件裝起來，兩雙幸免于難的皮鞋，就這些東西了，他甚至連條能替換的內褲都沒有。

    按房東太太的意思，這房子暫時不能住了，不光不能住，他還要負責維修費用，不光是管道地板這種。連帶著泡壞了的家電家具和電路他也要負責。

    就是說，他不光要掏錢，還要重新找地方住。

    今天先帶點東西找個旅館什么的住一下吧，他覺得自己現在異常無力，根本不想繼續再這個房間里再多呆一秒。

    但是雜物什么的可以明天再收，水一定得現在清理，不然還不知道樓下張大爺得怎么催呢。哦對，還有樓下張大爺家的房屋修理費。

    怎么這么煩...

    李航遠脫下外套挽起袖子開始收拾，一直折騰到十點多，才把漫在家里的大水收拾個差不多。他錘錘后背，腰都要直不起來了。

    拿著他的行李箱，也沒鎖上大門，就現在這個鳥樣，哪還有什么值得偷的東西。

    門口還放著他下班時候買的菜，李航遠嘆了口氣，拿出一個番茄來在手上蹭了蹭吃了。

    “胖子，”李航遠一手拖著箱子一手給周子晉打電話，“我家發大水了，你那能不能收留我幾天啊?！?/br>
    “啥？？”周子晉反應不過來。

    “我家水管跑水，把我家整個淹了，我被房東趕出來了?！崩詈竭h邊說話邊往一條街外最近的那間快捷酒店走去。

    “不行啊，嗨這事都趕一塊兒了，今天下午張琳她mama過來了，說要在這住幾天，我家就兩室，沒地方讓你住了啊?！敝茏訒x有點無奈道。

    “成吧，那我再想想別的轍?！?/br>
    “那你今天住哪??？”

    “我先找個酒店住一晚，這幾天還得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再看看找個別的房子?！?/br>
    “哥們兒這次實在幫不上，改天請你吃飯吧。我明天上公司問問有沒有誰家房子要往外租，要是有合適的就告訴你?！敝茏訒x替李航遠著急。

    “成，那我先謝謝你?！崩詈竭h說，“那我先掛了，有消息你找我?！?/br>
    “行?！?/br>
    “唉?！崩詈竭h掛了電話嘆口氣。突然出這種事，確實不好找人幫忙。

    李航遠第一次覺得自己一個人在外地工作原來是這么孤獨的一件事。他畢了業就留在這里，工作生活也還勉強算是順利，這大概算是他將近30年來遇到的最頭疼的一件事。一天下來，他的家沒有了，家當都泡湯了，晚飯沒吃，剛吃了個涼番茄搞得現在胃還開始疼了。

    這間快捷酒店他以前帶著炮友來過，軟件上認識的，本人和照騙非常不一樣，他不好意思直接拒絕，但又有點下不去鳥，沒把人帶回家去就開了個鐘點房打了個戰斗炮結束了。當然自此他也再也沒信任過任何約炮軟件。

    所以他潛意識里對這間酒店的印象不太好?，F在又自己一個人躺在這，心情復雜。

    第二天李航遠請了個假，先去原先的家里收了收東西，又和房東太太碰了個面商量修繕和賠償事宜。房東自己也知道物品老化的嚴重，不能全怪李航遠，最終商量下來全部處理完畢后李航遠和房東自己五五分賬承擔損失。

    晚上李航遠在外面吃了個飯之后還是回了酒店，他不想折騰了，決定找到新的住處之前就一直在酒店住著了。

    大約11點多，他洗完澡正像個年過五十的大媽邊喝菊花茶邊看電視上放的家庭倫理劇，接到了周子晉打來的電話。

    “猴子，我...嗝...我可給你找著轍了?！焙镒邮侵茏訒x從小給李航遠起到大的外號，他像是喝了點酒，一直在打嗝。

    “怎么說？”李航遠來了精神，調小了電視聲音集中注意和周子晉說話。

    “嗝...今天，今天張琳她們單位...一個和她一個學校畢業的學弟來我家吃飯，那小子...那小子是本地的，自己在這邊有房子，三室兩廳，還是躍層，說可以往外租一間?！?/br>
    “合住啊...”李航遠有點不愿意，他就是因為不想和別人一起生活才寧可多付租金也要住個獨門獨戶。

    “嗯...但是他說，能往外租的房間帶獨立衛生間，還有陽臺，他們...張琳她們公司本來也忙...這小子平時在家的時間也不多，你們應該...不會太經常碰面?！?/br>
    “這樣啊...”李航遠還是有點猶豫。

    “而且那小子應該不缺錢...他說，嗝...房租，一千五就成...”周子晉還在不停打嗝，“你可以現在他那住一陣兒，找著合適的房子了再搬出去?！?/br>
    “??！”李航遠一聽這租金就來了精神，畢竟他可是剛因為房子跑水簽下一筆債?！靶邪?，我什么時候方便去看看??？”

    “那明天吧，我把他也約出來，咱們一塊，嗝...吃個飯?！?/br>
    “好?！?/br>
    轉過天來李航遠下班后就趕緊去了約定的地方，一家環境還不錯的川菜館，據說就在張琳那學弟家附近。

    這離李航遠他們公司不是特別遠，地鐵坐半小時就到，他還算能接受。

    他提早到了20分鐘，打算先在四周看看。這附近有兩個居民區，從建筑風格上來看都不便宜，李航遠撇撇嘴，有錢人。

    他先到了包間，掃碼看了看菜單，都不是很便宜，目測這一頓下來五六百是少不了的。但是想到1500的房租，他覺得花這點錢請請未來的房東還是劃算的。

    李航遠把包間房號發信息告訴了周子晉，就等著周子晉帶著那人來了。

    沒過一會兒，他聽見走廊上傳來了周子晉洪亮的聲音，他們來了。

    李航遠站起來，準備問好。

    “就是這?！遍T口傳來周子晉的聲音。

    “誒，猴子?！敝茏訒x進來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張琳她們直系的學弟，林謙?！?/br>
    “林謙，這是我那發小，李航遠?！?/br>
    林謙穿著他在朋友圈看見的那件牛仔外套，里面套個淺色打底衫，米色長褲下是一雙白色運動鞋。沒戴眼鏡，那雙眼睛和前天夢里自己和他第一次發生關系的時候一模一樣。

    李航遠不知道自己心臟是不是壞掉了，開始無法控制地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