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喝點水吧……”

    林安懷端著水杯走到林易身前，一雙滿含著紅血絲的雙眼就這么悲傷地看著他，“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br>
    林易搖搖頭，沒有接過水杯，只是看著自己手腕上的傷痕發呆。

    林安懷雙唇顫了顫，站了許久，才放下水杯，坐到離林易不遠處的沙發上休息，他揉了揉有些脹痛的額頭，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模糊。

    林易因搶救及時，硬是被醫生從鬼門關前把命拉了回來，但是醒過來之后就一直精神恍惚，甚至多次出現自殘的行為。林安懷為了盯著他，已經許久沒有好好睡個覺了。

    邵白推門走進來時，便看到林安懷一臉頹廢疲倦的模樣，他輕輕嘆了口氣，走到林易跟前，將手中的百合花遞給林易，“這是我剛剛路過花店買的百合，好看嗎？”

    “粉色的百合？以前買的不都是紅色的嗎？”林易眸中閃過一絲好奇，接過百合仔細地打量著。

    邵白看著林易指間潔白無瑕的百合花，眼睛亮了許多，林易的反應明顯比之前好了許多，沒有再把百合看成血紅色。

    “邵白，我哥他……”林安懷猛地抬起頭看過來，淚水在眼眶中搖搖欲墜，“他現在這樣，是不是……”

    邵白透過水霧，看到了林安懷眼底的不安與希冀，他刻意仰起頭，嘴角上揚，做出些高傲的模樣來看著林安懷，“我們邵家最不缺的就是厲害的醫生，別小瞧我們好不好？我已經讓他們去制定治療方法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哥哥?！?/br>
    林安懷看著他，突然笑了笑，笑過之后又有些茫然，“邵白，你喜歡我哥是不是？”

    “沒有?！?/br>
    林安懷點點頭，不知道信了沒有，他往后靠在沙發上，看著邵白蹲在林易面前，小聲同林易說著話，有冷笑話，有最近的新聞，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傳聞。

    林易默默聽著，卻毫無回應，若不是眼睛時不時眨一下，邵白甚至以為自己是在跟一個假人說話。

    林安懷看著呆滯的林易，心口傳來陣陣鈍痛，他踉踉蹌蹌地起身走向廚房，聲音虛弱而沙啞，“我去做飯，你們慢慢聊?！?/br>
    一進廚房，林安懷便蹲到地上壓抑地哭了起來。這些日子，林易根本不愿意理他，只有邵白來的時候，林易愿意單獨同邵白說幾句話。于是每次邵白來的時候，林安懷都會找借口離開，給他們談話的時間。

    多少次他想告訴林易，他真的嫉妒邵白，他真的很想跟他好好聊一下?？墒撬?，他怕說了之后，林易連邵白也不肯接受了。

    邵白見林安懷走遠，輕輕嘆了口氣，起身坐到林易身邊，小聲說道，“他走了……”

    “嗯?！绷忠c點頭，依舊把玩著手中的百合。

    “你還是不愿意理他？”

    林易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也有些閃爍，“我，我還是覺得自己太臟了?！?/br>
    “沒有?！鄙郯自囂街プ∷氖?，見他這一次沒有反抗時，眼中猛地閃過一絲光亮，他有些忐忑不安地將林易的手放到自己心口，發現林易并沒有厭惡的情緒后才柔聲說道，“你并不臟，反而干凈的很，我從第一眼見到你，便覺得你的眼睛干凈得很?！?/br>
    “你喜歡我？”

    “是的?！?/br>
    林易笑了笑，笑容雖然虛弱，但好歹有點活人氣息了，“你騙人，你剛剛說不喜歡的?！?/br>
    “因為我怕林安懷把我揍一頓，然后扔出去?！鄙郯讘賾俨簧岬厮砷_林易的手，又側過頭看著林易笑，“真的，我沒有騙你。你看我的眼神，多真摯?！?/br>
    林易彎眼笑了笑，只當邵白再逗他，“嗯，我看出來了?！?/br>
    邵白忍耐住想要把自己的心思全部告訴林易的沖動，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開玩笑。林易經歷了這么多，只怕早就對男人之間的性愛產生了惡心與恐懼，甚至于，對男人的愛意也覺得害怕。

    邵白喜歡林易，但是更希望林易以后能好好的，至于林易知不知道，喜不喜歡他，似乎并沒有那么重要。

    “林易，沒有人會知道你以前經歷過什么，而知道這件事的我們，也從來不覺得是你的錯。該付出代價的，從來都不是你。而且如果你真的出了意外，林安懷可能……”邵白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看著林易，眸中帶了一絲哀求的味道，“不只是他，我也會很痛苦的?！?/br>
    “我……”

    “不要說你臟，我說了，你一點兒也不臟！”

    “我沒想說這個?！绷忠足读算?，看著一臉氣憤的邵白，淺淺一笑，“我想說，我這兩天已經想通了，我會配合醫生的治療?！?/br>
    邵白一時間楞在了那里，“你……你剛剛說什么？”

    “我會配合醫生的?！绷忠椎椭^，聲音有些輕，“我不理小安，是因為我每次看到他都會想起以前我做的那些惡心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面對他?！?/br>
    “做惡心事情的是他，與你無關，從始至終，你都沒有錯?！鄙郯缀吡艘宦?，又湊近了些，“要不你跟我走吧？我喜歡你，你要是不愿意跟他在一塊，不如去我家。我不在意你喜不喜歡我，只要你愿意理我就好?！?/br>
    林易有些不自然地后退了些，“邵白，你知道我不喜歡……”

    他后面的話沒有明說，但是邵白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邵白坐直了身子，沖著他眨眨眼，“那簡直是太可惜了，錯過了我這么優秀的男人，是你的損失?！?/br>
    “我不喜歡男人，所以錯過你沒有損失?！绷忠仔χ_玩笑，卻不知道邵白是真的喜歡他。

    “好吧好吧?！鄙郯茁柤?，“我就知道沒人愛我?！?/br>
    二人聊了許久，邵白看著臉上又帶了笑意的林易，一時間竟覺得林易之前的死氣沉沉只是他的錯覺。

    “吃飯了……”

    林安懷的聲音傳來，林易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甚至有些難堪地轉過頭避開林安懷的視線。

    邵白沖著林安懷挑了挑眉，雖然林易已經想開了，但是兩個人的關系一時半會兒卻無法緩和，不過這就是林安懷要考慮的事情了。

    他壞笑了一下，將胳膊搭在林易肩膀上，貼到他耳邊笑了笑，“林安懷現在快要嫉妒死我了?！?/br>
    林易忍不住看向林安懷的方向，在看到林安懷又生氣又委屈的表情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對嘛，多笑笑，笑起來多好看?！鄙郯资栈馗觳?，將人從沙發上拽了起來，“走吧，我們去吃飯?！?/br>
    “好……”

    —————下一章的分界線————

    “哥！”

    身后突然響起林安懷的呼喚，林易轉過身的瞬間，一個雪球猛地砸到額頭上，他看著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的男人，氣得臉都紅了。

    林易抓起一團雪朝林安懷扔過去，結果還沒等打到人就散了一地，林安懷的笑聲更大了些。

    林易抓了一團雪，追著林安懷跑，卻始終追不上他，最后自己累得氣喘吁吁，迫不得已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他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著氣，渾身熱出一層汗。

    林安懷壞心眼地又扔了個雪球過來，在看到兄長氣急眼之后，揉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過來！”

    林易喊了一嗓子，看到林安懷不情不愿慢吞吞挪過來后，立刻從地下攥了一把雪，硬塞進林安懷的脖子里。

    “啊啊啊，涼，涼啊……”林安懷扯著嗓子直叫喚，忍不住往后蹦跶。

    林易使勁攥著他的領口不讓他跑，卻在林安懷低頭的時候看到了他發間一閃而過的白。

    他楞了一下，一開始以為是雪花，可是仔細看過之后，卻發現是白發。

    “小安……”

    “哥，怎么了？”

    林安懷聽出林易語氣中的不對勁，抬起頭看他。

    “你打算什么時候娶媳婦呀？”林易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要那么悲傷，只是眼眶卻不由自主得紅了。

    “哥，怎么突然說起這個了？”

    林安懷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那里冰涼涼的感覺還未退散，“反正我也沒遇上喜歡的人，就這么跟哥過一輩子唄。哥是遇上喜歡的了？如果哥有了喜歡的人，娶也好嫁也好，反正只要哥高興，我啥意見都沒有?！?/br>
    “小安，你有白頭發了?！绷忠妆亲佑行┧?，“你在我身上耽誤了太多的時間了，不值得……”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哥是我唯一想要一直守護的人，就算把我的命搭進去也值得?！绷职矐丫o緊抱住林易，“哥，你知道嗎？你自殺的時候我是真的怕了，我怕你會就這么離開我，我甚至想好了，如果你死了，我就跟著你一起死。但后來我一想，如果我死了，就沒有給哥祭拜的了，那我就不能死……”

    “后來我知道你活下來的時候，我是真的高興，我真的不能再一次失去你了?！?/br>
    “哥一直覺得這些年我守著你浪費了我的時間，可是對于我來說，沒有哥的話，再美麗的景色都沒有意義。從小到大，一直陪著我的人都是哥，如果哥不能陪我老去，我會很難過的?！?/br>
    林易推開他，將頭歪到一邊，說話時，聲音中帶著些哭腔，“從哪里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我又沒說要離開你?！?/br>
    “這是哥自己說的，不會離開我?！?/br>
    林安懷又蹭過去抱住他，“下周六我們去福利院領養一個孩子吧？反正我一直沒遇上喜歡的人，我們去領養一個，萬一以后咱們倆都沒有結婚生子，就靠著他養咱們倆了?！?/br>
    “不許說胡話！回去我就找人給你相親！”

    “??？哥，都什么年代了，你還搞相親這一套??？”林安懷死死抱著他，“不行，除非你結婚，要不然來一個我趕一個！”

    “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這輩子要么不結婚，要么就跟喜歡的人結婚。反正只要哥在我身邊就夠了，娶媳婦哪有哥重要?！?/br>
    “你給我放開！”

    “不放，除非你不找人給我相親?！?/br>
    “不行！”

    “那我就一直抱著……”

    “林安懷！”

    “林安懷聽不見?！?/br>
    ……

    —————結尾章————

    “爸，該走了?！?/br>
    林斐敲了敲林安懷書房的門，卻沒有聽到回應。

    “爸？”

    他推門進去，卻看到林安懷趴在書桌上睡著了，他過去推了推他，卻毫無回應。

    “爸？”林斐有些晃著地扶起林安懷，把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卻再也感受不到林安懷的呼吸。

    “二叔，東西都準備好了，我們去……”林悠一進來，便看到林斐一臉慘白地抱著林安懷。

    “怎，怎么了？二叔他……”

    “去了?！?/br>
    林斐將人抱起，一步步走出書房，“也好，爸一直想跟大伯一起去，這一次算是如愿了。今日也是大伯的忌日，日后每次祭拜，他們都能一起，也不算壞事?！?/br>
    林悠跟在他后面，眼睛有些紅，“我爸才去了一年，二叔也跟著去了，以后整個家里就剩下咱們倆了?！?/br>
    “要是覺得家里空，就去找個男人嫁了，你也二十多了，是時候嫁人了?！?/br>
    “你比我還大一歲呢，不照樣單身嗎？”林悠被他的態度氣得哼了一聲，剛剛涌起的難過也退散了許多，“你不會是想要跟我爸和二叔一樣，一輩子都不娶媳婦，然后領養個孩子繼承家業吧？”

    “以后再說吧……”

    林斐看著懷中安安靜靜睡著的老人，眼眶有些紅。他想起一年前大伯去世的時候，父親瘋狂的模樣，還有醉酒后拉著自己說出的那些荒唐的往事。

    爸，你很好，真的……

    大伯他從來沒有怨你，我也一直崇拜著您，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很內疚，夜夜難安，如今，算是解脫了吧……

    爸，一路走好。

    我會按照你之前說得，把您和大伯葬在一起，每年也會一同祭拜，絕不會讓您與大伯墳前荒蕪。

    我也會照顧好小悠，只要我活著，就絕不會讓她受委屈。

    爸，您安心。

    身后林悠的哭聲斷斷續續，林斐忍住眼睛的酸澀，抱著林安懷一路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