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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薤露行在線閱讀 - 第二十八章 藥石(劇情)

第二十八章 藥石(劇情)

    人定初,御園幽寂冷清,只余寒鴉鳴聲。提燈巡夜的內宦轉過小徑,正欲往猗蘭殿去,忽聞假山石后傳來細微的泣音。內宦不由得頓住腳步,側耳傾聽,竟聞得一個老嫗邊哭邊道:“我的哥兒??!苦命的哥兒……我算是白cao這半世的心了……”

    這老婆子又來嚎喪!內宦腹誹著,努力堆出一個笑臉,轉過山石,輕聲喚道:“顧夫人,您老還沒歇息吶?”

    顧氏聞聲回眸,忙忙地拭了淚,埋頭便走。內宦跟在后面,提燈照著路,笑道:“冬夜里怪黑的,讓小的送您罷?!?/br>
    對方沒搭話,只管疾步向前。內宦緊隨其側,一路行至猗蘭殿角門,忽而揚聲道:“睿親王怕是要不好?”

    四下里靜謐如凝,他這一嗓子吼出,不僅令顧氏再度紅了眼眶,也驚動了角門上夜的人。只見一名侍衛打扮的男子匆匆而來,壓著聲音斥道:“何人膽敢在此喧嘩!王爺才服了藥睡下,怎可輕易打擾?”

    話音未落,卻見顧氏以袖掩面,低聲抽噎起來。侍衛連忙喚過兩名宮娥,將顧夫人攙回去歇息,又白了那內宦一眼,徑自掩上角門。西風漸涼,濃重的藥氣撲鼻而來,內宦冷笑著啐了一口,轉身繼續巡夜去了。

    立冬宴上那么一鬧,翰林醫官院忙了個人仰馬翻,湯藥、針灸、熏艾輪流上陣,折騰了大半日才把睿親王的小命搶回來?;实垡活w心直懸到嗓子眼兒,后怕得什么似,干脆派人把猗蘭殿收拾出來,讓睿親王在御花園里住下,自己每日都去陪著,連玩玉雕的心思都沒了。饒是重視至此,睿親王那身子骨仍是一日差似一日,終至沉疴難起,只剩熬命而已。這小半月以來,上夜的宮人經常撞見顧夫人躲在花園角落里偷偷地哭,猗蘭殿內外藥氣繚繞不絕,連那些枯枝敗葉都被熏得發苦,進出的人更是滿面愁云。如此,睿親王病重將薨的消息便愈傳愈真,滿宮里都在悄聲議論,好事者甚至攢了個賭局,專猜王爺哪天吹燈拔蠟。

    烏云蔽月,數點寒鴉飛離庭柯,再難覓蹤。一道黑影迅速掠過,猗蘭殿角門無聲開啟,將那身影吞沒。門閂方落,來人連忙脫了內宦衣袍,換回侍衛勁裝,檐下燈火照出一張年輕的臉——不是旁人,正是鮑勇。候在角門接應的肖福貴低聲問:“可有收獲?”

    鮑勇點了點頭,也壓低聲音問:“王爺在何處?”

    肖福貴向西南角一指,便不再多言。鮑勇放輕腳步,穿過羊腸石子路,七拐八繞地行至幾棵老松后,向樹下那單薄背影躬身行禮,口中道:“臣見過王爺?!?/br>
    “你來啦?!币髲V祺轉身一笑,目璀如星?!翱商降檬裁磩屿o?”

    “回王爺,今夜內東門司又送了一口大箱子出宮,神秘兮兮的,也不知裝了甚么。臣試著湊近些,聽見……似乎有活物從里面敲那箱子?!?/br>
    “活物?”

    “是,感覺就像有什么東西在掙扎?!滨U勇頓了頓,皺著眉道:“王爺,您說他們是不是在偷運宮里的珍禽?”

    殷廣祺沉默片刻,忽而笑道:“你這幾日幸苦了,明晚換福貴去內東門盯梢罷……放心,你做得很好,只是輪換著去更為穩妥。時辰不早了,快去歇息?!?/br>
    鮑勇答應著退下,殷廣祺仍立在老松旁,抬眸望著無月的夜空,緩緩擰緊了眉。

    內東門向來是宮城內外私下連通之所,每月逢九之夜乃交易之期,這在宮里也不算什么秘密。宮女內宦們帶著銀兩漏夜前往,或捎封家信,或運些東西,也有人趁機將幾樣小物件偷賣出宮——當然,無論是哪一樁,內東門司的宦官都在其中撈足了油水。但令殷廣祺警惕的是,交易次日的夜里,內東門司會偷運一個大箱子出宮,內里裝了什么不得而知,但依鮑勇今日所言,那“活物”……或許真與宮女失蹤相關,也未可知。

    沉思之際,耳畔傳來一聲輕咳。殷廣祺倏地望去,只見肖福貴悄然立在幾步開外,手中捧著一件大氅,低聲道:“請王爺添件衣裳罷?!?/br>
    “不必。鮑勇都跟你說了?”

    “嗯。臣斗膽猜測,王爺怕是另有吩咐,故而前來請命?!?/br>
    殷廣祺淡淡一笑?!斑€是你心細。內東門之事或有不妥,特別是宮人們私下交易之后,你留神瞧著那些落單的宮女,若有情況,不必插手,及時來回我便可。鮑勇遇事容易沖動,我怕他打草驚蛇,只有你去我才放心?!?/br>
    “多謝王爺信任?!毙じYF領了差使,猶豫片刻,又道:“王爺還不回去歇息嗎?”

    “睡不著?!币髲V祺嘆了口氣,在樹樁上坐下,苦笑道:“睜眼閉眼都是噩夢,又何必多睡?!?/br>
    肖福貴小心翼翼地道:“人死不能復生,王爺要想開些才好?!?/br>
    殷廣祺笑而不語。周遭沉默了半晌,福貴又忍不住問:“王爺,顧夫人那邊……還瞞著嗎?老人家偷偷哭了好幾日,再這么下去,臣怕她身體……”

    “柳太醫照管著呢,無妨?!币髲V祺的聲音輕飄飄的,好似夜風一吹便會散?!白鰬蚓偷米鲎闳?。何進不是傻子,只有乳母也真的傷心,他才會信了我病重的說法,放松防備。在宮里這些時日,咱們辦事不是比從前方便多了?”

    肖福貴無話可答,只能點頭。殷廣祺又道:“你下去罷,我再坐片刻就回房,何進安插的幾個眼線不會發現的?!?/br>
    星河黯淡,模糊的人影漸行漸遠。古松旁那張蒼白的面容被黑夜吞噬,再無一點聲息。

    ———————————

    次日,帝后二人擺駕猗蘭殿時,醫官正在替睿親王診脈。柳泉林即刻便要下拜,殷廣祜擺手示意免禮,焦急地問:“如何?”

    柳泉林搖搖頭,嘆道:“陛下恕罪,臣已盡力了。目今……只能靠王爺自己?!?/br>
    殷廣祜聞言一怔,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他若不愿活,很快便會……”

    柳泉林不肯再多言,退下自去斟酌藥方?;荽耗锬厥弥鴾I,殷廣祜猶豫了幾息才步入內室,見弟弟正斜倚在榻邊,身旁并沒人服侍。他好似比昨日更瘦了些,側顏白得像雪,找不出半分血色,手中則捧著一卷書,似乎讀得正入神。

    “還是這么不聽話?!币髲V祜強顏歡笑?!疤t叫你好生歇息,偏又在這里耗神。讓我瞧瞧是甚么寶貝……”

    他說著便湊了過去,差點被邊欄周圍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晃暈了眼,辨識半晌方道:“是……?”

    殷廣祺輕輕地應了一聲,目光仍不離書本,卻聞得皇兄困惑地道:“可這批注不像你的筆跡???”

    “我哪有他寫得漂亮?!币髲V祺笑道:“畢竟是皇兄欽點的探花郎?!?/br>
    此言一出,殷廣祜即刻便僵住了,半晌才緩過來,聲音中帶著些許顫抖,語無倫次地道:“你……他……他們……是你朋友?”

    “‘同門曰朋,同志曰友?!上Ф靹偟?,人就都不在了。不過也沒什么,等年關過去,我也該……”

    “廣祺!”殷廣祜心頭一涼,攥住了弟弟的手,眼眶開始泛紅?!澳闶遣皇呛尬??”

    那日在假山后,他接住了暈過去的弟弟,自己卻險些崩潰慟哭。殷廣祜在病床邊守了幾個時辰,好容易盼到人醒轉,廣祺卻只是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隨后沉默地背過身去。那個瞬間,他終于徹底明白,自己多年來將弟弟百般呵護著,卻從沒真正認識過廣祺。這幾夜他總是被噩夢驚擾,夢里廣祺背對著他,冷漠地道:“我恨你?!?/br>
    念及此,殷廣祜不禁將弟弟的手攥得更緊,卻見對方莞爾一笑,輕聲道:“臣不敢?!?/br>
    竟比夢中還要傷人。

    一旁的惠春娘雖聽得云里霧里,聞言也頗感震驚,忙勸慰道:“祺哥兒病得糊涂了,凈往那不好的事兒上去想??煨窳T,阿兄和嫂子晚點再來瞧你?!闭f著便拉起自家夫君,轉身離去。殷廣祜渾渾噩噩地出了猗蘭殿,直走到太液池邊才回過神來,百般郁結無處宣泄,竟隨手拿起望柱邊充作裝飾的盆景,當場砸了個粉碎。

    “夫君!”惠春娘尖叫一聲,慌忙去攔。她本就生得嬌小,力氣更是不足,哪里拽得住殷廣祜?周遭宮女內監也不敢亂動,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盆景一個接一個地碎裂,瓷片泥土散得到處都是。有大膽些的小黃門擋在了皇帝身前,卻不幸被花瓶砸中前額,登時流血披面,人事不省。殷廣祜好似被那殷紅灼傷了眼,猛然定住,隨即向后一仰。宮人們手忙腳亂地將他接住,惠春娘更是慌了神,哭著道:“夫君,你這是怎么了……”

    “頭……頭好疼……”

    ——————————

    猗蘭殿內,帝后二人剛走,柳泉林便親自端了碗又濃又苦的藥湯來。殷廣祺笑著接過,幾口喝光,又道:“方才皇兄面前……多謝您?!?/br>
    “不必?!绷稚裆氐氐溃骸俺嘉丛劬?,亦不會于醫道上扯謊。再不好生保養,大羅神仙也束手無策!”

    “柳先生從前可沒這么兇?!币髲V祺換了個稱呼,笑得眉眼彎彎?!靶r候每次喝完苦藥,柳先生還能變出顆糖來哄我呢?!?/br>
    柳泉林被氣得啞口無言。是了,從前那個可憐兮兮的小病秧子,怎么就長成了這么個不要命的糟心玩意兒!

    他還有臉笑!

    德高望重的老醫官獨自翹了會兒山羊胡,終究還是取出一套銀針,沒好氣地道:“若還想活著,就平心靜氣?!?/br>
    殷廣祺趕緊就坡下驢,老老實實地躺平任扎,一時沒敢耍貧嘴。待到這套針施完,他才擺回那張笑臉,輕聲道:“事情還沒做完,我是不會死的?!?/br>
    柳泉林白了他一眼?!捌叫撵o氣?!?/br>
    這當口,忽有個年輕醫官莽莽撞撞地尋了來,似有甚么要緊事。殷廣祺忙命人開了門,只見那年輕醫官滿頭大汗,找著救星似的拉住柳泉林,急火火地道:“柳大人快去瞧瞧吧!陛下……陛下像是失心瘋??!”

    殷廣祺陡然一驚,皺著眉問:“皇兄怎么了?!”

    小醫官才意識到這兒還有一位不禁嚇的祖宗,頓時懵在原地,憋不出半個字來。殷廣祺百思不得其解,正打算親眼去瞧瞧,卻被柳泉林摁回了枕席間。恰巧顧夫人紅著眼圈,巴巴地尋了來,暫時牽制住了殷廣祺,柳泉林趁機脫身,拽著小醫官一口氣走到殿外,這才問道:“是白院首叫你來的?陛下現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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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椒房殿一片人仰馬翻,宮女內監們捧著各樣物什進進出出,好似蜂蝶亂舞。殷廣祜剛被灌下安神湯藥,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惠春娘守在床榻邊,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小聲抽噎著道:“白大人,求您想想辦法吧!”

    白允中惶恐地下拜,表示自己實在無能。眾人一籌莫展之際,柳泉林終于趕到,白允中連忙迎上去,將皇帝的情況交代一番,末了壓低聲音道:“陛下近幾日的確有些夜不安寢的癥狀,但斷不至此??!晚生想著,莫非……有人膽大包天……”

    柳泉林聞言,眉間刀刻似的皺紋又深了三分,遂細細地替皇帝診了脈,沉吟半晌方道:“氣血郁結,憂思傷神,旁的我也診不出來?!?/br>
    “是晚生多慮了。陛下素日飲食都有專人試毒,想來不至于……”

    “非也?!绷謸鷳n地道:“世間奇毒千萬,老朽才疏學淺,未能一一辨識。陛下如今這狀況,的確像是被人用了毒,但具體什么毒、如何解,卻是全然不知。只能斟酌著用安神藥壓制,徐徐以圖罷?!?/br>
    惠春娘守在病榻邊,見兩位杏林圣手皺著眉頭嘀嘀咕咕,半天也沒個結果,忍不住哭道:“陛下到底怎么了?您二位好歹給個說法呀!”

    “請皇后娘娘稍安,臣等定當盡心竭力?!?/br>
    春娘聽罷,哭得更加厲害,勸也勸不住。殿內亂作一團之際,門外傳來一陣喧嘩,原來是嬪妃們得了消息,紛紛前來探視。傳話的宮女還沒通報完,又有小黃門跑進來稟道:“娘娘,睿親王也在外頭?!?/br>
    “快請進來!”惠春娘此刻六神無主,慌亂中只能想到:他一個病著的孩子,這時候跑來做什么?不要命了?

    皇后那聲“進”也沒指名道姓,一時間堵在殿外的人都涌了過來,暖閣里竟有些裝不下。鶯鶯燕燕們以淑妃為首,圍在病榻旁哀哀啼哭,殷廣祺頂著一張慘白的病秧子面孔,腳步也故意放緩了些,見到這陣仗難免心下一沉,腦海中千頭萬緒。還沒等他籌劃出個所以然,病榻上的殷廣祜卻動了動,不耐煩地道:“好好的哭什么?朕還沒駕崩呢?!?/br>
    殷廣祺松了口氣,剛要擺出一幅大喜過望的神情,又見皇兄瞳仁向上一翻,口吐白沫,竟是人事不省。醫官們連忙圍過去施救,眾嬪妃的哭聲愈發刺耳,吵得殷廣祺當真有些胸悶氣短。他剛準備吞幾粒丸藥,卻用余光撇見何進正從不遠處趕來,干脆就勢一個踉蹌,摔倒于地,如發病時那般捂緊了心口。

    “哥兒!”顧夫人哀叫一聲,登時便繃不住,哭了出來。眾人又手忙腳亂地來看顧這一位,何進正巧于此時進了門,撇見殷廣祺命不久矣的模樣,心下甚是舒暢,面上卻裝出焦急神色,高聲道:“誒呦!王爺您這是怎么了?來,老奴扶著您?!?/br>
    殷廣祺雙眼緊閉,眉心痛苦地皺成一團,被冷汗打濕的碎發貼在額角,整個人顯得虛弱不堪。何進假意扶著他,品評的目光從那精致的眉眼間掃過,最后落在瘦削的下頜處,暗道:好個病美人兒,他日或許……

    未待他遐想完,妃嬪中間忽然傳出一聲驚呼。但見德妃軟綿綿地癱倒,淑妃在旁哭得花容失色,嚷道:“何meimei!這是怎么了?!還愣著做甚,快送你們娘娘回宮歇息!”

    何進微微瞇起眼,心道好戲開場了。這廂所有太醫都忙著救皇帝,根本無暇他顧,何四極有眼色地迎上去,帶領一幫宮人將德妃扶回寢殿??蘼暣似鸨朔?,皇后更是比旁人多出幾缸的淚,偏又有個淑妃放聲哀嚎,好好的暖閣頓時堪比靈堂。白允中實在忍不下去,皺著眉道:“皇后娘娘,陛下需要靜養?!?/br>
    惠春娘聞言一愣,竟沒反應過來。白允中只得提高聲音再說一遍,春娘這才胡亂擦了把眼淚,哽咽著道:“各位meimei先回去罷,太醫們正極力救治,想來不會有事的?!笔珏裁κ樟藴I,溫馴地道:“是了,我們在這兒也幫不上什么,反而添亂。不如去看看何meimei罷?!闭f著便帶頭告退。眾妃嬪來得快去得更快,暖閣內一時寬敞了許多,何進這才湊到病榻前,假裝擔憂地問:“白大人、柳大人,陛下究竟要不要緊???”

    柳泉林帶領眾醫官有條不紊地忙碌著,連余光都沒分給何進。白允中也厭惡此人,只得勉強應付道:“某等必定全力以赴?!?/br>
    何進并未理會,轉身向惠春娘行禮道:“皇后娘娘,既然陛下這邊有太醫照管著,奴便去看顧德妃娘娘罷。陛下醒來若要喚奴伺候,奴就在臨華殿?!彼f完便退了出去,臨走前又瞥了一眼殷廣祺費力喘息的樣子,默默地揚起了嘴角。

    這臺精心籌劃的好戲,終于開唱嘍。

    —————————————

    晚風拂檻,月垂疏柯,忙亂了一日的宮城暫時安靜下來?;实鄣臓顩r尚算穩定,柳泉林便囑咐白允中守在椒房殿,自己則直奔猗蘭殿,趕著去瞧一眼白日里“發病”的睿親王——旁人看不出端倪,柳泉林卻一望即知,殷廣祺根本就是裝的。

    寢閣內燈火未熄,殷廣祺獨坐桌旁,正慢慢地抿著一碗藥,連顧夫人都沒在身側服侍。聽聞門口的動靜,他笑盈盈地起身相迎,卻被柳泉林摁了回去,聽得對方沒好氣地道:“怎么這個時辰才想起來吃藥?還是冷的!”

    “柳先生……”

    “賣乖也沒用?!绷职逯樚嬉髲V祺把了脈,又道:“好好的跑去湊什么熱鬧?還非得在那人面前裝一場?若嫌命長大可不必如此折騰,把護心丹扔了便是?!?/br>
    殷廣祺笑著聽他數落,好言好語地認錯,待到柳泉林氣消了方問:“皇兄現下如何?”

    “性命無礙?!?/br>
    “究竟怎么回事?”

    柳泉林輕嘆道:“陛下圣體素來強健,此疾又毫無預兆,恐是有人用毒。其余的……臣也不知?!?/br>
    殷廣祺心頭一凜,手指捏緊了藥碗邊緣,蹙著眉問:“柳大人的意思是,皇兄中了無名之毒?”

    誰做的?莫非……

    一個可怕的猜測在腦海中萌芽,殷廣祺心不在焉地送走了柳泉林,躲在床帳后假寐,將近日所見所聞細細地過了一遍,越想越心驚。待到內監們散去,他便披衣起身,沿著慣常的路線踱至幾棵老松后,就著月光細細思量起來。兩刻鐘后,肖福貴如常前來,先稟明內東門暫無異樣,隨后又猶豫地道:“王爺,臣……臣路過臨華殿時,聽說了一件怪事?!?/br>
    “嗯?”

    “德妃有喜了?!?/br>
    殷廣祺詫異地問:“當真?”

    “臨華殿的內監是這般議論的,似乎今日才診出來,連皇后娘娘都不知?!?/br>
    “如此……”殷廣祺欲言又止,指尖默默攥緊了衣角。近來諸事頗為蹊蹺,又值皇兄病倒,皇嫂六神無主,淑妃統攝后宮,何進在前朝為非作歹,將天下玩弄于股掌之中。德妃姓何,若她真的產下皇子,那來日……

    本以為尚能徐徐圖之,可如今這情形,分明是何進按耐不住野心,已經下手了。

    “盯著披香殿和臨華殿?!币髲V祺忽然道:“暗中摸清淑妃德妃的動向,無論是否有異,都來回我?!?/br>
    話音剛落,周遭忽然旋起一陣刺骨的寒風,枯枝亂舞,分外凄涼。風中隱約傳來幾聲尖銳的呼喊,殷廣祺凝神細聽,卻道是:

    “陛下……救命……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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