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我想要的,你愿意給我嗎
阿凳縮在厲遙懷里安靜如雞。 不敢動不敢動。大佬打架,傷殘板凳哪敢冒頭,畢竟隨便一點小火花就能結束它短暫而心酸的一生。 不過他們剛才說啥,阿桃幾歲來著?喔五萬三千……什么,五萬?! 板凳僵硬式驚恐。 所以這么久以來,它一直以為的小姑娘應該是阿桃…祖、祖宗? 毫不客氣地將厲遙搭在長椅上的腿踢開,阿桃嘟著嘴在旁邊坐下?!笆裁绰?,才不是祖宗!我只是在蛋里待得久了一點,真算起來還沒滿兩百歲,還是幼年期呢,你可不能亂講話?!?/br> “所以說她是小貔貅呀?!眳栠b也撓了撓阿凳,笑得阿桃想一口咬死他。 行……行吧。 兩百歲也夠個曾奶奶輩分了,它決定以后對阿桃敬重一點。 多年以后,當阿桃回憶往事時,她都會想起這個辣眼睛的下午。慘不忍睹,不堪入目,幾乎成了她午夜驚醒時的噩夢。 那天,她本想一把搶過阿凳跑路,但奈何實在打不過厲遙,只好不情不愿坐在一旁看著厲遙擼板凳,自己卻手頭空落落,沒有一點點小板凳的溫暖。 但是看著看著,阿桃不覺得冷了,只覺得心里火燒火燎,坐立難安。 至于為什么?因為那臭花妖實在是太矯情太做作了! 明明一巴掌能扇飛八個壯漢,卻偏要歪在那里裝嬌弱,哼哼唧唧地纏著抱著阿凳就算了,他甚至還敢說自己受了好重的傷要阿凳給他吹一吹?! 阿桃當時就震驚了。 要不要臉?你那道“好痛好可怕的傷口”再過兩分鐘就愈合了好嗎?而且都這么厚顏無恥了,你怎么不干脆說你一劍捅死邪祟時受傷慘重,頭發都斷了好幾根呢?! ……可以,他還真說了。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心靈飽受摧殘的阿桃終于忍不住聚力一拳砸在厲遙臉上,趁著他躲閃時拍了一股風在阿凳身上,將同樣處在崩潰邊緣的可憐小板凳送離了現場。 然而好久未曾感受過的高空飛行讓阿凳生出了一種熟悉的窒息感。 不是,為什么它都修仙了怎么還是恐高?!這一點都不符合設定?。?! 而在修煉場的上空,一道光芒疾速劃過,快得連目光都捕捉不住,只看見一條長長的淡粉尾痕。 正在低頭蹲馬步的一個小孩不由得抬頭望天,語氣頗為興奮,“那是誰啊,好快,真是羨慕啊。我什么時候才能飛得那么快……”旁邊那青年看著厲師姐掃過來的目光,趕緊一巴掌將那沒眼力的小腦袋摁了下去,“別走神了,厲師姐看著呢,快低頭蹲好!” “咻” 正伏案看書的風凌澗只覺一陣勁風撲面而來,未來得及抬頭看便揚手一揮,什么東西便“啪嘰”一聲咂在了書架上,順便稀里嘩啦地震倒了一堆書。 接著風凌澗抬頭與阿凳兩兩相望。 三秒之后,雙方都在對方的眼神中看見了震驚與不敢相信。 我(你)都干了什么?! …… 回過神的風凌澗起身趕快將阿凳從地上撈起來,軟著聲音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清……呃,阿凳你沒事吧?” 好疼,好委屈。 阿凳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它竟會被風先生下毒手,盡管這事兒是它“偷襲”在先,但它也不是自愿當飛來炮的啊。 為什么生活總是那么殘酷。 “阿凳,真的很對不起。你…別生氣了好嗎?”風凌澗見阿凳不出聲,似乎還在氣頭上,目光便漸漸黯淡了下來,滿臉都寫著了歉疚和自責。 阿凳最看不得風先生這樣的神情,連忙蹭了蹭他,頑強地表示自己尚且建在。 哎沒事!不怪你啦,剛才有點疼,但是我現在覺得還挺…… “咔嚓”凳面裂了一條縫。 ……挺好的。 裂縫瞬間蔓延了阿凳大半的身體。 雙方都陷入了沉默。 阿凳眼淚快下來了:……我會死嗎? 風凌澗默默地給阿凳來了幾發治愈之光,希望能撫平它心靈上的創傷。 “應該……不會?” 阿凳含淚望天。 ……啊再見吧這個世界。 好在虛驚一場。 但真相也讓阿凳很難接受。 什么叫它又把自己給吃撐了呢,還撐得裂開了?怎么會呢?它是這樣不知道節制的小板凳嗎?! 但風先生摸著它的裂痕極其認真地對它表示,事實就是這樣,而且后果相當嚴重。 ……行叭。 但是它就真的要從此臥病在床,哪也不能去了嗎?倔強的阿凳試探著蹦了兩下,果不其然,身體里傳來了“吱嘎”一聲以示警告。 嗯……好像是真的快散架了,而且剛被勉強補上的裂縫又有了蔓延的跡象。 阿凳不掙扎了,看了看已經黑透了的天色,努力地裹緊了自己的小被子,希望能借此抵御屋子里那幾乎凝結成實質的寒意。 從來到這的第一天起它就睡在風先生的床上。 其實也不是沒有婉言謝絕過,畢竟和司昭同床共枕的日子給它留下了太深的陰影,哪怕它知道風先生是個好人,和司昭那個王八蛋一點也不一樣,但靈魂深處的創傷并不是那么好磨滅的。所以它拒絕得情真意切,態度堅決,哪怕是面對風先生為難困擾的樣子也沒有動搖。 它默默告訴自己,它不是不想靠近風先生,只是真的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 然而,當夜晚真的到臨時—— 適應,適應什么?!它沒說過!嗚嗚嗚風先生,求求你抱緊我,再緊一點! 陰影什么的能御寒嗎?不能!它此刻只想躲進風先生溫暖的懷抱里當一條不求上進的小板凳。 阿凳終于懂了,為什么風先生當時表情那么微妙,并表示假如不和他一起睡的話可能會有一點冷?!@是一點嗎?這是億點點!早知道能冷到凍死板凳,它還要什么這該死的倔強?! 在阿凳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時,風凌澗也洗完澡向這邊走來。 “阿凳好些了嗎?” 他換了一身白色睡衣,上衣扣子卻沒有系上,只象征性地攏了攏,動作幅度稍大時便會露出光裸的胸膛。 風凌澗躺上床,將凍得瑟瑟發抖的小板凳樓進懷里拍了拍,“我給這間屋子設置了暫時的結界,包括阿桃也進不來。我會盡快回來,如果實在無聊的話……盡量忍一下吧?!?/br> 阿桃也不能來嗎?小阿凳敏銳地抓住了關鍵。 風凌澗點點頭,“對,尤其不能讓阿桃看見你。剛才我已經告訴她最近不能來找你了?!?/br> ???為什么?那它豈不是會好無聊? “因為…”風凌澗神色微變,似乎在思索該怎么讓阿凳明白它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阿桃本體是貔貅,我設置的結界除了不讓別人進來之外,大部分是為了遮掩你的氣息。你裂了縫,身上的靈氣太過濃郁,阿桃年紀還小克制不住本性,可能……會忍不住想吃掉你?!?/br> 阿凳呆住了,想象了一下那種場景:滿臉亢奮的阿桃張著血盆大口朝它撲來,邊跑還邊喊“阿凳你別怕呀,我動作很麻利的痛一下就好了,你別跑呀!”……好了,它懂了。 寂寞算什么,請千萬離它遠點不!要!過!來! 見阿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風凌澗也放下心來,關了燈,敞開睡衣將阿凳抱在懷中。帶著幽香的溫暖懷抱驅散了阿凳身上的寒意,又體貼地用靈氣護著它的傷口不讓它覺得難受。阿凳覺得它實在是需要說點什么表達自己的感動。 風先生…… 風凌澗輕輕嗯了一聲,手臂松開一點力度,“壓到阿凳了嗎?” 沒有啦。 真?木頭腦袋?阿凳非常努力地在組織語言。 我只是想說,謝謝你。 “不用…”風凌澗見狀便想說這沒什么,卻被阿凳制止了。 我當然知道這對你來說不算什么啦,畢竟風先生人那么好……但是這對我來說很重要,風先生你救下我帶我回家,又讓我認識了很多朋友,這段時間我很開心。 阿凳想了想,又說道:雖然我什么也不會,也沒什么能給你的……不過如果以后你需要我做什么的話,盡管告訴我就好,我會努力做到的。 黑暗中,那道身影似乎微楞了一下,在阿凳忐忑的等待中,它終于再次聽到了那熟悉的帶著笑的溫柔聲音,“嗯,我知道了。阿凳晚安?!?/br> 不,你說錯了。 我想要的東西,你當然能給我。 但是阿凳……你真的愿意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