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 夢魔(上)
書迷正在閱讀:竹馬之交、冰糖輸入法【殺人犯x瞎子】、美強短篇 牽絲戲、Beta他身不由己、破廉恥大學(總攻催眠)、銀杏、我真的喜歡(日)你、吃rou永不會膩、人魚修士慘遭觸手妖、四角凳和它的四個0 (魔性總攻)
他走的腳底酸疼,穿著皮鞋走這樣長的路的確有些自虐。不過當立在曦子春恩街看到白日里安靜的G吧時,那些疲憊卻又輕而易舉的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酒吧的正門是關著的,陸歧路繞到小街的后門,原以為依舊會是個閉門羹,不過沒想到后門卻是敞開著的。他小心的走過去,站在門外探著頭向里望了望。安靜而幽暗的空間里就在他準備抬腳走進去的瞬間,一聲刺耳的巨響忽然傳來!來不及多想,陸歧路的第一反應便是加快步伐沖了進去,他甚至順手從門后拿過一根半生銹的鐵棍嚯嚯走去。 在整個一樓繞了大半圈半個鬼影都沒看見,轉瞬他已經走到了閣樓的樓梯口,他站在原地還是猶豫了片刻,總覺得這樣忽然的闖入不太好,可是直到閣樓上又傳來咚咚的腳步聲他才驚醒,緊跟著毫不猶豫的迎頭沖了上去! 那扇門是虛掩著的,但里面很快又傳來了一聲巨響。伴隨著那聲巨響,似乎有玻璃的器皿被摔碎了。陸歧路緊握一瞬鐵棍,不再猶豫當即沖了進去,打開虛掩的門,床上倒著一個人,而地上還坐了一個西裝革履卻衣冠不整的男人。 “西西!”陸歧路沖到床邊,伸手遞給了倒再床上的臧西西,臧西西握住對方的手,順勢翻了個身從床上站到了陸歧路的身邊,陸歧路一邊揮動著鐵棍,警惕的盯著地上有些窘迫的男人。 臧西西的掌心滴著血,地上的男人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整理著衣裳,還順便將領帶塞入了西裝,不過,白色的襯衫上卻染紅了一片,一時之間竟分辨不出究竟是誰受了傷。 “你沒事吧?”陸歧路微微扭頭問道,臧西西松開他的手輕輕搖頭,一言不發。 對面男人的脖子一側有一道不淺的傷口,看來是那個人的血。 陸歧路盯了對方片刻,率先道:“你馬上從這里出去,否則我可以起訴你私闖民宅!” “私闖民宅?”對方非常不屑的看向臧西西,仿佛在低聲質問他。原想威脅對方兩句,讓他識趣兒的離開,但對方卻不這樣以為,反而忽略掉陸歧路的存在,直接伸手去抓臧西西。 陸歧路下意識擋了一瞬,不過臧西西更快他二人一步躲開了。他目光冷肅的望著房間一角,那個陽光而溫柔的大男孩忽然就不見了。就在那個男人又一次想要抓住臧西西的時候,陸歧路忽然抓住了對方的手,以警告的口吻,冷冰冰道:“別碰他!” “跟我走!”男人有些霸道,不顧臧西西的意愿,但很明顯臧西西又躲了一瞬。陸歧路有些不爽的瞪向他,慍怒道:“憑什么!” “你是誰?”對方忽然轉向他,目光充滿寒意,語氣卻云淡風輕道。 “他男朋友!”陸歧路斬釘截鐵道,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一直沉默不語的臧西西忽然道了句:“他不是?!?/br> 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臧西西一眼,他只是出于好心想要幫他,但是那一點點的自信也被瞬間磨滅。他剛想再說些什么時,臧西西卻忽然上前一步拉過那個男人的衣角越門而出。 “臧西西!”陸歧路愣了一瞬,緊跟想要追上去,卻見臧西西側眸黯然道:“在這兒等著?!?/br> 然后,陸歧路就乖覺的停了下來,他站在房間里,又往門前走了走,眼睜睜看著臧西西和那個不速之客消失在樓道間。 他獨自房中呆了片刻,房間里充滿了他無奈的嘆息,陸歧路繞過床邊,將地上一片狼藉收拾干凈,一番短暫的忙碌后他坐在床沿一動不動。但是閣樓下就是馬路邊,這里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加之街道偏僻,白天沒什么人行,所以那兩人的談話他也斷斷續續能聽到些。 其實也不算談話,因為更像是爭吵。房間里的窗戶是封死的鐵欄,打不開也看不見下面情景,兩人的聲音自然也不太真切,可是他卻聽見了哭聲。 不知是誰在哭,至少他幻想不出那個愛笑的臧西西哭起來是什么樣的。聽著聽著,竟也不知為何,他坐在床邊,手忽然掩面,自己也落了淚去。陸歧路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也許是裴攻止忽然再一次離開他的世界而令他覺得崩潰壓抑。他終于在沒有人的時候敢于釋放了。 陸歧路坐在床邊很久很久,久到眼淚干了又濕,濕了又干。他忽然聽見有人上樓的聲音,轉頭的時候臧西西正拎著兩份飯菜沖他晃了晃,一邊自然而然的走近他,一邊笑道:“先吃午飯怎么樣?” 陸歧路下意識看了眼手表,心想:這都夠的上晚飯了!臧西西至少出去了三個小時之久。好在他回來還不忘給自己帶點吃的。 “謝了?!标懫缏方舆^東西,什么都沒問,只是閑聊般道:“還不開店嗎?已經五點多了?!?/br> 臧西西一屁股坐在他的身邊整理著飯菜,一邊搖搖頭,綠色的長發掃來掃去,顯得格外靈動,一邊酒窩浮動在臉頰上,嘿嘿笑道:“要開的,不過一般在七點左右?!?/br> 陸歧路點點頭接過對方遞來的筷子掀開塑料蓋,若有所思道:“對了,上次的襯衫忘記帶了,下次還你?!彼枪室膺@樣講的,不過他原本打算直接去機場,行李在早上的時候就去過一趟托運了,這樣做別的事方便一些。那件襯衫就在行李箱里,他根本沒打算還他。 誰知臧西西卻非常豪爽道:“不用,扔掉吧?!?/br> “扔?”陸歧路握筷子的手都嚇得抖了一下,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那件衣服是意大利杰安的K50套系里的襯衣,量身定制,少算也要……一兩萬吧?”說這個數的時候陸歧路有些怪,其實還是帶了些驚訝的。即使是他最貴的襯衣也不過幾千塊,像這種上萬的服裝至少他不會棄如敝履。而臧西西卻搖頭一笑,淡然不已道:“垃圾而已?!?/br> “幾萬塊的垃圾?”陸歧路越發的不敢相信,搖頭盯著他的房間打量了一遍,道:“鄙人真是好奇臧老板的收入!” “勉強生活而已?!标拔魑骱芴拐\,不過他的難過也同時坦然的寫在臉上,方才的氣氛還好,一瞬間就變了,臧西西又道了一句:“對他來說全是垃圾!連我也是?!?/br> “那是他的衣服?”陸歧路忽然覺得渾身不舒服,神情嫌棄。不過看身形那家伙比他要瘦,應該不是才對。臧西西沒回答,忽然又笑了,順便將一口飯塞入了他的口中,陸歧路咀嚼了兩下,盯著對方也笑了,不由問道:“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像……” “什么?” 他似乎故意賣關子,頓了頓才又道:“賢妻良母?!?/br> “為什么?”兩人都保持著笑容,但聽陸歧路解釋道:“會給人做早飯、熱牛奶、洗衣服,連吵架的時候都那么溫柔啊……” “你看到的都是表象?!标拔魑鞒粤艘豢诎罪?,陸歧路猜,那一定很無味。于是往他的米飯里夾了一筷子菜,為了活躍忽然沉淀的氣氛他又問:“我的襯衣呢?” “扔了?!标拔魑鞯?。 “???” “因為我用它擦了盥洗室的鏡子!” 陸歧路一頓,緊跟著便笑出了聲,險些嗆到。臧西西順手拍拍他的脊背,遞給他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不過看到床尾桌上還有半瓶,陸歧路接過打開瓶蓋的水時有些猶豫,臧西西卻看出他的想法,下重手在他背上一拍,不屑道:“我的啦!” 聽了這話陸歧路才放心的喝了半瓶,丟下空瓶的時候,他晃了晃瓶身先沖臧西西道:“還說不是賢妻良母?遞給別人水還扭開瓶蓋的你是第一個!” “我一直這樣的?!标拔魑餍牟辉谘傻某燥?,一邊道:“快些吃!吃完幫我開店!” “這真是你的店???” “嗯?!?/br> “你很有錢???” “比不上你,大律師這么光鮮?!?/br> “律師也并非都是光鮮亮麗的?!闭f到這兒,陸歧路忽然又頓了頓。鼻頭倏地一酸,眼睛竟有些紅。臧西西感覺不對,側頭看他,低聲關心的問道:“你哭過?” “沒有?!?/br> “為什么?” “沒什么?!?/br> “我也哭了?!标拔魑鞯拇_很坦誠,坦誠的令人有時候猝不及防。就像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警告他和任何人zuoai一定要戴套一樣。 陸歧路卻不說話,臧西西也不說話了。兩人埋頭吃完了飯,臧西西卻與陸歧路同時又道:“因為一個很重要的人?!?/br> 兩人一愣,扭頭看著對方,陸歧路緊跟說道:“我找不到他了。一切就像十年前一樣又斷了線,總是這樣,除非他想找我,要么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在哪兒。我覺得很難受,幾十年的感情,有時候覺得混的連陌生人也不如。那是一個我永遠抓不住的人。我想找人打聽他的下落,但我又不甘心總是這樣!總是我在找他。我原本是想坐飛機直接回去的,可是又害怕他還在這座城里沒離開!我真的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我知道他不會死,可他活著的每一天,都令人cao碎了心,我害怕我看不見他的時候他會走入歧路!就像我的名字……” 陸歧路一口氣說了好多好多,說出來的那一瞬間他覺得舒服多了,臧西西看著他,帶著唇釘的紅唇微微張啟,不知道該說什么安慰他,可又不想太冷場,那樣似乎對別人不太尊重,于是問道:“男朋友嗎?” “不是?!?/br> “朋友?” “嗯?!标懫缏奉D了頓,有些悲涼道:“一條命般的兄弟!” 兄弟!他與裴攻止永遠只能是這個定位。 臧西西想了片刻,安慰陸歧路般道:“我也和你講一件我的事。呼呼!”他深呼一口氣,忽然宛然一笑道:“我愛的人也離開了,所以!讓他們見鬼去吧!我請你喝兩杯?昨夜新研發了一種酒還沒起名字,你嘗嘗,幫我想一個!”他說的興致勃勃,陸歧路點點頭勾唇一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丑話說在前面!若是喝醉,你就要自己買單!” “放心!”兩人收拾了飯局,臧西西在前,陸歧路在后,他看著那個人的腰和臀部,竟莫名感到一陣興奮!唇角也不自覺的向上!陸歧路想了想,他打算今夜想辦法灌醉臧西西,趁著酒醉,兩個男人很容易擦槍走火的!先到手再說! 男人有時候就是這種低級動物!前一秒人模人樣的時候還說這自己不是什么人都上的,可是一旦欲望來了,上的什么人都不在乎了!不過有一點他很清楚,他現在一點也不想和這個人以外的人上床! 算一算竟然有小半個月了,他沒來G吧,但也沒有去任何地方約人。 每天除了想一想裴攻止的事就是抱著手機和臧西西聊天。 如今想來,他還覺得有些丟人,莫名的就從一個高冷理智的大律師變成了個懷春的少女。 誒……他在內心嘆了口氣,竟有些認栽的意味。 而他這一系列的心理活動臧西西一概不知。 酒吧的音樂前調悠揚,而隨著駐唱的到來,氣氛被一首歌瞬間點燃,整個場地霎時間變得激情四射,人也在不經意間多了起來。 那夜的上半段臧西西只是覺得奇怪,因為陸歧路瘋了似的喝了個半醉!最夸張的是他還承諾包圓了所有人的酒錢,不過倒是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要灌醉G吧的老板——臧西西! 臧西西站在柜臺里搖著酒,心想:目的未免太明顯了?不過也真會算計,要知道他的酒量是千杯不醉!看來所有人的酒錢都要自己買單了,而且,還能給他帶來一筆可觀的收入。這個人真是……真是喝多了智商都跟著下線了。 可能是由于環境的熏陶,陸歧路在舞池里狂舞,甚至脫起了衣服…… 就在褲*門拉到一半的時候,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驚動了吧臺里的臧西西,他趕忙殺過去一把抓住陸歧路將他拉回了吧臺里,可那個人不識好歹,竟然貼著臧西西的身體瘋狂的扭動著身軀,動作顯得格外曖昧,臧西西有些無語,最終拉著這人,就像拎小雞似的將他拉到盥洗室,關上門,按下排水口,等池子的水一滿,他一把將陸歧路的臉按了進去! 男人瘋狂的掙扎了片刻,他這才松了手。 “力氣真大?!标懫缏敷@得的撞在門扉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赤裸著上身,褲*門還是敞開著的,露出白色的底*褲,不由有些尷尬。 臧西西推開他,走出門,扭頭笑的時候甭提多怪了,還一邊像訓孩子似的叉著腰沖他道:“ 清醒了?” “嗯?!标懫缏肥钦娴挠行┬蚜?,連跟著智商都上線了:“你的酒能令我醉,而你……能讓我醒?!?/br> “哼,真不知道說你什么好?!?/br> “不知道就先攢著,想到再說!反正你我日后的時間還很長?!彼珠_始貧嘴了,臧西西無奈的聳聳肩撇撇嘴,一扭頭一轉身嗖一下溜走了。 陸歧路的臉有些微紅,自己低眉不知想著什么傻笑了片刻,跟著也走向了吧臺。 陸歧路坐在吧臺側面的角落里,幾杯洋酒上頭又有些醉意。臧西西忙碌的狠,隱約之中他仿佛從人群里看見有人正在靠近那個綠頭發的男孩,甚至還眉飛色舞的時不時摸摸對方的手。 陸歧路蹙著眉頭,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不滿的走了過去。剛擠到臧西西面前的位置卻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雙腳一個打滑,整個人滑稽的險些躥下椅子。 坐端正的時候正對上臧西西帶著無奈而嫌棄的眼神,不過他倒是很貼心的遞來了一杯白水,陸歧路雙手抱著杯子笑呵呵,明顯是又醉了,但他還不忘別扭的動動嘴道了句:“謝謝?!甭犉饋磉€有點大舌頭。 他其實是個很少會這樣失態的人,坐在角落喝酒的時候滿腦子依舊是裴攻止。他想了好多,想他在哪兒,為什么不告訴他轉去了哪里,什么時候還能再見,再見之時會不會已經是胡子花白的老頭了,也許……根本再也看不見了。 想起這些的時候他心里就難受,唯有那烈酒能夠灼的心里好過些。裴攻止的每一次離去,就好像他又一次經歷了與家人的生離死別,一次又一次,疲憊卻無法感到麻木。 臧西西抽空看了他一眼,沖他囑咐道:“別忘了你答應我的?!?/br> “一定?!标懫缏纷焐险f著不會醉,實際上已經差不多到了極限,他覺得給他張床,或者臧西西此時此刻站在他身側他就能咚的一聲栽過去睡著! 方才調戲臧西西的男人走了,好不容易有了個安靜的時候,陸歧路靜靜地欣賞著那個人。他覺得他像一只活躍在夜晚的野豹,但眼神卻充滿情愫非常迷人。他有幾次張嘴都想跟他說什么,話到嘴邊舌頭卻打了結,只好全都隨著白水吞回了腹中。臧西西將一杯酒放在吧臺的時候陸歧路倏地用指頭戳了一下他的手背,臧西西的碎發散在臉側,眉心輕蹙,眉毛挑起,眉釘閃閃發亮,但不如他的眼睛誘人。陸歧路又做賊心虛般鬼鬼祟祟收回了手,但卻強裝鎮定的沖那人一笑。這個笑容倒是帶著些成熟的魅力,可是那醉意的眼睛卻出賣了他。臧西西想了想,無奈的指了指閣樓,對他道:“去睡吧?!?/br> 陸歧路真的有點醉了,沖臧西西點點頭起了身。就在他轉身之際迎面走來一個高而壯的男人,男人走到吧臺停下,然后將一個手提袋放在了吧臺上,沖臧西西道:“這個明天交給崔神手?!?/br> “好的,放心吧?!标拔魑骱芏Y貌的接過東西,將它放在了柜臺里。對方說完便動身要走,陸歧路盯著那人不放,雖然有些醉了,但是總覺得這個人有幾分熟悉。方才沒看清,現在男人轉身的時候正好沖著他的面,兩人甚至還有一瞬間的目光交匯,看著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陸歧路依靠著吧臺又呆了一會兒,不太靈光的腦袋想了片刻,忽然整個人呆掉了…… “你去哪?”他瞬間恢復了精神,只聽身后臧西西低喝一聲。話音落下的時候陸歧路已經追著那個男人的身影離開了,這仿佛就是一種本能,他也終于在幾分鐘后想起了那張臉! 那張曾經在十年前的法庭上無數次打過交道的男人的臉! 十多年過去,對方沒有太大的變化,但陸歧路已經不是當年初出茅廬的青年,從方才那人的眼神中那個男人似乎沒有認出自己來。陸歧路發瘋似的推開所有人,臧西西站在吧臺后有些擔憂的擦擦手上的水,轉而拍拍服務生的肩膀道:“我去看看?!?/br> 昏黃的路口,除了偶爾過去的車輛和酒吧鬧哄哄的聲音,一無所有! 他的影子和他的內心一樣孤獨,跟到這個路口之時,那個人在一個黑暗的胡同口徹底消失。 幽黑的街道中陸歧路走了一半,鼻中嗅到的都是腐朽,他漸漸地停了下來,站在一處,一動不動。 臧西西站在街道盡頭的燈光下望著黑暗之中的陸歧路,過了許久,聽著那腳步聲停了,頗為擔心的沖黑暗中喊道:“你還在嗎?” 他的聲音在馬路間產生了回音,陸歧路在黑暗中聽見了,可是他不想去回答。因為他不想讓臧西西看見自己淚流滿面、無比脆弱的樣子。雖然這個人知道自己已經哭過,但是這樣的情緒還是令他很難面對別人。 黑暗中他的無聲無息的落淚,襯衣的白袖抹去鼻涕眼淚的時候,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也是這樣的小胡同,他只有二十多歲,那個人、那張臉惡狠狠的威脅著他,拘著他的脖子,猛擊他的腹部,小而銳利的數根針刺入他的腹中,他還記得那個人在他耳邊威脅他:“別不識好歹!再告下去,下一個就是你!不過在殺你之前,我們一定先干掉你的朋友,就像……殺那個人一樣!” 幾根針刺入他的腹中,那種感覺也是生不如死的,衣服浸濕了汗水,血在身體里倒流,他不會忘記那個人看他的眼神,令他仿若置身地獄! 那人雖不是十年前虐*殺小芽的人,但是他無數次的出現在法庭上,用一雙惡狠狠的眼睛審視著所有人。 他威脅過自己,也和自己談過條件。 漆黑的街道里他走了一半,他痛哭流涕是因為他憎恨自己,恨自己如此懦弱。因為直到今時今日,他還記得那種瀕臨渉死的感覺,還是一看見那個人就怕,怕到十年后的雙腿依舊發軟!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樣無能,整個人都在顫抖,卻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驚恐。 他的勇氣追到一半就沒了。 十年前的那場噩夢,不僅僅是裴攻止一個人的! 也是陸歧路的…… 那碟錄了虐*殺小芽過程的錄像就是那個時候,那個男人親手交給他的! 對方的笑容里充滿了諷刺、不屑與篤定! 看完那碟錄像的時候陸歧路發了一場高燒,整整難受了半月,甚至吃不下飯喝不進水。裴攻止只以為他是勞碌的,可他哪里敢讓那個人知道那些人竟然囂張到這種程度! 殺了小芽,毀尸滅跡,甚至還寄來錄像讓他們‘欣賞’! 他是真的怕了,怕自己、更怕攻止經歷那一切! 臧西西慢慢的向著黑暗走去,陸歧路卻如同一陣疾風,瘋狂的從他身邊跑過,那一下將臧西西也嚇了一跳,眼看著陸歧路拐回了酒吧中,臧西西迷茫的站了片刻緊跟著勾了回去。 陸歧路已經在吧臺里面瘋狂的翻找著什么,臧西西趕忙上前,還不等他問,陸歧路一頭汗水,豁然抓住他的雙肩嚴肅而略帶緊張道:“方才那個人給了你什么?” “什么什么?”臧西西覺得他有些奇怪,從剛才追著那個人出去開始,他就有這種感覺。 “給你手提袋的人!”陸歧路緊張的甚至開始喘氣,臧西西搖頭推開他的手道:“我不知道?!彼X得事態有些嚴重,不敢隨便將東西給他看,更何況那是別人托他轉交另一個人的東西。 “拿來!” “你干什么?” 然而,陸歧路卻不再說話,蹲下身去繼續翻找。臧西西也躬身阻攔,不悅道:“你干什么呢?那是別人的東西!你身為律師怎能私自翻別人的東西?!?/br> “我只是我!拋下這層骯臟的外衣我還能剩下些什么呢!”陸歧路忽然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不管不顧的繼續找,就在他準備打開一扇柜門的時候臧西西抓住了他的手腕,然而陸歧路繞開了他的手,將東西拿了出來。 看著那個黑色的手提袋,臧西西有些緊張的去奪,一邊義正言辭道:“你喝多了!應該冷靜一下!” 陸歧路悶聲不言,繞過身背對他去打開袋子,臧西西從身后抓住袋子,可是就在兩人掙動的過程中手提袋掉落在地,里面有一紅色的塑料袋落了出來,開了口撒出了白花花的面粉。 臧西西呆了一下,不高興的瞪了陸歧路一眼,不滿的蹲下身去清理,一邊抱怨道:“只是面粉而已,你發生么瘋?!?/br> 陸歧路也蹲下身,但是用小指蘸了些白粉入口,倏地面色驚變道:“這不是面粉!” “那是什么?!标拔魑骱苁切牟辉谘?,甚至有些郁悶,他覺得自己留了個麻煩在這此,于是不爽的又道:“不管是什么,總之是別人的東西……” “是毒*品!”陸歧路嚴肅不已,臧西西一怔,抬眸透過碎綠的發絲看向他。他發現陸歧路的眼睛里沒有了醉意,于是指尖微微一抖,低聲再問:“你方才說什么?” “毒*品要提純,制成品后留有酸味,一聞便知?!标懫缏泛鋈幌駛€偵探一般,捏了捏地上的白粉又道:“粉里有半透明結晶體比起味精的樣子略粗糙了些?!?/br> 臧西西的指尖粘著些晶體,他低頭看了片刻,始終不敢相信,又湊近鼻前嗅了嗅,準備塞入口中之時卻被陸歧路一把抓住了手道:“不用嘗!” 在他抓住臧西西的手腕時,這個綠頭發的大男孩明顯驚了一瞬,他轉而抽回手,仿若什么都沒聽見一般繼續迅速的清理著殘余。 陸歧路將整個袋子拿在手中,臧西西起身將那袋弄臟了的白*粉遞給了陸歧路。他的臉有些微紅,看得出是在緊張,陸歧路冷靜的抓過他,兩人一溜煙上了樓。 灰暗的房間里,腳下的木板被一樓的音樂震得轟轟響,臧西西沒有開燈,他靜靜的坐在床邊望著窗戶的方向。 外面的燈光照射進來,比月亮溫暖,但依舊照不亮兩人內心的角落。 他有些發抖的手輕輕點燃了一根煙。 陸歧路站在門邊關上了門扉,始終不動,看著臧西西的背影,問道:“你吸煙?” “不……”他搖頭,但煙已經點燃,臧西西的聲音也有些顫抖,淡然的解釋道:“那個人的……只是有時候我會點一支?!?/br> 只是點燃,并不抽。每一次他不開心或者慌張擔心的時候,嗅到這個味道就會覺得安心。如今即使那個人不在了,這種習慣卻很難改。 煙靜靜的放在床頭的煙灰缸里燃燒,房間里沒有嗆人的味道,反而是淡淡的香氣。 聞著香煙的味道,陸歧路也一直不曾說話,因為他再想接下來的對策。而臧西西停了好久,終于深呼一口氣,從床前站起,背對著光,看向陸歧路似乎有些鎮定了:“你確定這些真的是白*粉?” “不會假!我認識的緝毒刑警跟我提過?!?/br> “那現在……” “這東西不能留!”陸歧路堅定嚴肅道:“必須得丟掉!丟的越遠越好!絕不能被人看見?!?/br> “不行!”臧西西當即反駁:“明天那個人會來取的?!?/br> “這是毒*品!絕不能給。況且東西已經臟了,他們一定會發現?!?/br> “那怎么辦?”臧西西說罷想了一瞬,靈機一動道:“報警吧?” 然而,陸歧路卻目不轉睛的盯著他,低聲問道:“你之前幫他們遞過東西嗎?” “嗯?!标拔魑鼽c頭,可是現在陸歧路則希望他不要這樣誠實。 他有些不想面對,但還是要告訴臧西西道:“那你已經是幫兇了?!?/br> “幫兇?”臧西西一笑,有些滑稽般道:“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br> “誰能作證?” “不知情就是不知情,為什么還要人作證!” “警局和法院都是講究證據的!” “我沒犯罪!”臧西西不爽的沖他抱怨,然而陸歧路依舊一動不動的盯著他,過了片刻臧西西敗下陣來,想了想道:“店里有監控的。監控可以作證吧?” “監控?監控是你店里的,如果你做過更改呢?誰能證明你沒有刪減修改過?另外,監視器只能證明你的確和他們有過交集,監控也不會錄下你說了些什么,這只會成為對你更不利的證據?!?/br> “那要怎么辦?難道這世間白的也能變成黑的?警察一定會調查的?!标拔魑饔行┎荒蜔?,真是有些惹禍上身的感覺,他想著不由口不擇言的沖陸歧路道:“如果不是你奇奇怪怪非要看,我不知道混過去就算了!” 陸歧路沒接這個腔,因為他承認事情是因他而起,但他并非全然贊同臧西西的話,不過沒必要在這個時候跟他爭執,畢竟誰遇到這樣的事都會慌張,會覺得倒霉。 他想了想,沖臧西西又道:“我不是恐嚇你,這個分量的毒*品,足夠你挨十次八次的槍決了!” “可是我沒做過!”臧西西再次坐回床邊,說實話他的腿還真有點軟。平時再能游刃有余的說笑,可是遇見這種要命的事兒還是會手足無措。 陸歧路更是添油加醋,不嫌事兒大道:“我信你沒用,警察未必會?!彼D了頓走到臧西西身邊坐下,望著昏黃的窗外,又道了一句他一直不太想告訴臧西西的事:“那些人在這兒交易,為了防止被你這樣的局外人發現告發,一般情況下一定會想辦法拉你下水,不從你這兒出事便好,出了事你也逃不掉?!?/br>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這所酒吧里極有可能已經被人藏*了*毒,在你所不知道的角落里?!?/br> 臧西西再次沉默了,他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陸歧路聽得真切。 “所以……我不提倡報警?!?/br> “那……我該怎么辦?”他從未和毒品打過交道,說不怕是假的! 酒吧的聲音漸漸小了,有人敲了敲臧西西的門,他驚得從床上坐起,門外傳來服務生的聲音:“西西哥,要打烊了?!?/br> 打烊了…… 陸歧路在灰暗中看了眼表,時間竟然不知不覺過了零點。他兩人竟然就這樣坐了一兩個小時。 臧西西走去開門,和那服務生交代了兩句,又開門走了進來。 與此同時房間的燈亮了。 昏黃的燈落在兩人的臉上,臧西西正好與起身開燈的陸歧路撞個滿懷,這個男人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嚴肅認真的承諾著什么一般,對他道:“明天我來?!?/br> “來什么?” “你別管,東西我帶走,打烊了,你最好把店里上上下下犄角旮旯全部翻看一遍?!?/br> “你要干什么?”陸歧路拿過地上的手提袋要走,臧西西伸手去攔,兩人對視著,卻只是沉默。 陸歧路沖他一笑,又變成了那個成熟沉穩的男人,令人覺得放心。 眼看他下了樓,臧西西忽然折身跑了下去,站在樓梯間沖他道:“已經很晚了,今晚就留在這兒吧?再說,我的事,不能牽扯你?!?/br> 陸歧路駐足,神情依舊有些嚴肅,不過開口的時候唇角卻又揚起了一絲自然的笑,沖臧西西調侃道:“怎么,不怕有人生氣?” “怕!但他不在?!标拔魑鲊烂C又坦然,陸歧路還真是無言以對,他想了想,低低一笑,輕松了不少,沖他玩笑著又道:“如果在呢?我是不是就要打道回府了?”陸歧路態度忽然轉變,但卻帶著些莫名的情愫問。臧西西也宛然一笑,又恢復了那種沒心沒肺似的感覺回應道:“你留下也是睡地板而已,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真是好狠的心?!标懫缏窡o奈的搖搖頭,轉而折回了走到了盥洗室,沖他擠一擠眼道:“不介意我先洗個澡吧?” “你隨意?!标拔魑鼽c頭,轉身走到了一層酒吧,就在他走過盥洗室的門時,陸歧路忽然抓住他的手從門里探著頭,邪邪一笑道:“要不要一起洗?” “你說什么?”臧西西挑眉看他,有種隨時會揮拳頭的感覺,陸歧路卻不松手,眉飛色舞,無懼無畏的又問道:“萬一明天我死了,死前能不能逍遙一把?” “夢里你隨意?!标拔魑魍崎_他的手,笑的真是客氣又禮貌。 陸歧路無奈的關上了門,哼起了小曲兒。 然而,水龍頭打開的時候,他的笑容凝固了,聲音也停止了。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看著水池上的手提袋,陸歧路從來沒干過這么大膽的事。 他決定明天親自將這東西交給來取的人。 一來是為了幫臧西西,二來是他不能錯過和那個人的再次相遇! 裴攻止沒忘!陸歧路也不會忘! 裴小芽的仇還沒報! 這何曾不是他內心的煎熬,這十年他和裴攻止一樣,從未放棄過…… 而就在盥洗室的門關上的那一刻,臧西西站在安靜而雜亂的酒吧里發呆。 幾名服務生正在整理,他想了片刻囑咐幾人幾句,要他們將店里的犄角旮旯大掃除一下,任何垃圾都堆在一個角落不要清理。而后臧西西又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一咬牙,撥下了一串熟悉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