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　本章又名如何把三章內容以千字表達，答案是相當容易的。

    （「巴里特！巴里特！」一個紅頭發的少年興奮地向他跑過來，強尼僅僅瞄了他們一眼便敝開視線，這個紅發少年......?。?/br>
    喔哇，這是巴里特的當下心理反應。相應的，對方的反應是僅僅微掀半垂的眼瞼，「三等資質...」

    他唔了一聲，仿佛直至此時這刻才意識到巴里特整個人的存在。

    質感獨特的水晶球仍然在散發柔柔光茫，柔軟的球面似乎在一動一動地呼吸著。巴里特有些猶疑是否該把手拿下來，在他分神下一秒，由球內發出的光和腦內的幻視也消散了，只剩下一團，似濕非濕的水晶球體。

    「報上你的名字吧，年輕的農奴?！狗坷锏娜舜驍嗔怂挠^察。

    巴里特身上破舊沾滿土泥的簡陋服飾﹑過於曝曬的面孔以及相於同齡人更顯魁梧的身型毫無疑問指向了他作為勞動者的身份，當然，衣服上的馮格德爾家徵貢獻功不可沒。

    「巴里特，馮格德爾子爵下的農奴鮑伯之子?！骨吧缧蟮膽T性使他又自然補上一句「大人?！?/br>
    對方微不可察對他滿意地頜首，於是事情就這樣成了。

    他與另外四位的少男少女成為了是次測選中幸運兒，準巫帥學徒。

    這個消息對於鮑伯一家自然是不亞於繼承了一筆期待以久的遺產，一直以來隱蔽，不見得光的心思終於能浮於水面上。盡管鮑伯有一瞬間有過更隱晦的失望，他本來是更希望由家中更小的孩子選上的。巴里特作為長子承擔家中很多的勞動，一旦他離開了，家里的勞動力必然下降。其次，相對長子木納寡言的性格，他其實更看好活潑聰明的次子們。

    不過很快他的心思便如四月里的野花般被吹散了，因為馮格德爾子爵大手一揮免除了他們一家農奴的債務，這意味著他們現在是自由民的身份了。

    曼蒂抹著眼淚擤著鼻涕叨叨著好日子到了好日子到了當初嫁給鮑伯的決定果然沒做錯，面包似的臃腫手指一搭一搭地拍撫著低下頭的莉婭。喬和比爾則興奮地圍著巴里特轉——直至鮑伯把人逐一趕去睡覺。

    當巴里特躺在骯臟狹窄的乾枯稻草和床板上，肚裹還有著比起昨晚多出半塊的黑面包，他透過屋頂上的破洞凝視著夜空，天氣不好，迷霧里沒有星月。

    他揣著手中一袋的金幣，這是馮格德爾子爵讓人私底下帶給他的，話語裹不乏各種不甚隱晦的拖攏與暗示。經過今天一系列的cao作，他明白了幾件事。一，巫師的地位真的很高；二，巫師學徒分五等資質，從一等至五等，愈好資質的愈容易晉升成正式巫師；三，要晉升為正式巫師非常困難。而自己只是三等資質，不高不低，屬於巫師界的工蜂階層，所以馮格德爾子爵也不過是在買個希望，做一項無傷大雅的小投資；　四，強尼拍馬屁的功夫比起諷剌的水平高不了多少。

    現實無論去哪里都不外如是。

    接下來的兩天巴里特一直都只待在家中作準備，說是準備，但作為前農奴一窮二白又不會字有什麼好準備，不過是在家中幫手勞動以及和家人作多些時間的相處。鮑伯在這段期間一直都很高興，常常拍著巴里特的肩膀彷似已經見到日後全家的風風光光。他那母親曼蒂好幾次在空閑時悄悄地抹著眼睛。

    曼蒂知道，曼蒂的母親及所有母親都知道，她們的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屬於她們的，資質平庸的孩子注定屬於這個殘酷的社會。他們是工具﹑或成了別人的妻子，唯獨不是她們的孩子。那些資質優越的孩子亦不屬於她們，他們必然注定會離開這個家，離開她們，成為那些大人物手中得體的籌碼。

    父親尚有社會倫理去幫襯著，一個母親又能以怎樣的方法去留著她的孩子。

    作為一個母親的本能必然是自私的。在最後的一晚曼蒂趁著無人悄悄把一個鈍三角型的金屬飾物塞進巴里特手裹。

    巴里特有些錯愕，畢竟他可不認為一向老實敦樸的曼蒂會私藏東西。

    顯然地，他錯了。

    「這是你祖母在我結婚前一晚留給我的東西?！孤僖幌蝽懥恋拇笊らT變得柔和下來，輕聲道。

    他捉緊手中飾物，時間的痕跡已經使其表面的花紋消逝，只剩下難以溯回的概念，以及來自母親的溫度。巴里特可以想像到它是如何一代傳遞一代，每位母親在長女出嫁前一晚的最後祝福和掛念。

    「不」他把手中的飾物推回到曼蒂手上，「留給莉婭吧，莉婭比我更適合這東西?！顾皇撬恼嬲齼鹤?，最起碼不完全是，但莉婭是。

    曼蒂強硬地把飾物塞進巴里特貼身衣服的內袋里，作為母親，她當然有這個特權不是嗎？

    「莉婭她已經足夠了，別說是她，連喬和肯那兩個混小子都夠他們日後娶個好媳婦了。家里有著你留下的錢，還有什麼不足夠？」

    「...倒是你...」巴里特發現曼蒂開始哽咽，「他們都說你那次後......性子變得有些奇怪，這不是擺著的事嗎？人都差點沒了，怎麼會什麼事都沒有。你只不過是變得比較不愛說話而已，人的性子還是好端端的。是賓恩那一家子不長眼睛，攔著他家的二女兒不讓她過來。要我說那個小婊子也不是好東西，轉個身就和別人好上，昨天還想回來找你求你原諒她。呸，真不害臊！」

    巴里特沒有打斷她的喋喋不休，事實上，他正如世間的所有子女般也不曉得在父母真情流露時該怎麼做才好，只能手足無措安靜待著聽著。

    曼蒂過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她仔細看著巴里特的臉孔。

    「大家都說你以後不會再回來，可我總覺得我很早以前就已經失去了我的孩子?！?/br>
    「不止你，連莉婭他們都是?！?/br>
    在巴里特的沉默下曼蒂意識到這并不是一個好話題，她還想說點什麼但鮑伯的闖進打斷了她。

    「我會照顧好自己，有機會也會回來?！拱屠锾叵蛩ＷC著，一如每個離開家中的孩子。

    曼蒂抽噎一聲，也不管鮑伯的目光，一把巴里特攬在懷內，在他耳邊嘮嘮叨叨著。

    好孩子，她重復又重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