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南秋,殺人誅心
方故淵還沒來得及跟白洛他們說沈狄的事,另一件事情猝不及防的打破了許久的平靜生活。 南秋病了,花柳病。 這是誰都沒想過的,然而卻又是意料之中的。 南秋對自己的身體向來刻薄,而且他不挑客人,來者不拒,百無禁忌。 其實南秋病了有一段時日了,剛開始的情況不算很嚴重,但后來那些紅斑擴散得越來越多,逐漸的潰爛腐敗,再怎么用藥都掩蓋不了。 下身的痛苦更是難以想象的,他沒有辦法正常的如廁,從頂端的那個小孔里,尿水堵塞刺痛,幾近用力,只能溢出黃綠色的膿水。后庭那里的慘狀更是讓人不能直視。 方故淵白洛他們都沒人敢看,只蹲在南秋床榻邊,一個個眼眶都是紅的,與他說話。 白洛聲音哽咽帶著怒氣,“你到這個時候才告訴我們,你到底……” 氣不順,話沒說完說不下去了。 南秋安慰他們,“總要有個時候,我已經預料到了,” “你從不把我們當朋友,什么話都不肯說,”方故淵說,“你自己獨自承受了一輩子,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帶著這些……” 南秋蒼白的臉色又淡了淡,“誰都這么苦,說了也無益?!?/br> 易黎沉默了一會兒,道,“你遇到了什么?若是你心里并不好受,與我們說說吧?!?/br> 南秋輕輕笑了一下,“好像在交代遺言?!?/br> 南秋開了個小玩笑,然而并不好笑,眾人的神色反而更加沉重。 南秋撐起一些身子,虛虛的嘆氣,“你們想聽什么?” “你說的,都聽?!狈焦蕼Y給他備了一些清水,“我們都在這兒,你隨意一點,別拘著自己了?!?/br> “嗯?!?/br> 南秋靜默了半響,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有一陣輕風順著雕花的木色窗欞游蕩進來,南秋的聲音便飄在其中。 “十幾年前,南國被軒轅破滅,我是南國最后一任君主,也是史上即位最短的,不到半日,宮門被撞開,徹底宣告南國覆滅?!?/br> 寥寥幾句,方故淵幾人都已經目瞪口呆。不過沒人打斷南秋,南秋咳了幾聲,繼續說。 “我幸得從小護我長大的侍衛庇佑,帶我逃離奔赴離國??上軅麌乐?,匆匆將我托付一戶人家就撒手人寰了?!?/br> “那戶人家后來就將我賣進玉閣?!?/br> 南秋說,“故事挺簡單,沒了?!?/br> “不,還有?!狈焦蕼Y看他,“你這病到底如何得了,雖然你以前也接客多,但那幾乎都是琦mama安排的,近年你是自己要求的。為何?我記得你的愿望,你是想離開這兒的?!?/br> 南秋無奈的苦笑,瞞不過他。 “南國將軍世代護國幾十載,最后一代,全部陣亡只留下一稚子?!?/br> “他來找我了,這是我欠他的,或者說,上代的罪孽,我需要承擔?!?/br> 白洛破口大罵,“還個屁!關你什么事?他讓你得了這個?” “他要我的命而已。這樣,便兩不相欠了?!?/br> 白洛又是一陣大罵,可是再怎么罵,事情已然這樣了。 南秋驀地緊鎖起眉,疼痛讓他額頭滲出了汗。 他緩了好一會兒,淡淡的說,“我與他還有一點糾葛,解決好了,我也能安心瞑目?!?/br> 方故淵看他的情緒,還想說些什么的,但是最后又只能作罷。 “不用為我悲傷,對我來說真的算是解脫,”南秋說,“我真的很幸運,能有你們?!?/br> 他的話說得很清淺,像是漂浮在空中陽光散成的綺麗的光圈,不知何時來,不知何時退。 幾個人在他房間待了很久,直至夜幕四合,南秋擺手讓他們回去了。 大概是最后的時日了,男人來得也勤了,近來幾乎是每晚都會過來。 南秋有些費勁的去看他,說道,“更深露重的,難為你還天天來確認我死沒死?!?/br> 男人沒有說什么,徑直過去抱住他往旁邊移了一些,然后與他并肩躺在一起。 他沒說話,南秋也很疲倦了,便沒有再開口。 男人不知道是生了什么想法,坐起來脫了南秋身上的衣袍,片縷不留。借著微弱的燭火,那些膿瘡都格外滲人。 男人呆滯了一會兒,肩膀微微抖動。 南秋說,“如果這具rou體你還有興趣,我便真的佩服你了?!?/br> 男人不語,起身離去。 過了一會兒,他打來了熱水,用濕帕子幫南秋一點點的清洗。 他的手在顫抖,原先還不明顯,后來抖得讓南秋都晃暈了眼,“你在怕什么?” 男人扔了已經染血的手帕,視線落在了南秋的眼睛里。 “我怕你死了?!?/br> 南秋笑了起來,“這不是你長久以來的愿望嗎?” “不,”男人聲音沙啞了很多,“不是的,” “南秋,殺人誅心?!?/br> 男人艱澀的說,“你比我狠多了?!?/br> 南秋不解的問,“可是淪為魚rou的不是我嗎?” 男人給他蓋好被子,重新抱住了他,“你明知道,我對你動了情?!?/br> “我想和你好好的,想和你重新開始,想為你贖身,給你一個家,你都知道的?!?/br> 男人的聲音變得激烈,帶著控訴與絕望,“你明明都知道,我一直在努力,我在贖罪,你……” “你卻一丁點的機會也不給我……” 南秋忽然覺得很累很累,胸口悶得喘不上氣,像是離水的魚,要被干涸至死了。 “南秋,你不能這樣殘忍,你不能將床笫間那些不知所畏的粗話當真?!?/br> “為何不能當真,”南秋來了氣,“是你說的,你說你恨不得我被千刀萬剮,要飲我的血,啖我的rou。是你說你要找全城的乞丐輪jian我,讓我得花柳病而亡。是你說你要把我cao死在床上,讓我不著一縷,赤身裸體的去陰曹地府見列祖列宗。所以這樣的結果,你不是應該最滿意的嗎?” 南秋的目光像是淬著毒的刀鋒,男人已然落淚,哭得像一個吃不到糖的孩提。 南秋就靜靜的看他哭,什么也沒做。 后來,男人一遍又一遍的向他說,“對不起”。 多簡單的三個字,可以很輕,也可以很重。 南秋說,“就這樣吧,我真的很累了?!?/br> 男人緊緊抱著他,不肯松手。 脆弱的燭火影影綽綽,將息未息。濃稠的夜色逐漸侵蝕,在徹底墜于黑暗之前,南秋說, “如果你愿意的話,攜一朵青溪蘭來我墳前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