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瘦瘦小小的男孩子虛弱地坐在石頭上，垂頭喪氣的樣子讓人想去安慰他。

    “哞……”

    一聲牛叫讓小男孩回了神，他看著眼前半人高的草叢一陣抖動，一頭大黑牛從里面低頭半臥的走出來，鬼鬼祟祟的樣子好似一個小偷，眼神極其人性化。

    “……你怎么會來這里？”

    青柳壓低聲音，看看四周，低聲問道。

    一人一牛好似地下黨接頭。

    “哞……”

    “你要離開這個地方？”

    “哞……”

    “想要去妖魔多的地盤？”

    “哞……”

    “哎……大牛，你走吧，早點走，好好活著，沒準以后我們還能見面?！?/br>
    “哞……”

    大黑牛不舍得低鳴一聲，留下一些人參靈芝，依依不舍地離開這個它生長的地方。

    青柳也是不舍地望著它，這頭牛已經不知道是第幾代野牛了，他的祖輩一直陪伴著青柳，到了大黑牛這一代，青柳學會一些控制法術，從大黑牛的出生，就下了印記。

    不為別的，專門讓大黑牛到處探索，他能透過大黑牛的眼睛看到其他地方是什么樣子。

    大概也是跟青柳有關系，為了讓大黑牛更活潑健壯，四處跑跳，青柳沒少輸送生機，時間一長，大黑牛的氣血顯然跟別的牛區分開來，成了野牛的頭頭，到最后竟然也可以修煉起來！

    這讓青柳好生高興，多了一個熟悉的陪伴，也是很好的。

    但現在大黑牛被嚇怕了，連他認為強大的青柳都被人打敗，大黑牛也怕死，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到妖魔聚集地生活。

    青柳不是不能理解，修真者的霹靂手段，也讓他膽戰心驚。

    青柳還記得，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帶著幾個師兄弟御劍騰空下來的耀眼，雖然是黑夜，可他們好像是天空中的繁星落到人間，跟山村里的每日在溫飽線上掙扎的農戶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

    目送大黑牛離開，靈力恢復后，青柳緩緩抬頭，看著遠處零星錯落的屋子，目光深邃，他來到這個世界有多少年了？

    一開始，他還會計算，后來樹身無法行動，他也慢慢記不住自己數了多少天。

    他估算著是兩百多年，是按照牛的壽命來算的，后山有一群野牛，以往閑著長毛的時候，青柳都能認清每一頭牛的樣子。

    大概也送走了十幾代的牛吧，深山老林里才出現人類。

    然后青柳就發現這是一個生產力很低的世界，有點類似以前的古代背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種生活對于以往的青柳來說肯定提不起興趣，但當時他是顆柳樹，有人出沒就能讓他激動。

    瘦弱的小男孩挎著柳條筐，認真的尋找蘑菇，一個一個采下來。

    成為柳樹修煉的時候，青柳發現一些奇怪的意識，或者說傳承，在他野牛更新換代到第五代，大概也有百來個年頭，某日，青柳正在吸收日月精華的時候，突然開竅，腦海里多一些東西。

    關于他的柳樹身的消息，這顆柳樹看著是一顆普通的柳樹，實際上是一顆相思柳。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相思柳在生長百年的時候，會長出一條鮮紅色柳條，傳聞尋找到紅色柳條，系在心上人的手腕上，兩人的情意會長長久久，百年好合，幸福一生。

    如果是未訴說心意的兩人，那么相思柳可以幫忙促成姻緣，讓心上人答應與你在一起。

    青柳：“……”

    他也不知道一顆柳樹上為啥要長出這種東西，屁用沒有。

    不過好消息是長出紅色柳條后，他的修煉明顯加快，等到他可以控制柳條寫字的時候，他也發現了，相思柳實際上是一個顆可以控制人的柳樹。

    那根紅色柳條不是什么姻緣紅線，而是聚集了柳樹的精華，讓佩戴的人放下心防，從而稀里糊涂達到聽話的目的。

    一根紅色柳條的效果很輕微，所以佩戴的人還是很清醒的，只是戒心沒有那么高，對送的人會表示親切一些。

    可當相思柳完全成為一顆紅色柳樹，那都可以不知不覺控制一座城的人，人們絲毫沒有變化，察覺不到自己被控制了。

    青柳就嘗試控制了后山那一群野牛。

    效果不錯，指哪打哪。

    可惜他只長出來兩根紅色柳條，就遇見了余輝一行人。

    ＊

    翠林林的草木中，青柳晃了晃手中的籃筐，虧了他還有一些殘留的能力，方便在深山里尋找東西。

    蘑菇個個都有小男孩手掌那么大，且鮮美多汁，青牛家里目前光靠這個都能飽餐一頓。

    說起來，青牛這個孩子也算是他接生的，深山里的人迷信，加上缺醫少藥，只有幾家獵戶懂點止血的草藥，其他一切看命。

    青牛媽當初也是跟著家里人逃命，來到深山里，嫁給了一處農戶。

    結果八月懷胎的時候干活不小心滑了一跤，難產加早產，在這個世界等于是在一腳踏入鬼門關了。

    村里人就把產婦送到他這個小廟里來了，說是廟，其實就是圍著他建造的簡陋小木屋，青柳當時也麻爪，只能是嘗試性的往產婦身體里輸送生機，其他只能看天意。

    也慶幸產婦活命的欲望很強，才拼的命生出來弱巴巴的小青牛，青柳也覺得歡喜，新生命的出現總是讓人覺得世界很有希望。

    尤其是看到產婦那么拼命想活的樣子，過程中他也算是有參與，對于生命的體會更加深刻。

    修為也因此更近一步，青柳覺得跟這個小孩子有緣，看到產婦跟小孩雖然活下來的，但是都蔫蔫的，尤其是小孩子，瘦的跟個小老鼠似的，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

    于是控制一頭野牛送了一些藥草和魚蛋，給產婦和孩子。

    沒想到這下子在村里起了轟動，認為山神有靈，大柳樹有靈，神牛使者一系列的神話故事傳了出去。

    小孩子也被起名為青牛。

    神話故事也引來了修真者。

    雖然人在深山里生活，但也是需要跟外界溝通的，買鹽一類的調料。

    一筐收獲滿滿的蘑菇，小男孩裝著慢慢走下山路。

    他是怎么變成青牛的呢，也是一年前，余輝帶著人，說村子里有妖，并且直指他所在的方向。

    青柳當時很生氣，但是還是很細心觀察那些修真者。

    領頭的是一個長相很漂亮的少年，驕傲自信的神情，明亮有神的雙眼，精致鋒利的五官像天邊的朝霞，燦爛奪目，卻又不顯得女氣，是一個極其英姿颯爽的美少年。

    如果不是針對他而來，青柳會欣賞這類美人的，就跟以前在家追劇，人們都愿意看好看的東西。

    那個叫余輝的少年是領頭的，青柳觀察完后，心一下子沉落到谷底。

    中二少年無法溝通。

    他也經歷過這樣的年紀，這個時候正是覺得天大地大自己最大，一切不同的意見都是跟自己做對。

    尤其這個世界信息并不發達，很容易認死理。

    哪像經過各種幻想，各種劇情沖擊過的腦子，人仙妖鬼都能談戀愛的，能聽一聽異類的說話。

    青柳還是不甘心的，他做了兩手準備，經過兩百多年的修煉，他不只是一顆柳樹，他其實是一片柳樹林，隨風飄，隨水流，他盡力的壯大柳樹群體，周圍的柳樹都是他身上的種子長大的，在土地下面根連根。

    相思柳只是他最粗最壯的樹身，也是最開始的樹身。

    可以說，這一片柳樹林都是相思柳，只是時間太短，顯不出來。

    第一次，他嘗試入夢，笑臉迎人，想要說明自己沒有做壞事，只是一個盡力修仙的妖。

    但余輝的反應讓他只能選擇第二種。

    舍棄相思柳之身，找個一顆普通的柳樹重新修煉。

    他是這么做的，可意外出現了，青牛在河邊玩的時候不小心落水，而他正好移魂到河邊的柳樹上，占了小青牛的身體。

    當時他也沒有能力回去了，相思柳已經被余輝連根拔起，青柳的神魂也受了不輕的傷，只能奪舍青牛的身體，安安穩穩當個農家小男孩。

    說心酸，百年修煉毀于一旦，說開心，能重新做人當然更好。

    只是做人之后更加茫然，眼前的生活讓他有一種無處可去的茫然。

    “青牛，幾位仙師之前說門派里會招徒弟，明天你早點起，我帶你去看看能不能選上?！?/br>
    內心正在感慨大黑牛離去，自己以往的修煉生活的青牛，剛一進家門，就迎來了這句話。

    小男孩拎著采滿蘑菇的籃筐，站在門口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