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相遇

    2019年12月17日

    我拿出手機來搜索了一下地址，再一次確定了一遍張紹馨家所在的社區、萍水公園、張紹馨學校之間的距離。這幾個位置我之前都有去過，不過反復確認已經養成了習慣。

    張紹馨家所住的洪苑小區算是這座城市里有些歷史的老社區了，房子大多數都是三四層的小型公寓樓。不過張紹馨家可不是租戶，她家是房東——在這座城市房價穩定上漲的大背景下，她家可以說算是比較闊綽的了。

    這就是生為省會城市本地人的好處了。作為一個外來者我總會覺得自己與這座城市格格不入，生活也一直過的比較拮據——這與我大量收入花在了買書和自殺用品上有關——不過我倒也對這座城市沒什么不滿，至少我嘗試過的這些自殺手段需要的道具、藥品還都算是成功弄到手了。不過這座城市的治安確實不太好，一年下來了影響如此惡劣的連續殺人案都還沒有成功破獲，讓我不得不擔心這里的警方辦事能力——當然我更擔心被破獲了。

    洪苑小區距離萍水公園的西出口大概有一公里半的距離，張紹馨家所在的一棟公寓位于洪苑小區的東南角落，那里有一扇只容許一人通過的小門，一般是作為緊急通道用的地方，周圍都是綠化帶，正對著的是兩條小巷子的交叉口，這一代大概有兩個街道攝像頭，小門處也有監控攝像頭，但是我觀察過兩次后確定是已經壞了有一段時間了，也沒有人專門來檢修。講道理在這種特殊時期竟然還這么沒有安全防范心態，這種老社區的管理真的很成問題了，如果我是業主的話我估計要投訴了。

    不過仔細想想反而能理解，在這兒住的很多人都是外來戶，這兒一些房東為了方便租房收入，甚至都沒有對租戶進行過身份檢查，里面很多人有沒有暫住證都成問題。這終究還是因為城市管理體系還不成熟，即便是省會城市，但也就只是這水平罷了。

    我算準了行走的位置，以很自然的步伐繞過了街道攝像頭能夠拍到的位置，從洪苑小區的小門走了進去，在往前走不需要走到下一個監控攝像頭能拍到的位置，就能看到張紹馨家住所的那棟樓——一共有三層，占地大概一百五十平米的獨棟公寓，一到二層分成了八間單身公寓租給了外來戶，張紹馨一家四口人住在第三層。

    上一次我來的時候有幸見到了疑似張紹馨母親的女人。

    “你為什么覺得她是張紹馨的媽？”

    那天老師也在我旁邊，發覺我看著那位大概四十歲多點但依然風韻猶存的婦人提著剛從超市買來的食材上樓的模樣有點入神，直接說破了我心里所想。

    “你得想明白，這棟樓住的可不止有張紹馨一家?！?/br>
    “這我知道，但我覺得這位婦人就是張紹馨的婦人，”我告訴老師，“你得想明白了，這棟公寓住的主要都是單身外來戶，就算說是有上了年齡的租戶，你覺得能租住這種房子的人有幾個能有那種風韻的？這位婦人明顯是家庭主婦，住在這種公寓的家庭應該也沒有女性當家庭主婦的余裕吧！”

    “你的分析確實很有道理，但我總感覺你是現場編出來的分析，告訴我你第一眼認定那女人身份的真正理由！”

    “你要這么說的吧……大概就是和我設想中的形象很相似?！?/br>
    這句才是實話，我在打印社里看到張紹馨的相關材料——來自于一家教育機構的會員材料打印的委托——我就一直在設想這家人的模樣，而在那時候看到那位婦人的模樣，正好與我的設想重迭，這一刻我就對于我的其他各種各樣的設想抱的期待更大了。

    雖然我的設想總是被老師說完全是家庭情景喜劇入腦，不過就我這三次以來的行動中進行的設想大多數都能命中，所以再來一次我也不覺得會有問題。像這種勤奮好學又溫柔的女孩子，必然是生活在有著溫婉氣質的家庭中的——父親是儒雅博學的大學老師，母親則是有知識懂禮節、且有富裕時間教育孩子的家庭女性，還在上初中的弟弟也應該是文雅形的美少年，這樣的一家四口的生活其樂融融，似乎能永遠幸福下去。

    “但是你來了，他們不就幸福不了了嗎？”

    老師不遺余力地諷刺我，仿佛是想要讓我就此放棄。這混蛋，在公園里說不會跟上來，這不還是出現在我身邊對我說這些沒用的話？

    不知不覺間，時間已經過了六點半，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中間我看到兩三個大學生模樣的人從這棟樓里進出，但是并沒有看到張紹馨一家之中的其他人進出。我開始有些著急了——是我來錯了時間嗎？作為大學老師的一家之主現在還在大學辦公室里研究課題嗎？作為家庭主婦的婦人到了這個時間點不出去買菜嗎？不管怎么說，還在上初中的小兒子也應該回來了吧？

    “該不會是早就約好了今晚一家人出去聚餐，所以老早就全出門了吧？”老師說出了這個可能性，“也可能就是你的推測全是錯的，你這次的蹲點也毫無意義可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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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出去聚餐了，只要多等一會兒也會有結果的?！蔽蚁胍虉痰貓猿忠幌?，不過實際上我也等不到那時候——在這兒逗留太久對我自己不利。

    我在心里計算著時間，時不時往小門外走一走，但盡量只走到不會被人注意到的位置，就像是一直來回徘徊在獵物巢xue附近的野狗一般，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無趣。

    正在我無所事事徘徊著的時候，突然間被一個小個子的身影撞了一下。我往后踉蹌了幾步，但隨后聽到了一個我仿佛在夢里聽到過的、甜美的聲音。

    “啊，真是抱歉，沒有看到你在這里……”

    我低頭看了一眼，借著微弱的路燈燈光，我看到了那個小個子女孩的身上穿著華明高中的學校校服——那是張紹馨所在的學校。

    我的心臟在這一瞬間似乎停跳了半拍，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再次觀察那個女孩——雖然說是小個子，但相對于本來也不高的我來說并沒有矮多少，不過卻比我顯得更瘦弱一些；及肩的黑色中短發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異常柔順；沒有化過妝的樸素面孔顯得分外可愛，清澈的雙眼仿佛兩顆透亮的寶石一般。

    這……這難道就是……

    “對不起啊，天色有些黑，沒有看到你在這邊，”女孩歪了歪頭，“你是這附近的住戶嗎？”

    我努了努嘴，讓自己狂跳的心臟強行冷卻下來后，平靜地說道：“啊，最近正準備搬過來，來這邊看看房子的?！?/br>
    “這樣啊，”女孩點點頭，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在我看來，仿佛天使一般，“那以后我們可能就是鄰居了！”

    “嗯，是啊，”我點點頭，“如果可以的話，我確實想跟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子當鄰居?！?/br>
    “啊……”

    不知道是害羞還是竊喜，她沒有回話。隨后，她再次抬起頭，微笑著說道：“先不說啦，我得趕緊回家了！你也要小心點，最近城里的治安似乎不太好，晚上一個人

    在外邊走動可不安全?！?/br>
    “謝謝提醒，我馬上要回去了?！?/br>
    “嗯，拜拜！”

    女孩揮著手，邁著很有活力的步子走進了小門。我偷偷朝著里面看了一下，只看到她走進了我剛才一直在蹲點的那棟公寓。

    我又等了一會兒，大概過了一分鐘之后，發現三樓角落里的窗戶里突然亮起了燈光后，我才算是舒了一口氣，對躲在一旁的老師說道：“我就說今天肯定會有收獲?！?/br>
    “我不記得你說了啊，”老師冷笑道，“不過你還真是固執……你就這么確認那孩子就是張紹馨?！?/br>
    “外貌稍微出乎了一點我的預料，不過大體上還是很符合的?！蔽姨蛄颂蜃齑?，想了一想，唯一沒猜對的地方應該是張紹馨的體態比我想象的要嬌小很多，不像是已經成年的孩子的模樣。不過我不討厭這樣，我個子也不算高，如果喜歡的女孩個子比我高的話，我多少會覺得有點自卑的。

    “那么今天可以收工了嗎？我有點困了?！崩蠋熞贿呎f著一邊裝模作樣地打著哈欠，我看他剛才偷偷觀察我和張紹馨對話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困樣，真是個會裝的混蛋。

    “別那么著急，陪我去買塊肥皂吧?！?/br>
    “喂，你在說什么東西？你家里的肥皂不是還沒用完嗎？”老師剛說了這句話，就明白了過來，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你這家伙，又要嘗試新的死法了嗎？我勸你想明白，你明天還得上班！”

    “……說得對?！?/br>
    對了，今天是周一，能提前下班純粹是李社長給了我一個方便。如果今晚自殺的話，不管能不能死成，明天都大概率沒法起床準時上班了，挺給打印社添麻煩的……想明白這個問題后，我決定暫且推遲一下嘗試自殺的時間。

    自殺事件推遲的話，我也就能省出更多時間去跟蹤張紹馨了……這一次已經確定了她的長相，那么下一次就可以去華明高中門口等候她了。既然已經跟她說過話了，看她樣子也并不反感我，那么以后應該還有說話的機會……如果有機會的話……

    “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會侵犯她嗎？”

    老師這句諷刺的話，反而讓我有些迷茫了。我到目前為止已經殺了三個女孩了，但是到最后我都沒有對她們動性欲上的念頭，不管怎么想都很怪異。即便老師對我慫恿到了這個份上，我還是沒有那種感覺——我僅僅只是喜歡這種學習好又可愛的女孩子，并在最后殺死她們罷了。

    我從一開始，就并不想要侵犯她們。

    “總是在逃避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你真的是個失敗的殺人魔鬼！”老師對我斥責道，“如果是我的話，絕不會做的這么虛無！”

    我瞥了他一眼，緩緩說道：“所以你也就只能活在我的影子里了，老師?！?/br>
    “有本事別逃避我啊，傻瓜，你這模樣像極了一個……”

    老師冷笑著想繼續說下去，但我這次卻沒有給他機會，他已經在我眼前消失了。

    就算是做著虛無的事情也無所謂，我喜歡這樣就行了……至少我是這么想的。

    接下來，我一邊盤算著以后怎么抽出時間去跟蹤張紹馨，一邊左拐右拐地沿著監控少的小路走到了萍水街站前面的地鐵站，回了住所。

    當晚我做了個好夢，在夢里又看到了張紹馨那張純真的面孔。

    直到那個時候為止，我還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見到張紹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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