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衛的哄騙下，最終那一盒桂花糕都進了他的肚子里。

    燕蘅看著吃撐后伏在自己膝蓋上揉肚子的青年，仍覺得難以置信，究竟是什么讓楚衛愿為了口吃的甘愿做到這種地步？

    若說是身外變故，可看楚衛心情身體都還不錯，不像是很受打擊的樣子，他身上到底發什么什么，燕蘅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國子監開課，須得收拾了書卷前去修習，燕蘅不得不斷了思緒，從座上起身還不忘握住牽引，帶著楚衛進了書房。

    宸王府修葺宏大，書房與餐房隔了有段距離，跟下人們難以交代清楚須收帶的卷序，所以燕蘅只能自己跑一趟。

    因路途稍遠，所以燕蘅允了楚衛起身行走，不必跪爬，但脖子上項圈的牽引還是握在燕蘅手中。

    楚衛走在后面，專注的跟著燕蘅的步子，二人一前一后，步履悠悠，竟也徒增幾分怡然。

    二人緩行了一會兒，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路穿過竹林，終是到了書房門口。

    燕蘅上前兩步開門走了進去，楚衛還來不及看一眼書房外的景致就被拽了進去。

    牽引被放在書桌上，燕蘅靴尖點了點地，朝楚衛吩咐，“跪這兒等我?！?/br>
    楚衛聽話的屈膝跪了下去，可能是此地修于林中的原因，書房里要陰冷一些，地面也比臥房溫度低，楚衛挪了挪膝蓋，把繁復的外袍疊起幾截，硬往下扯了扯墊在膝蓋下面。

    古代的衣服真是麻煩的很，楚衛初來乍到連基本的自己穿衣都做不到，今晨還是在煦風的幫助下才把這層層疊疊的布料穿上的身。

    好在現下的課業并不重，燕蘅很快就找到了要帶的書本，他轉身拿起牽引正準備喚起楚衛，卻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青年不知怎的衣衫凌亂了許多，領口斜斜的敞開露出大半白皙的鎖骨，湊近了還能看到那領口下的光景。

    而當事人還不自知，乖巧又聽話的跪在那里，表情天真的望向自己這邊。

    燕蘅俯視著那隱在邊角布料下的光滑肌膚，呼吸忽的重了幾許，總覺得要做點什么才好。

    將剛拿起的牽引又放回了原位，燕蘅瞥了眼書桌上的物品，取過硯臺開始研墨。

    跪在一邊的楚衛不懂燕蘅在桌上忙活著什么，但看著他身量挺直，拂袖拿起毛筆，垂眸揮灑蘸墨，心里陡然就冒出一句話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說的應當就是燕蘅這樣的人吧。

    還不等楚衛再吟誦兩句，蘸好墨水的燕蘅就握著毛筆走向了楚衛，“把上衣脫了?！?，燕蘅這樣說道。

    雖然不懂燕蘅的意圖，楚衛還是繼續乖乖的聽話把這礙事的衣服扯了下去，至此白皙透亮的脊背露出了全貌。

    從小嬌生慣養，是以楚衛身上連一點細小的疤痕都沒有，膚如暖玉般光澤誘人。

    燕蘅指尖撫了上去，那展開的肩胛骨看著瘦削，手感卻是rou感細膩。

    “挺直脊背，我要給你寫個字?！毖噢啃那楹芎?，語氣也輕快。

    楚衛聽令跪好，后背上接著就傳來涼涼的感覺，筆尖柔軟如羽毛拂過后背皮膚，墨汁粘了皮膚的溫度，墨香味便被烘熱散開，楚衛閉了眼感受燕蘅下筆的動作與毛筆走過的痕跡，長長的一橫，然后中間兩點……

    最后一點完成，燕蘅收了筆，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深邃墨色襯著暖白膚色，剛勁字體附著rou欲裸膚，一如第一眼見到時那樣驚艷。

    后背上筆尖游走的感覺停了，楚衛也知道寫完了，急于證明自己的猜想歪著頭回看自己后背，但脖子都要扭斷了也看不到全貌。

    燕蘅看著楚衛努力轉頭挺胸挺腹的傻動作覺得好笑，于是下一秒便笑出了聲來。

    楚衛聞聲抬頭，剛剛一急，竟忘了燕蘅還在自己身邊了，于是楚衛放棄了自己扭曲著回身，轉而開口詢問，“燕蘅，你在我后背寫了個什么字？是燕嗎？”

    好心情讓他饒恕了楚衛無禮直呼自己的名諱，燕蘅垂眼看著滿臉期待的楚衛，點了點頭，“是燕字?！?/br>
    楚衛一瞬如小孩子得了糖果般歡喜，臉上得意的神情都快要溢了出來，聲音也跟著歡快，“我就知道是燕！”

    面對著這樣鮮活的楚衛，燕蘅忽的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難以名狀，更難形容，唯一想做的，就是這樣的縱容。

    因要去往國子監，所以二人沒有在此耽擱太久，燕蘅看著楚衛滿頭大汗忙活了半天也沒把衣服穿好，反而套的比剛才還亂，終是看不下去幫他整了衣冠，手把手帶他穿好。

    “你從來都不自己穿衣的嗎？這么大人了怎么連衣服都穿不好?！?，燕蘅彈了下楚衛的額頭，輕聲呵斥。

    這可太冤枉了，但楚衛又沒辦法說出真相，只能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掩飾尷尬，燕蘅只當他從前養尊處優慣了，也就沒再繼續說下去了。

    馬車顛簸了一路，終于到了國子監門口，燕蘅摸了摸跪坐在旁邊的青年的頭發，替他整了整因跪臥而有些凌亂的衣衫，又把他脖子上的項圈扣緊拿起牽引，才起身下了馬車。

    楚衛跟著跳下來，雖然脖子被束著，但好在今天的牽引繩夠長，不至于影響行動，楚衛保持著跟在燕蘅身后一米的距離，進了國子監的大門。

    一入門，就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書卷氣，隨處可見研討古文見解的學子，之乎者也比比皆是，楚衛還沒開始聽課頭就已經暈了。

    跟著燕蘅一直往前走，先入的書院外圍是寒門學子，不乏有其他認識的或是陌生的學子躬身行禮，也有不少注意到楚衛脖子上鎖鏈的，但他們大都不敢抬眼正視燕蘅，更別提詢問或質疑了。

    穿過回廊就是書院內閣，真正的達官貴胄子弟都聚集在此處，同時這也是燕蘅聽講書的地方。

    經過內閣門時，不知怎么楚衛右眼皮跳了兩下，他眨眨眼，心里感覺似有不太好的事要發生。

    燕蘅走在前面，室內已有幾個官員子弟了，見燕蘅來了便走上前來問禮寒暄，燕蘅淡淡的回應，不欲多言。

    原本楚衛是被燕蘅擋在身后的，進門后也沒有出聲說話，是以剛開始并沒人注意到他，直到突然有人驚呼出聲，“楚衛？你怎么會在這里？”

    周圍人聽到這個名字后立馬聚攏了過來，很快大家就注意到了楚衛脖子上那根明顯的項圈。

    貴族圈里養小寵兒的多得是，在座的幾乎十之八九的都見過或養過，所以起先見燕蘅帶了只小寵兒來并不覺得奇怪。

    但是，這小寵兒怎么跟前戶部尚書之子楚衛長得一模一樣！

    眾人礙于燕蘅在場，不明確他的態度，所以也只敢低聲交流。

    燕蘅不悅的瞥了一眼最開始喊出聲那人，那人頓時脊背發涼，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朝著二人慌亂的躬了躬身子就溜出了圈子。

    楚衛此時也明白過來為什么右眼皮會跳了，既然這是京城官員子弟上學的地方，那原主之前肯定也是在這學習的，所以其實內閣里這些人，都認識自己！

    明白了燕蘅的險惡用心，自己又因此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楚衛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掃了一圈周圍或不善或鄙夷的視線，最后瞪到罪魁禍首燕蘅身上去。

    注意到楚衛發紅的眼睛，在燕蘅眼里楚衛就像只炸毛的奶貓，看似兇狠的捍衛著領地，實則受了欺負后還會委屈巴巴的回頭向自己求救。

    燕蘅驀的有些后悔，不該為了炫耀而把楚衛帶到這個是非之地。

    但事已然至此沒辦法回頭，燕蘅心虛的錯開楚衛的視線向前一步把他擋在身后，同時也把那些帶刺的目光隔絕開，少有的端出了宸王世子的身份，

    “戶部尚書楚劍九族皆被流放邊境，這一點是各位所周知的，所以楚衛怎可能出現在這里呢。此人名喚煦陽，是自小就跟在我身邊的，并非你們口中的楚衛，至于容貌只是湊巧罷了，我不希望再有人議論我身邊人的容貌、身份，圣上在上，信口杜撰未有之事，將罪臣之子平白牽扯到他人身上，污蔑宸王府的名譽，這罪名不是你我能承受的起的?！?/br>
    在場的眾人都聽出了話里的意味，是燕蘅對身邊人的保護，而最后一句則是警告，警告他們，無論這人是不是楚衛，他們都不能再深究下去了，在場的沒有人敢去挑戰宸王府的威嚴。

    無論信與不信，至少此后他們都只能將此事爛在心里了，這便是燕蘅的底氣。

    圍攏過來的的幾個燕蘅的摯友此時也回過味兒來，紛紛上前驅散了眾人，其他人就坡下驢四散開來，不敢再議論。

    這下二人都沒了繼續呆下去的心情，燕蘅索性請同窗幫忙向夫子代假，拉著楚衛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