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效應
“婷婷!還不回家嗎?” 孫予婷的目光還籠罩在男人身上,回答道:“知道了爸爸,再等我一下?!?/br> 這么晚孫予婷一個人不害怕,因為她從小練散打,手提包里還裝著瑞士軍刀。而且爸爸擔心她晚上回家不方便,車就停在附近等著接她。 男人被突如其來的問答打斷,像是從夢魘中醒來,連忙退后兩步,眉頭皺成一團瞪著孫予婷罵:“你他媽的什么意思…?” 孫予婷嘆了口氣,扶著膝蓋站起身離開了。 男人警惕的目光盯著孫予婷,一截細白的手腕轉過,手掌下壓擺了兩下。 他不知道的是,那是孫予婷習慣性表達終止的手勢。 此刻,孫予婷很確信,眼前這個焦頭爛額叫作項輝的球員,就是三年前夜晚那個不聽話的男人。 他穿的衣褲洗出毛邊,不是專業球服,雜牌運動鞋磨損挺嚴重??磥硭^得依然很凄慘,只是來球場上逞威風。 項輝沒認出孫予婷。很難把眼前書卷氣的女孩和那么久以前濃妝艷抹的酒吧女掛鉤。 孫予婷站起來,她比項輝想象中還瘦一點,矮了男人大半個頭,仰起臉,手里捂著的紙巾被鮮血染紅,露出大眼睛不眨一下地盯他。 “很嚴重,止不住血?!睂O予婷說了一句事實。 項輝其實懶得管她,心里也沒有過意不去。但周圍人群起哄,說他平時打架斗毆,連對小女孩都這么兇,是不是有案底云云。 “附近有診所?!睂O予婷說:“跟我走?!?/br> 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鬧起來指不定多麻煩。今天的球員也都是愣頭青,身體素質差也沒什么戰術。項輝沒了興致,快走了幾步和女孩并肩,一起離開了球場。 孫予婷打著粉色遮陽傘,把項輝隔在傘外。她正視前方問道:“你每天都來打球嗎?” “算是吧?!?/br> “剛剛9號打手犯規了,但沒人提這件事,算上剛好夠五次,你們隊少了次罰球?!?/br> 項輝立馬附和道:“對??!那幫傻逼非要犟嘴,沒有裁判和錄像,每次都被這些破事糾纏?!?/br> 明明項輝更狡猾,控球時總是故意伸出手引誘對方犯規。對方只是模仿他的技巧,以牙還牙。 孫予婷是坐在觀眾席后,才現學了點籃球常識。引起對方談話興趣就夠了,再聊下去會露餡。 “診所還要走一段路,天太熱了吧?”女孩手指順著臉頰,將掉下的一縷發絲挽到耳后。 項輝自己滔滔不絕地點評剛才那場球,沒發現孫予婷話里的引誘。 女孩發現他邏輯表達還可以,就是臟話太多。 “項輝?,F在開始,不許說‘他媽的’?!睂O予婷打斷他。 男人一愣,感到奇怪地低頭看她,傘擋住了視線,視角內只有一枚精巧的下巴,蝴蝶項鏈在鎖骨處凸起,像要飛出來般。 “我習慣了,你憑什么管我?”項輝不爽道:“他媽的真改不了?!?/br> 孫予婷移開傘面。夏天悶熱,淡妝微微花了,臉蛋從內透出粉紅,卷翹的睫毛一眨,她開口:“又一次。我覺得你可能需要懲罰?!?/br> “說臟話怎么了?趕快去診所,咱倆就分道揚鑣了,這么一會兒功夫還管我?”項輝有點急了。 “沒什么不好,只是我不愛聽?!睂O予婷走近一步,把傘籠罩在項輝頭頂:“我沒限制你其他臟話。從現在開始,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每說一句‘他媽的’,你就要接受我的懲罰?!?/br> “你……”項輝微微睜大了眼睛,三年前撿煙那次不愉快的經歷如潮水般襲來,他特別硬氣地喊著,就像隔空罵醒當年的自己:“他媽的我就說,你算老幾?” 孫予婷和男人對視。微風拂過耳畔,她突然向側方伸長胳膊松開手,遮陽傘掉落在地,隨著風慢慢飄向遠方。 遠處一個拿廣告單扇風的中年婦女,看到憑空出現的傘立馬趕了兩步,彎腰時沒注意手中開口的水瓶,濺出一灘水。對面口渴的流浪狗立馬跑了過來,馬路迎面而來的一個小孩雙手插兜騎自行車,被突然竄出來的狗嚇到,連忙伸出手改變方向。 就在此時,孫予婷和項輝走在斑馬線上,飛馳而過的自行車幾乎撞在項輝身上,孫予婷拽住他的胳膊輕輕向后拉了一把,車輪滾過男人腳面。 慘叫聲硬生生憋住了,項輝惱火地問候了那個闖禍小孩的全家,但下意識沒敢說“他媽的”。 項輝驚魂未定,腳面火辣辣的疼。他后知后覺地望向女孩,不可思議地質問道:“這是,你的懲罰?” “有瑕疵?!睂O予婷站著沒動說:“小孩遇到意外沒減速,這點我沒預料到。計劃中我不需要拉你,小孩只會輕微剮蹭到你?!?/br> “那個小孩是你雇來的吧?還有那個撿傘的女的,可是流浪狗……我cao?!表椵x后背浮起一層汗。 孫予婷瞇著眼細細地打量項輝顫抖的頭顱。 他們正停在馬路對面,中年女人也剛好走過來,孫予婷說傘柄第二格有白色刮痕,那是她的傘。 女人不情不愿地還給了她。 項輝渾身發冷,發干的嘴唇上下一碰:“這也是計劃好的?” “不,二分之一概率。我只知道她會往這邊或是北面路口走?!睂O予婷說:“其余兩邊路口都有陰涼,女人怕曬,她一定會加快步伐趕過去。但她步伐越來越慢,出汗量看,她出門沒多久,不存在累的情況,所以目的地沒有遮擋物,還是很熱?!?/br> 項輝蹲下身,除了身體劇痛,他心理上產生一種幽深的恐懼,有種想嘔吐的沖動。他捂住絞痛的胃,脖頸像灌了鉛一般抬不起來。 “作為第一次的懲罰是有點過了,但至少你不敢在我面前再說那三個字了?!睂O予婷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啊,我的鼻子沒事了,但我們還是得去診所。站起來,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