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乖阿謹,你哥晚上喂你吃更好的東西
飛機上,回憶完顧霖后,郁謹則無可避免的,想到了他的丈夫,以及自己騙來的婚姻。 郁謹和陳浮的初識說起來簡直神奇,一邊是藝術院校的大學生,另一邊是本科top2高校計算機,碩士美國名校金融畢業的高材生,陳家當時在本市就已經是權勢滔天了,所以陳浮應該算標準的精英富二代,而郁謹則是小鎮出來的普通青年。 兩人的階級可謂天壤之別,能如何認識呢,像電視劇里描述的那樣,貌美小演員勤工儉學,在名流晚宴上當服務員,一杯酒潑上去被富家子當場相中?實習申請當秘書正正好就當上了陳浮的貼身小助理?還是夜店打工,碰上尋歡作樂的浪蕩子,于是一見鐘情? 其實他倆是在畫室認識的。 郁謹雖然是演員,但是是典型的唱歌跳舞都不太行,只演戲能打的演員,他這么多年唯一的愛好就是國畫,在念大學的時候,有一場大型全國性非國畫專業可參加的業余國畫愛好者比賽,前三名能獲得美院一個資深教授親自指導一年,郁謹結果正好拿了第三名。 在老教授畫室接受“獎品”的那天,郁謹遇到拿了第一的陳浮。 雖然已經過去好幾年了,但他記得很清楚,那天天氣不錯,畫室窗簾拉開,空氣中飄蕩著細小的塵埃,一位個頭很高的男生站在一副巨大的潑墨山水畫前,光背影就透著一股干凈利落。 聽到郁謹進門的聲響,男生雙手抱胸,微微偏過頭來,年輕俊秀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皮膚干凈,鼻梁挺拔。那雙煙灰色的雙眼背對著畫,于是綿延縹緲的萬千山河竟好似都涌入了他眼中,嶙峋的山,朦朧的霧,深黑的草木,灰白的天空,就這樣倒映進郁謹毫無防備的心里。 郁謹以后每次路過那副畫,眼中就會浮現那雙灰蒙蒙的眼睛。他自己后來實在沒忍住臨摹了,還在畫中間加了一個人。 可惜水平有限,怎么都畫不出當時那驚鴻一瞥的神韻。 因此,他對陳浮第一印象不錯,日后接觸中,陳浮的畫風和技術更是令郁謹欽佩迷戀不已??蛇@個寡言的男生明顯非富即貴,他知道這類人一般都看不上自己,也不好意思接觸過多。 然而后來……郁謹閉了閉眼,后來他發現,陳浮的家庭里竟然狗血一堆,“富二代”的身份不過徒有其表—— 他同父異母的哥哥非常防備他,陳浮的身邊不是被他哥買通,包藏禍心的,就是目的不純,別有用心的。而陳浮的父親明面上對陳浮毫無虧待,背地里卻巴不得他越荒唐廢物越好。 郁謹這個單純因為比賽獲獎而認識陳浮的,竟然是他身邊僅有的幾個目的單純的人之一。 郁謹想,或許他早在第一眼,就一見鐘情了,所以陳浮問他能不能給自己幫忙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答應了。創業之初,陳浮缺的不僅是人才,還需要能隨叫隨到,細心周到,更對自己完全忠心的人。 于是,郁謹畢業后“消失”了兩年,也為陳浮的事業盡心盡力了兩年。 這更是讓他徹底愛慕上陳浮的兩年。 越是接觸,就越是迷戀而無可自拔。那六百多個日夜,同吃同睡,一起靠在賓館的床頭討論接下來的行程,窩在辦公室沙發商量天使投如何編故事,會議室一個眼神遞過來,心領神會接下話頭……他完完全全被這個人折服了。 只是,陳浮對他似乎和那些合伙人別無二致,頂多是更關心體貼一點點。 郁謹本來都想接受“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慘淡現實了,可一切發展從陳浮的“求婚”開始,發生猝不及防的轉變…… 半躺在座位上,郁謹感到睡意漸涌。他閉上眼,腦中昏昏沉沉地浮現出三年前,那個特殊的晚上—— 夜晚六點半,陳家別墅餐廳。 陳父看著坐在餐桌對面的陳浮,皺起眉: “今天安排相親的朱家千金,你又搞砸了?” 寬敞的餐桌邊只坐了四個人,陳父,陳浮,陳浮同父異母的哥哥陳重,還有被陳浮拉過來的郁謹。 郁謹低眉順眼,臉上掛著一副漂亮蠢貨的笑模樣,只專心剝蝦。聽到陳父這句質問,他沒忍住偷瞟了一眼手邊的男人。 跟在浮哥身旁兩年,他算是知道為什么都說資本家沒一個好東西了,陳浮確實天性寡言,但該發揮演技為自己謀取利益的時候毫不含糊。他畫大餅騙投資,從對家挖技術人員時,堪稱情真意切,表情豐富。 而現在,面對其實打心底根本不希望陳浮有所作為,更不想他有一段得力姻緣的陳父,浮哥只怕—— 果然,陳浮微微抬頭看向陳父,毫無痕跡地笑嘻嘻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一個個端著架子,拽得二五八萬的大千金,我可不感興趣,也伺候不起?!?/br> 話音未落,一轉頭,叼走郁謹正好遞到嘴邊的蝦仁,咀嚼幾口吞下后,一手摟住郁謹的肩,不顧陳父鐵青的臉色,在郁謹臉上響亮地“吧唧”親了一口,赫然是個無心事業,醉心情愛的形象:“還是阿謹這樣溫柔體貼的,討人喜歡?!?/br> 郁謹非常配合陳浮的演出,兩頰立刻冒出兩朵紅暈,一雙含情眸綿綿地給陳浮送去一縷秋波,右手則殷勤地搭上陳浮放在自己肩膀的手上,挑逗地來回摩挲,把一個正得寵的小情兒模樣演出了十成十:“浮哥……” ——只有郁謹自己知道,他的臉紅不是演出來的,是實打實被陳浮那突如其來的一下親紅的。 ——不過郁謹不知道的是,陳浮的臉也紅了。 沒等陳父發火喝止,陳重就在一旁恰到好處的開口了。他煽風點火的能力一直令郁謹嘆為觀止:“二弟,怎么對父親都不用敬稱了?” 緊接著,他瞥向郁謹,嘴角含笑,眼中的輕蔑卻毫無掩飾:“哥哥之前給你挑了那么多名校畢業的高材生當助理,你大可閉眼選。結果,就找了這么一個……戲子?” “知道的以為這個毫無專業能力的藝術生或許是個金融天才,不知道的,還誤會二弟因私廢公,把小男朋友搞上秘書的位置,用自己的事業鬧著玩呢?!?/br> 果然,這陰陽怪氣的話剛說完,陳父的表情頓時就更可怕了,他順勢把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發出好大一聲響。 郁謹依靠在陳浮身上,默默看著這父子倆沒有排練卻如此配合默契——哥哥巴不得弟弟徹底失寵,從這個家滾出來,而父親,陳浮的親身父親,又何嘗不這么想呢?所以這么拙劣的挑撥離間后,他的“大發雷霆”來得如此流暢迅速。 我和浮哥的表演高級多了。雖然場合不對,但郁謹簡直有點想驕傲挺胸。 “朱家小姐愿意理你是你高攀了,不知好歹?!标惛覆淮笈?,“爛泥扶不上墻的東西,滾出去!” 陳浮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可不想阿謹一直在這里受欺負:“誰稀罕跟你個糟老頭子吃飯,我還沒嫌你倒我胃口呢?!币宦暲湫?,他拉起郁謹就走,起身時椅子碰撞發出巨大的噪音,“乖阿謹,我們走,你哥晚上喂你吃更好的東西……” 郁謹順從地被陳浮握著手腕帶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敏感過頭,他總覺得背后有一道惡心的視線粘膩地附了上來。郁謹生理性地微微打了個寒顫。好在下一秒,陳浮走得似乎更快了,錯覺很快消失不見。 幾乎是在離開陳家大門的那一剎那,好似海潮遠去的沙灘,陳浮臉上的輕浮與乖戾瞬間消褪,他又變成了那個生人勿進的模樣。唯有與郁謹手腕相貼的地方火熱到近乎guntang。 走到車旁,兩人停住了。郁謹不明所以地抬起頭,卻看到陳浮的臉正對著停車處的路燈,靜靜地注視著他。 他開口說話了,熟悉的低沉嗓音,內容卻讓郁謹當場宕機: “你也看到了,他們希望我現在結婚,但如果順從這對父子,那婚姻對象一定是那邊的人?!?/br> “我的律師建議我,找一個絕對忠誠,我也可以絕對信任,家世簡單,能裝作不聰明的人假結婚,這樣既能麻痹他們,也能防止他們硬塞人?!?/br> “郁謹,你的演技一直很好,我也非常信任你,所以……” 這還是郁謹第一次聽到陳浮一口氣說這么多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竟然覺得向來情緒寡淡的浮哥,此刻聲音居然有點僵硬,聲線繃著,就好像在緊張什么一樣: “所以阿謹,你愿意……和我締結婚姻關系嗎?” 路燈昏黃的光打進陳浮灰色的雙眼,就像夜晚燈火粼粼的江面,竟顯出一份極為靜謐的溫柔。 郁謹瞬間被這份溫柔蠱惑了,心怦怦跳得極快,夢寐以求的渴望就在眼前,他情不自禁地開口—— 下一秒,猝不及防地,陳浮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 “……!” 郁謹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不小心在飛機上睡著了。 竟然夢到了陳浮找自己假結婚的時候。郁謹揉著太陽xue想。大概正是因為陳浮真的對他的阿謹“完全信任”,所以根本沒有懷疑過,其實這個結果是自己一手推動的吧。 ——郁謹跟著陳浮工作了兩年,和陳浮身邊的人混的很熟了,大家都對他印象不錯,他和陳浮的律師關系尤其好。 所以在和律師聊天,知道他們的老板一直被父親安排各種相親,陳浮不堪其擾,有點想找個家世清白好cao控的女孩兒假結婚,等解決掉家里的破事再離婚時,郁謹瞬間就心動了——他一想到陳浮會和別的男孩或者女孩親密無間,哪怕只是做表面功夫,都能瘋掉,更別說自己還要親眼看著。更重要的是,這些條件,他不都完全符合嗎? 郁謹萬萬沒想到,以前他為之自卑的家世地位,現在竟成了可以接近陳浮的最大優勢。 ——“吳律師,那您能改向陳浮……推薦我嗎?” 飛機就要下落了,郁謹閉起眼,腦中浮現的是吳律師驚訝的臉,以及自己強作冷靜的那句“建議”。 陳浮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的阿謹和他的律師聯手,隱瞞掉了原本已經選好的清白女生,一個裝作客觀地向陳浮引薦交好的同事,一個裝作驚訝的同意預知結果的驚喜。 可是……郁謹又睜開眼,不管原因如何,騙來的婚姻就是騙來的,最終還是會一敗涂地吧。 飛機終于到了。郁謹下機,被較早時候趕到的經紀人直接接走,前往了拍攝地。 車上,接過品牌方給的拍攝內容,他郁謹有點可不思議地睜大了眼: “我要和唐影帝一起拍香水廣告?” 此時,離山私人療養院。 黎靜流想到了那個致命的問題,于是在離開前,他彬彬有禮地詢問輪椅上的老人: “如果小郁又遇到了最初愛慕的人呢,他錯亂的記憶會恢復,或者再次喜歡上嗎?甚至那個人積極追求小郁的話?!?/br> 一陣沉默。他的父親偏過頭,眼里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如果他真的喜歡上了陳家那小子,就不會?!?/br> “可他自己能分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