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亮，諶晰完完全全是被熱醒來的。

    本來龐虎家這將近兩米寬的床睡兩個人是綽綽有余的，但龐虎這家伙睡覺太多動作，不知道他又夢到了什么青天白日夢般地緊緊挨著他，這皮糙rou厚的，熱得諶晰出了一身的汗。

    這死胖子睡覺不僅磨牙還打鼾，有時候還念叨他女神的名字嚷嚷著“不要離開我”，諶晰是真的習慣了才沒把他踹下去。

    與龐虎那體型相比，諶晰這完全可以稱得上是骨瘦如柴了，就身高占點優勢，他們這樣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走一塊最容易辨認了。

    虎媽一大早就在鏡子旁擺弄她的神仙水，難得沒有踹門用她那獅吼功把這一棟樓都震醒般地叫龐虎起床了。

    諶晰起床洗漱了以后本來還晨光微熹的天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升起了太陽，照得樓下一片酥黃。

    “虎媽，告訴胖虎我在樓下等他，我先回家拿書包了?！?/br>
    諶晰利索地換好鞋，手里捧著昨天趕了一晚上都沒有趕完的作業與虎媽打了聲招呼。

    虎媽邊磨搓著滿臉的乳液邊笑著走出來，“小晰啊，你媽這進的神仙水真好用，讓她多給虎媽來幾瓶啊，千萬別忘記了！”

    諶晰笑著應了就小跑著下樓。

    樓道的墻壁上貼滿了管道疏通以及安全開鎖的廣告，甚至一些暫代家長開家長會的，暫代女朋友一天的什么亂七八糟的都有，反正不見一點點白墻的影子了。

    諶晰一下到三樓的樓梯就正好被開門的曹舟碰了個頭。

    明明天氣這么熱，明明才只是剛開學，這家伙就換上了學校的那土氣校服外套，乍一看上去還人模狗樣的。

    曹舟開門看到他也沒有什么反應，眼神隨意一瞥就算是他最大的敬意了。

    諶晰活蹦亂跳的慣了，在離地面還有三層階梯的時候像往常一樣地跳下，絲毫忘記了自己不久前才受傷的膝蓋骨。

    結果腳一落地，牽扯到的膝蓋立馬就疼得站都站不穩了，隨著慣性撲通一下就膝蓋著地，手還在慌亂中就壓在了曹舟的鞋上。

    曹舟：“……”

    諶晰活了這么多年，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膝蓋著地，完完全全地對著一個本來就看不慣的同齡人行大禮？？？

    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現在這種姿勢，從曹舟的角度俯視而下，可以輕易地看見眼前少年白皙的后頸，濃密的碎發旁耳朵悄然一點點變得粉紅…曹舟突然覺得有點意思了。

    諶晰心里大罵了一聲“艸”，可偏偏身體使不上勁，全身力氣都壓在了手上，也就是曹舟的腳上。

    曹舟腳被他壓得難受，毫不留情地扯了出來，冷眼看著腳下的諶晰也沒有伸出手幫忙意思。

    太丟臉了…

    硬是諶晰的臉皮之厚都不禁臉紅了起來，急忙起了身，咬著牙裝作若無其事地一步步下樓，中間不敢看一眼曹舟。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諶晰已經學透了。

    曹舟仿佛看透了他要強的自尊心一般，硬是等著諶晰下樓回家關了門之后才下的樓，至于心里說了多少遍“智障兒童要多關照”就是另外的事了。

    ＊

    諶晰回到家里又上了藥才下樓，膝蓋上又是青紫一片，只是在那家伙眼前丟臉是真的讓他太不好意思了。

    但他沒想到下了樓在防護門門口又碰到了曹舟。

    只見他背著個單肩包手插.在袋子里還戴著個耳機看起來挺悠閑地在門口站著，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諶晰自然不會覺得他是在等自己，關了門就直接無視他地往對面芙蓉興盛走去。

    那高高升起的太陽把諶晰的影子在馬路上拉得修長。

    諶晰穿著件廉價的白色短袖，由于膝蓋受傷的緣故他隨便穿了一條校服長褲就這么搭配著，幸虧他長得不耐，不管穿什么都有著一股洗不掉的孩子氣，看上去就開朗活潑，有點像調皮搗蛋的熊孩子。

    龐虎是被他媽趕下來的，諶晰這么遠都能聽到虎媽那歇斯揭底的叫喊聲，對面的曹舟戴著耳機都不能幸免，只見他微微調大了音量繼續站著等著什么。

    “諶哥，我們快走吧！”龐虎把那裝了一袋子的書扔到自行車前座對諶晰趕忙道。

    兩人一如曾經地騎著自行車上學，在那熟悉的街道上，陽光那么溫暖地灑在他們身上，他們永遠有說有笑，也永遠青春年少。

    曹舟在背后淡淡地望著，沒多久來接他的司機來了，他才收回目光地上車。

    或許是開學的原因，小小的街道上在前面就被堵得水泄不通，連自行車都找不到縫隙經過。

    “胖虎，我們走小道，太擠了?！?/br>
    諶晰忍著膝蓋的疼意朝龐虎招手，指著他們以前就發現的山村小道。

    那條小道還是小時候諶晰和龐虎玩耍時無意中發現的，雖是干泥巴路，卻可以直通那學校的外面，方便得多。

    曹舟在車上就看見了他們兩的身影消失在了那個沒有什么人注意的小道里。諶晰偏頭聊天的側臉笑得非常燦爛，眼里波光粼粼，還有那淺淺的酒窩添了幾分稚氣。

    那是曹舟一直以來都希望活成的樣子，他忽然艷羨起諶晰活成了他最想要的模樣，卻無法像他一樣的活得那么肆無忌憚，無憂無慮。

    車子慢慢前進，諶晰與曹舟終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就像以后的他們分道揚鑣一樣。

    ＊

    德才中學可以說是堂堂正正的“鄉里學?！绷?。

    雖說其教育質量以及師資力量都是全市數一數二的，但它的地理位置實在有些偏僻，學校大路周圍都是田地池塘，也就學校自己看起來是恢宏大氣，和四周的鄉下環境有點格格不入罷了。

    即使如此還是有很多家長愿意把孩子送過來，不說其他，就憑它嚴格的管理要求就足夠束縛那些不自覺的學生了。

    畢竟那學校著名的年紀主任“潘大刀”的名號可不是瞎吹的。

    當然，還有一點原因是去年的全市中考第一第二都來了這所學校，為學校今年招生又增添了幾分名氣。

    “胖虎，你特么快點，要遲到了?！敝R晰隨意停了自行車，“好好的買什么奶茶，哪有男生喝這種東西的??？”

    龐虎氣喘吁吁地拿了一袋子奶茶，甩得他的rou一愣一愣的，他抹了一把汗，盡量讓奶茶遠離自己的胸膛，怕把它捂熱了。

    “我又不是給自己買的，我是給我女神符珈買的，她最喜歡珍珠奶茶了?！?/br>
    兩人邊走邊說，“諶哥，我剛才看見奶茶店旁邊的飯店里好像坐著以前十五班的那些渣渣，他們怎么還沒有被開除??？”

    “管他們呢，見一個爸爸打一個，只要他們還敢招惹我?！?/br>
    “諶哥牛逼！諶哥求罩！”

    ……

    “喲，難得見到你們倆走正門啊，以后來日方長??！”

    光頭保安大哥狠狠地白了諶晰兩人一眼，手里拿著棍子敲著手心，臉上明顯的疤痕讓他這個樣子像是黑社會老大一樣，直勾勾地盯著面前這兩人。

    “光頭哥您別說笑了，下次我在店里準給您拿一包華子來好好孝敬您”龐虎訕笑道。

    “去你的…”光頭哥又拿著棍子指著龐虎身邊的諶晰，調笑道：“還有你這個混小子，別裝出一副三好學生的模樣噢，在你身上老子吃了多少虧都數不清了，開學后給老子等著”

    諶晰笑著擺擺手又被龐虎拉走，“快走啦，奶茶要熱了！”

    ＊

    德才中學的校園大道也是最長的

    從學校大門走到教學樓要經過好長的大道，好像這樣就能彰顯出學校的大氣磅礴一樣，結果弄得學生家長累成狗。

    學校各處都能見到尿素袋子與麻皮袋子抗在身上的家長身影，由于車輛不能進，那些讀住校的學生家長只能手運，這路途辛苦得把學校罵成了不知道什么樣子。

    “教學樓第二棟的1721班在哪里??？這找得到個鬼??？”諶晰看著時間過去，兩人在這新教學樓里頭都轉暈了。

    “龐虎？諶晰？”

    龐虎一聽這聲音手里的奶茶都抓不穩了，連忙收到身后憨憨地笑。

    符珈淺著笑意地走過來，她高一和龐虎是一個班的，諶晰經常來找龐虎，符珈自然也認識。

    符珈聲音溫柔道：“你們怎么還不回教室??？知道自己是哪個班的嗎？”

    “1721班，和胖虎一個班的，你知道怎么走嗎？女神～”諶晰倒比龐虎流氓多了，弄得符珈害羞得臉紅了。

    諶晰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剛才那調戲的模樣有多好看了，有點痞痞的感覺。

    “我帶你們去…反正我班就在你們班隔壁，1720班的?！?/br>
    諶晰看著符珈轉身又猛地推了一把龐虎，龐虎聽懂暗示地挨著符珈，小心翼翼地送上了奶茶，還帶著冰冷，在這大熱天的最舒爽了。

    然后當了媒婆的諶晰在他倆身后吹著口哨地當一個打醬油的，就這么悠閑地看著前面的兩人推來推去，最后還是收下。

    “真羨慕你們班了，聽說舟長好像就在1721班…”

    “舟長？那是什么鬼？”諶晰不懂就問。

    “諶哥這個我知道，舟長就是曹舟，就是那個以前高一年級第一?！?/br>
    諶晰撇撇嘴，“不認識，沒見過?！?/br>
    “就是那個搶你校草的”

    諶晰：“……”

    “爸爸突然有印象了?！?/br>
    說來也不能怪諶晰了，德才中學高一時按入學考試分實驗班與普通班，但諶晰請假沒有去考，只好分到一樓的普通班。

    而曹舟在五樓，俗話說“高處不勝寒”，所以好學生都在頂樓；再加上諶晰高一經常逃課與早退，曹舟又很少出去，兩人基本上碰不到面，更何況認識了。

    但是今年被家長與教育機構強烈要求，所以沒有實驗班之分了，都隨機分配，如果不這樣恐怕這整個高中生涯諶晰都碰不到曹舟了。

    不過現在誰都沒有諶晰內心戲足了——特么的…老子班草之名都保不住了。

    舟長？神馬玩意兒？都說了能有爸爸一半帥？?。?！

    然后三人終于走到了各自的班級，符珈咬著吸管跟他們甜甜地搖搖手就走開了，留著龐虎依依不舍地不肯進去。

    “死胖子別看了”諶晰拍了拍龐虎的肩膀，隨意看了一眼教室內部。

    由于來得晚的緣故好位置都被占了，里面歡聲笑語，談笑風生。有的座位沒人也被放了書包宣誓主權，不過幸運的是最后一排基本上沒有人選，還正好是雙人桌的空位置。

    整個教室除了第一組與最后一組是單人桌外其余都是雙人桌，諶晰與龐虎毫不意外地分別選擇了倒數第二組與倒數第三組的雙人桌了。

    “喲，諶哥也來了？熱烈歡迎我們vip學渣區又多一人??！”

    周不遜抱著籃球就要出門，他曾經是諶晰的高一同學，玩得挺不錯的那種，打架逃課都有份。

    “滾吧，作業趕完了??？”

    “做個鬼，籃球不香嗎？”

    諶晰笑著走到倒數第二組就放下書包，右邊同桌是龐虎，左邊隔著個走廊的單人桌不知道是誰，應該是個男生，起碼那桌子上的書包看起來不像個女生，只是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教室里的座位陸陸續續地坐滿，能夠坐在最后一排的都是狠人，也基本上都是男生，誰也不嫌棄誰，誰也好不到哪里去。

    “臥槽，舟長真的來我們班了嗎？怎么沒見到他人??？”

    “唉，那不是諶晰嗎？挺帥的啊，看起來好陽光開朗??！”

    “我比較喜歡舟長的冷酷，看起來好禁欲，愛了愛了?！?/br>
    ………

    諶晰在唐女士從小到大的磕叨生活里早就練就了一副金剛不壞之身，自然不會在意這些小小的花癡蜚語了。

    “??！舟長，曹舟他回來了，媽耶！”

    “在哪呢？哪呢？”

    一群神經病…

    諶晰頭都沒抬一下地翻出一書包還沒有趕完的作業擺到桌子上，身邊的龐虎已經躺在課桌上口水都流一桌了，還在念叨著他的女神。

    反正這些成績好的都會坐在前面，諶晰是這么想的。然后他突然發覺周圍落在他這一塊的目光越來越多，等他發覺過來時一股熟悉的氣壓緩緩蕩漾在他的周圍，讓他禁不住抬頭看。

    不看不行，一看就上火了。

    那一雙早上才對視過的眼眸就在自己頭頂，冷冷地俯視著自己，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有著轉瞬即逝的驚訝，然后慢慢地歸于平靜，最后變成了仿佛只是在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一樣的眼神。

    曹舟在諶晰仍然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收回了眼神，將桌子上的書包掛到了凳子上，若無其事地把剛才去書店買的資料規規矩矩地攤在桌上，還沒來得及解封。

    我.日…

    這混蛋竟然就是曹舟？?。?！

    特么的…這接下來的兩年過個毛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