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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的日子沒什么特別之處,只是老師第一節課一般都沒講什么東西,大都在說高中之后的生活云云,紀星珛聽生物老師扯了半節課的口水話,實在無聊便撐著頭往窗外看。 他也是前兩天軍訓的時候才知道,高一的兩棟教學樓和高三其中一棟是呈U形分布的,而他所在的樓棟正好對著高三。 紀知軒在那棟樓里,教室正對著他的教室。 好想他,不知道他現在在干嘛呢? 高三這個學期已經開始總復習了,成天泡在書本里面,紀知軒這種已經算是挺放松的了,他從小就會動腦子,學東西也很快,并不會每時每刻都抱著書不放,大概就是勞逸結合的典范選手。 紀星珛一只手撐累了,換了只手繼續。 兩個教學樓指尖并沒有隔太遠,中間由幾顆樹隔開,他們的教室是正對著的,雖然有所遮擋,但他這個位置剛好能看到那邊,遺憾的是窗邊并沒有紀知軒的身影,他應該是在里面一點。 他耳朵里虛虛地聽著老師和大家聊天的聲音,視線卻一直放在高三一班,盡管連人都見不著,可這好像是一種安慰,知道他在里面就覺得滿足。 “……同學,同學?” “嗯?” 感受到有人在拍自己肩膀,紀星珛轉身。 同桌是個短發姑娘,挺愛笑的,人也外向,軍訓那會就總跟教官開玩笑,紀星珛對她有點印象。 “如果沒記錯的話你是叫紀星珛吧?!蹦桥徽f話就有兩個酒窩。 “是?!?/br> “你好呀,我叫石曦!”石曦笑著說,“你怎么總看那邊???讓我康康有什么——哇偶!什么都沒有耶!” 紀星珛被她夸張的表情逗笑了:“怎么沒有?不是那么多樹葉嗎?” “樹葉有什么好看的?” “樹葉確實沒什么好看的?!?/br> “那你還看?!?/br> “好看?!?/br> “啊……” 紀星珛沒作解釋,在石曦聽來這就像是隨便敷衍的答案一樣,她郁悶地在紙上寫到:同桌好帥可是是個大直男怎么辦? 叮鈴鈴鈴鈴鈴—— 一節沒什么內容的課竟然這么快就完了,廣播里響起清亮的女聲: “今天將舉行開學典禮,請各班同學排好隊,依次進入cao場!” “今天將舉行開學典禮,請各班同學排好隊,依次進入cao場!” 紀星珛聽到這聲音正打算收回在高三一班放了大半節課的視線,卻突然看見那邊陽臺出來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形。 ——是紀知軒。 看樣子是出來扔了個垃圾又洗了個手。紀星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想張嘴卻發現周圍太過吵鬧,紀知軒不會聽見他的聲音。 也沒有注意到他,因為不知道他就在對面的教室。 開學典禮無非就是聽領導們一個接一個的講話,一人講個十幾分鐘,還有各個學生代表老師代表家長代表,典禮開完了下一節課基本也不用上了。對其他人來說,這事皆大歡喜,對紀星珛來說就是很長的一段遠離紀知軒的時間,不知道他在哪里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學生代表講話!” “大家好,我是紀知軒——”紀星珛猛地一抬頭,高一一班是站在最前面的,也是離主席臺最近的,紀星珛一開始就躲到了中間位置不想被注意,此刻卻希望立馬奔到比第一排還要考前的地方。好在他前面大多是女生,能投上主席臺的視線有很大一片。 紀知軒意氣風發地站在上頭,寬大的校服遮擋不住他纖長筆直的身形,就算是站在面對底下幾千人的臺上,姿態也游刃有余,沒有絲毫的慌張。手掌托著藍色文件夾,從cao場各方位傳過來的聲音即便有些失真,聽起來卻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和紀星珛平時所見不一樣的是,主席臺上的紀知軒竟然還戴著一副金絲邊框的眼鏡。 這樣的紀知軒會是好多人心中的白月光嗎? “高三,是實現高考理想的天堂,雖苦,心中卻有著不竭的動力,我們挑戰、奮斗、鍛造、成長自己……” “高一的同學們——”紀知軒的眼神掃過臺下,在很明顯的位置看到了呆滯的紀星珛,他悄悄勾了下嘴角,繼續念著。 他剛剛好像笑了……紀星珛沒看得太清楚,紀知軒是笑了嗎?他是不是看見我了? 典禮剩下的時間里紀星珛幾乎都在走神,沒注意到站在光下面的紀知軒已經看了他好幾回。直到最后退場他都是被后面的推著著往前走。 cao場有好幾個出口,他們走的是主席臺旁邊的那個,七八米長的過道,出去就是回教室的路了,紀星珛走到過道盡頭,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一樣,轉身就跑,和向外走的隊伍撞著也不管,他只想立馬找到紀知軒。 “誒……誒!” 紀星珛跑得急,被攔住的時候踉蹌了一下,他沒看攔他的人是誰,掙扎著就要走,接著又被抓住了胳膊。 “我說你——跑這么急干嘛?” 聲音聽起來很熟悉,紀星珛轉頭,是關勝。 “怎么了這么著急?有什么東西忘了嗎?”關勝見他不回答,額頭上還冒著絲汗,以為他掉了什么重要的東西,關切地問,“需要我幫你找嗎?” “我……我哥……” 紀知軒。 關勝的眼神暗淡了一瞬,走出隊伍,一把把紀星珛拉到墻邊:“你哥剛走了,他講完話就走了,退場這擠,他又沒事,留下來干嘛?” “走了嗎——”紀星珛有些失落。 “沒走?!奔o知軒的聲音在身后不遠處響起,他猛地回頭。 “哥!”紀星珛激動地想要跑到紀知軒面前去,卻發現自己的手臂仍被抓著,而且越抓越緊,沒有要放開的趨勢,“你干嘛——” “星星!”紀知軒站在那邊沒動,對紀星珛說了句,“過來?!?/br> 他話一出關勝和紀星珛兩人臉色都變了,紀星珛呆呆地望向他身后,而關勝則看向了紀星珛。 “怎……” “知軒!” 紀知軒回頭,是站在高三六班隊伍里的秦何正笑盈盈地給自己打招呼。 這是紀星珛第三次見到他,是在一群同樣穿著校服的人當中,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人,陽光白凈,充滿了少年人的朝氣,似乎還很容易害羞,打個招呼都能臉紅。 他是—— “是紀知軒男朋友,叫秦何?!?/br> 關勝和紀星珛并肩走在回教室的路上,秦何拉著紀知軒走在后面,不知道嘰嘰喳喳地在說些什么,明明已經隔得很遠了,紀星珛仿佛還是能聽見秦何歡快的聲音。 紀星珛是紀知軒的弟弟這件事,關勝并不懷疑,兩人的確長得很像,特別是眼睛,但紀星珛對紀知軒的情感明顯就超過了兄弟應該有的,他不傻,能看出來。 紀知軒是他玩了四五年的鐵哥們,兩人第一次大打出手,還是在那天他和紀星珛睡過之后,就在學校外面那條廢棄的小路上,他哪能不知道紀知軒放了多少水,這人要是認真起來,幾下他就能進醫院了。那天他沒怎么還手,當時覺得理虧,誰讓你睡別人弟弟,挨打也是活該。 現在看來原因好像不止這一個。他總是在教室坐著坐著就想起了紀星珛,含淚的眼睛,發紅的皮膚,顫抖的雙腿……但與其說是想他的身體,不如說是想他這個人。一開始并不知道紀星珛也是一中的學生,甚至連名字都是今天才在胸牌上看見的,他知道紀知軒肯定不會跟他說關于紀星珛的任何事情,那時覺得和紀星珛一輩子就那么一次見面了,不知道有多難過。而當剛才看著從自己面前跑過去的那張想了很久的臉時,卓朗也不知道有多高興。 他好像對一個人一炮打出感情來了——又或許是一見鐘情,不然也不會在紀星珛嘗試勾引他時,控制不住地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