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風波再起
星晚在太子府里隱姓埋名陪伴蕭珩,太子妃嚴令知情者不得泄露十七皇子妃的事,也禁止四名通房侍婢前去打擾太子。 蕭珩不召集臣下議事的時候,星晚便在書房為他研磨、倒茶。閑暇時,兩個人一起讀書、品茗、對弈,聊聊家國天下事。即便是不說話,只一個眼神,都氤氳著無盡的情意。 一晃便是半個多月,星晚迎來和親入京的第一個新年。 除夕這天,太子身穿大禮服,一早便入宮跟隨至尊到太廟祭祖。祭拜過祖先,太子攜太子妃參加宮宴。 因為十七皇子蕭衍被拘禁,星晚也不便入宮。她白天回到皇子府,與星塵一起吃了年夜飯。 蕭衍失寵,皇子府顯得格外蕭索,也沒什么年味。 星晚兄妹坐在皇子妃寢院的花廳里,邊用午膳邊敘話。 多日不見,星塵有些沉默寡言。 星塵:“meimei,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星晚入京后,危機四伏,幾次險些丟掉性命,但也遇到許多有情人。但這些事,終不是長久之際。她心里并沒什么打算,所以也不知怎樣回答星塵。 她幫兄長夾了一箸菜,問道:“哥哥有何謀劃?” 星塵來大齊已經三年多了,最近,襄南王派秘使進京,想要伺機迎回世子。他一日不回,便是寄人籬下的質子,不僅沒有前途可言,還隨時可能送命。他自然愿意回去。但此刻,他不敢同最親近的meimei和盤托出,只得試探地問:“為兄能有什么謀劃?如果……我是說如果,若有一日……為兄有機會回到襄南,你可愿與我一同回家?” 星晚怔住,回家?襄南是她的家嗎?她回去又算什么呢?在大齊,她還能以保護兄長的名義留在他身邊,回去呢,他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她是嫁過人的棄婦。他們擔著兄妹的名分,怎能再私下往來? 星晚的遲疑,刺痛了星塵,他拍拍meimei的手,笑道:“你也不必糾結,我只是暢想一番。父王既然派為兄到大齊,便是將我當作棄子?!?/br> 星晚反握住哥哥,“不會的。父王那么疼愛你?!辟|子還鄉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襄南王薨世,星塵回去繼承襄南軍;二是,雙方開戰,他被秘密接走。她父王身體硬朗得很,十年二十年都不會西行。開戰么,如果襄南有此野心,也不會送嫡長子過來表忠心了。 這只是吃飯時的一段小插曲,過后,二人又熱絡起來,仿佛那幾句對話從未發生過。 星晚在皇子府待到傍晚時分,臨行前,星塵又命人拿給她許多安胎藥,讓她帶回太子府。 星晚笑道:“哪有除夕夜送人藥吃的?!?/br> 星塵目光閃動,“拿著吧,今日不吃,日后也是要吃的。之前,我讓你送的補品,太子可曾服下?!?/br> 星晚點頭,“吃了,我盯著他吃的。有勞哥哥了?!?/br> 星塵:“回去吧!” 星晚回到太子府的時候,蕭珩與姬清德已從宮中歸來。 太子妃見到星晚,命人接過她手中的藥材,送入太子寢院,拉著她的手,說:“殿下在宮中飲了些酒,早晨起身又早,現下正在房中小憩。你去看看他吧!” 星晚點頭答應,辭別姬清德,回到太子院里。 一眾內侍并不阻攔,星晚徑直走進臥房。蕭珩側身躺在榻上,臉頰泛紅,鼻息均勻,顯然已經睡熟。 這時,房間里安靜極了,只有床上輕微的呼吸聲。外面天色已暗,室內只點了一盞小燈,昏沉又溫暖。 星晚用目光細細描摹太子的眉眼。這人就算酣睡,姿態亦是規規矩矩,就像他的人一樣,端方內斂、清靜自持。 看了良久,蕭珩似乎感受到星晚的到來,并未睜眼,手臂抬起,她立刻握住他的手。 蕭珩微微用力,將星晚拉進懷里,與此同時,身子往床里挪了挪,留出她的位置。 兩個人相擁躺著,沒有人說話,感受彼此的心跳。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夜空升起一朵煙花,耀眼的光線將房中照亮。接著,兩朵、三朵,一團團、一簇簇。 星晚仿若自語,“宮中放煙花了?!贝丝?,帝后二人應該在院子里一起欣賞煙火吧! 太子低聲問:“你想出去看嗎?” 星晚:“不去。我就想抱著你?!?/br> 太子蹭了蹭星晚的臉頰,“嗯,孩子一直在鬧孤,你幫我揉揉肚子?!?/br> 如今,蕭珩已經懷胎七月有余,腹部迅速膨隆起來,原來只是個小球,現在變成一只大球,掛在他清竹一般的身軀上。 星晚依言從腹頂揉到腹底,從腰側揉到后腰,“今日孩子動得厲害,你疼不疼?” 太子:“可能他也知曉今天是除夕夜,所以格外歡實?!?/br> 其實,近來太子經常腹痛。太醫每日來請平安脈,也未察覺有什么異常,只說胎兒健康活潑,請太子多加走動。 星晚揉了一會,蕭珩起身。他們來到窗前,推開窗戶,外面的煙花仍在燃放,已接近尾聲。 星晚幫太子披上狐裘,從身后抱住他,二人十指相扣。 太子目光沉靜,“晚兒,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星晚親親他的耳垂,“珩兒生的,我都喜歡。你希望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兩個人一同撫摸大腹,太子說:“他這么有力氣,一定是個男嗣。以后孤登基為帝,便封他做太子?!?/br> 星晚笑了,“他還那么小,哪里承得起天下的重擔?!碑斕硬蝗菀?,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三四歲就要開始啟蒙,基本沒有童年。她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活得那么辛苦。 蕭珩說:“太子自然要從小時候開始教養,生在天家,哪得輕閑?享有至高無上的尊崇,便要擔起相應的責任。從沒有人是平白享受百姓供奉,卻不為黎民cao勞的?!?/br> 星晚想了想,說:“做個閑散親王,有什么不好?” 太子:“你想讓我們的孩兒變成蕭衍那樣?” 星晚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好好教育他!千萬別養出紈绔習氣!” 腹中孩子仿佛感受到他即將經受的折磨,憤怒地蹬動雙腿,蕭珩疼得立刻彎了腰。 星晚摸著鼓起的小包,說:“兒子啊,我是你母親!這個長相英俊,不太愛笑的,是你父親。你在爹爹肚子里乖乖的,不要伸胳膊、踢腿,整日讓他難受。他日,你父親拘著你念書,母親也會替你求情的!好不好!” 太子失笑,“你怎么比他更像孩子?” 此時,空中煙花燃盡,星晚關了窗,“去前院吃年夜飯吧,太子妃該等急了?!?/br> 太子回手抱住星晚,“孤還不餓,孤想和晚妹親親?!?/br> 星晚笑著躲避,“快別親了,一會你的嘴唇又要像涂了胭脂一般,還怎么見人?” 太子:“那便不見了罷!” 新年過后,至尊下旨恩準蕭衍、星晚合離婚,星晚恢復自由身。與此同時,晉封星晚為鳳芷郡主,本朝郡主最高的品位,身份等同于公主。此道恩旨一出,立刻快馬加鞭傳信到襄南王府。 襄南謝恩的折子沒進京,京中便出了兩件事。一是,知柏公主有孕;二是,封南逐病愈還朝。 眾所周知,夏駙馬已然懷胎八個多月,無法使公主受孕。那么,孩子定然不是夏君承的。從時間上往前推,公主懷上身孕的時候,正是她與慧遠大師被劫那幾日。孩子的父親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他們二人回來后,一直保持緘默,原來不是大師身中惡毒亦能坐懷不亂,而是破了色戒。 這事也不能怪罪公主,知柏無辜,但是陳貴妃仍被至尊厭棄,挑了她的錯處,被貶一級,由貴妃降為妃,位份甚至不如四妃之首的肖妃。 公主綁架案已經結案近兩個月,所有懷罪之人皆已伏誅,但它的連鎖反應仍在發酵,不知不覺間便將數個家族吞噬。 陳貴妃失勢,娘家直系外戚、旁系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極盛轉衰再到土崩瓦解,仿佛是一瞬間。許多官員上本參奏陳家行事跋扈、侵吞他人財產、謊報瞞報,諸多大罪。陳家獲刑,陳貴妃在宮中更沒了倚靠,一病不起。 相比之下,駙馬府倒是未受太大波及,也沒傳出駙馬與公主不睦的消息。知柏夫妻二人深居簡出,共同承擔名譽受損、母妃家族沒落的非常時期。 封相還朝后,先上一本告罪的折子,說了一堆客套話,言明自己告病三個月,懈怠了政務,讓至尊與同僚受累擔待。緊接著,又上了一本奏折,求娶新受封的鳳芷郡主。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真是好女不愁嫁,星晚郡主剛同十七皇子合離不足十日,郡主府尚未落成,朝中一品大員便上趕著迎娶。這位大員還是朵高嶺之花,盈樺公主苦追多年未果。 盈樺聽到消息,在淑景宮鬧著要上吊。在她看來,她的母妃失寵沒幾天,封相便急著轉投他人。誠然,以前封南逐也沒答應娶她,但畢竟是單著,在那處閑賦。此時一道奏折,不亞于落井下石,讓人白白看她的笑話。最可恨的是,封相心儀的女子不是京中名門淑媛,而是她的前弟妹、二嫁女。 這廂,盈樺公主尋死覓活。那廂,太子殿下看到奏折,直接摔了茶碗。他扶著肚子站起來,指著星晚道:“你不是說,你與封相交往不深嗎?蕭衍構陷之后,你們私下又有授受,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沒等星晚出言解釋,蕭珩腹中鈍痛,胎胞猛然一墜,一股熱流沖出身體,鮮血順著大腿內側蜿蜒而下,染紅了袍角。 他疼得站不直腰,星晚一把將人抱住,“殿下,你怎么了?你別嚇我!” 太子殿下抱著孕腹說不出話來,臉色煞白,冷汗直冒。 一時間,數十名太醫趕往太子府,輪流為蕭珩診脈。 太子在床上輾轉呻吟,任是他再內斂隱忍的性子,也承受不住懷胎七月的小產之痛。 沒錯,他這個癥狀正是小產,因為長期服用催產藥。 太醫們很快從太子寢院的安胎藥渣里檢查出催產之物,由于劑量很小,每日請平安脈的御醫竟沒能發現。太子頻繁的胎動與腹痛,正是由此引起。 而蕭珩近一個多月吃的安胎藥,都是星晚帶來的。 至尊與君上聽到稟報,大為震驚,命人先押下星晚。帝后二人一同擺駕太子府,探望兒子。 星晚到了此時才知道,星塵假借自己之手,蓄意戕害太子與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