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構陷不成,反被喂了狗糧
夏駙馬始終落后星晚半步,執臣下的禮節。 星晚回頭說:“夏大人,你不必如此……今日,還多謝你替我解圍?!?/br> 夏君承為星晚清譽著想,謹守男女大防,“不過是舉手之勞??ぶ?,你日后在宮中行走,萬不可與男妃起沖突,傳出去,恐惹人非議?!逼鋵?,他想說,不要與后宮妃嬪接觸,但男妃更讓至尊忌諱。 星晚一笑,“多謝提點?!背聊季?,她看了看大理寺卿的腹部,“你……同知柏如實說了?” 夏君承點點頭,“既然瞞不住,不如實話實說?!?/br> 星晚:“知柏她……有沒有怨你?” 夏君承咬住下唇,“公主她……心地善良,愿意接納下官,待腹中孩兒視如己出?!敝卦浺娺^母妃懷胎的痛苦,亦聽聞君上艱難產女,對懷孕分娩一事頗有陰影。聽到夏君承可以生子,竟有些竊喜。男人在婚前有幾個紅顏知己,也不算什么,只要日后同她好好廝守,再為她生幾個兒女,她這輩子也算高枕無憂了! 星晚聽罷,既驚奇于知柏公主的大肚寬容,又替夏駙馬松了一口氣,“夏大人,星晚負你與公主良多!” 夏君承:“郡主以后不要說這樣的話!你不欠我們什么。他日,臣下誕出麟兒,也只會認公主為母?!?/br> 星晚:“那是自然?!?/br> 夏君承止住腳步,“郡主,尚書房快到了,臣下便送到這里。您自己過去吧!” 星晚轉身,對他鄭重一禮,“多謝姐夫相送!星晚告辭!” 夏君承亦還禮,“郡主請便!” 他們就這樣,體面告別,斷卻一切前塵。 星晚來到尚書房,黃內侍一見她,也不通傳,便請她進去。 走進大殿,至尊蕭桓正在朱批奏折,神情專注,并未抬頭。 星晚也不打擾,坐在一邊等待。片刻后,黃內侍命小侍送來熱茶,又悄聲退下。 星晚安靜地看帝王伏案書寫,蕭桓垂著眼睛,長睫在眼瞼投下一片陰影,煞是賞心悅目。 大概過了半柱香,他才動動酸澀的肩膀,放下御筆。星晚趕忙奉上香茗。 顯然,蕭桓早就知道她進來了,許是思路不愿被打斷,又或許不大想理她。此刻,并無意外,淡淡道:“舍得回來了?” 星晚湊到他身旁,幫他按揉手臂,“剛去拜見過君上?!?/br> 蕭桓:“南荀同你說了?你有何打算?” 星晚:“離!休也好,合離也罷,我都同意?!?/br> 蕭桓審視星晚,良久,才道:“你就這么看不上衍兒?” 星晚:“我嫌他臟……” 蕭桓目光一厲,是那種孩子受欺負,家長的眼神,半響,才緩和下來,“你打了朕的皇子,這筆帳怎么算?” 星晚眼珠一轉,“您說的哪次?” 蕭桓:“還有幾次?” 星晚:“他犯一次錯,我便打一次。犯小錯,打得輕;犯大錯,下手重。您同君上不教導,我替你們教導……” 蕭桓一拍桌案,“誰給你的狗膽?” 星晚也不懼他,“至尊,您在為別的事生氣吧?您氣我留下陪兄長,讓您一個人回京?!?/br> 蕭桓別過臉,胸膛起伏,“現在說的是衍兒!” 星晚伸出雙手,將他的臉轉過來,與自己對視,“您不愿意我同他合離嗎?還想與我擔著公媳的名頭?” 蕭桓目光低垂,“即便你不是十七皇子妃,也是要嫁人的?!?/br> 星晚來到大齊,就是為了兩地和平。如今離開蕭衍,便要封她一個更高的品階,再擇良婿,才能繼續起到消止兵戈的作用??煽偛荒?,離了皇子,又嫁皇帝。以星晚的品行,蕭桓也確實不敢讓她進宮為禍。但是,將她賜婚其他王室子弟,又與蕭衍有什么區別?還不如“十七皇子妃”的身份好掌控些。 星晚卻笑道:“您以為我的父王,會在意我有沒有良配?您若覺得日后多有不便,我不嫁便是?!?/br> 蕭桓:“你就沒想過同朕長相廝守?” 星晚:“您也說了,您是‘朕’,是帝王,您有皇后與許多妃嬪,等著雨露均沾。您從來不是我一個人的?!?/br> 蕭桓瞇了瞇眼,“所以,你也不是我一個人的?” 星晚:“桓桓,咱們要公平?!?/br> 蕭桓神色更加危險,“您跟朕講‘公平’?” 星晚:“我同帝王講不了,但可以同桓桓講。你捫心自門,你敢娶我嗎?你能對我忠貞不二嗎?” 蕭桓一把將星晚扯到腿上,抱住她纖瘦的身軀,“我不想放手,至少是現在?!?/br> 星晚平靜地說:“準許我與蕭衍和離。然后,我終身不嫁。既全了家國安定,又合了大家的心意?!?/br> 蕭桓:“這個‘大家’,也包括皇后、太子與封卿?你將自己當作皇室官妓了嗎?” 星晚冷笑,“我是嫖客!” 蕭桓一把捏住星晚的下巴,“晚晚,你是在玩火!” 星晚:“我看你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除了太子當真懷上我的骨rou這件事?!?/br> 蕭桓:“你不要一再觸碰朕的底限!” 星晚:“我碰你底限干嘛?要碰也是底褲?!?/br> 蕭桓眸色一暗,“怎么?田莊答應朕的事,此刻便要兌現?” 星晚不接他的話,“你是帝王,有自己權衡利弊的標準。你覺得我離了蕭衍,好處更多,還是繼續保持現狀,我都悉隨尊便,全憑至尊做主?!?/br> 蕭桓不由得氣悶,“你是不是沒有心?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 星晚:“我能有嗎?我可以為自己做主嗎?我始終不過是你們手中的棋子!” 蕭桓:“朕從一開始就問你的打算。你想怎樣?!?/br> 星晚心道:我想怎樣?我想帶著哥哥遠走高飛! 如果她真這樣說,蕭桓會毫不猶豫將星塵殺掉,再宣稱暴斃,斷掉星晚所有退路與念想。 所以她不敢說,不能拿星塵的性命冒險。 星晚:“我也說了。我同意合離。至于日后嫁給什么人,或者不嫁,至尊看著辦吧!” 星晚與蕭桓小小吵了一架,然后便不了了之。 兩人沉默一會,至尊便吩咐傳膳。他二人,同坐在一張桌上,悶不作聲用了晚飯。 飯后,宮人服侍他們凈口。 蕭桓狀似無異地說:“你從披香宮出來的時候,與魏侍君說了好一會話?” 星晚眨眨眼,快速回憶魏侍君是誰,想了一會,“不是說話,是發生口角?!?/br> 蕭桓:“哦?為何發生口角?” 星晚用帕子按按十分干凈的嘴角,“他怪我無禮,命內侍掌我的嘴?!?/br> 一旁的黃內侍,嚇得一抖,心道:這個魏侍君真是不長眼睛,惹誰不好,偏偏惹了個不能得罪的主兒。以為懷上龍種,就有保命符了? 蕭桓臉色一黑,“他打你了?”他的人,這宮里還有人敢欺負? 星晚:“自然沒有。我的身手,你還不知道嗎?” 蕭桓面上緩和,“然后呢?” 星晚風輕云淡地說:“他沒能打著我,惱羞成怒,讓人將我杖斃。多虧夏駙馬路過,出手相助。不然,我非要與魏侍君的侍從動手了?!?/br> 黃內侍在心里給魏侍君點了一只蠟,心說:至尊舍不得動郡主,這下要拿魏侍君出氣了! 果不其然,這念頭剛剛落下,便聽蕭桓冷聲道:“宣魏侍君覲見!” 不多時,魏侍君被胡安攙扶著來到殿外,他的內侍不能進殿,魏侍君只得一手撐腰一手托肚,獨自走進來。甫一進門,便看到星晚郡主與至尊同桌而坐。她這待遇,只有盈樺公主、知柏公主有過。 魏侍君心下一抖,跪伏于地,三呼萬歲。至尊并未同往日那般,讓他免禮平身。魏侍君胎腹高挺,如今壓在身下,很是難受。 上座的人,蕭桓沉著臉,星晚自顧自趴在桌上吃水果,黃內侍親自幫她剝皮去核,就差喂她了。 魏侍君覺得上面倆人有些怪異,郡主是至尊兒媳不假,哪有兒媳與公爹如此相處,就算普通人家的親生父女也不會這樣??ぶ髯藨B太放松了。 不容他多想,蕭桓冷聲問:“魏侍君,你要掌嘴星晚郡主?還要杖斃朕的皇子妃?” 魏侍君渾身一抖,白著臉以頭杵地,“至尊明鑒!剛開始,微臣并不知頂撞臣下的是郡主?!?/br> 蕭桓挑眉,“哦?她如何頂撞你了?” 魏侍君艱難動了動肚子,“她……她……微臣不敢說……” 蕭桓:“你如實說?!?/br> 魏侍君:“郡主先是沖撞微臣的車輦,導致臣下動了胎氣。臣的內侍與郡主發生口角。當時,微臣下輦,許是郡主沒注意,將臣推倒?!彼⑽⑻痤^,額上已經冒出冷汗,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狼狽中又帶著三分惹人憐愛,“臣下回到寢殿,便招來太醫。太醫說,這一推,險些小產,為臣開了安胎藥?!?/br> 星晚聽他顛倒黑白,卻不生氣,而是示意殿內侍從搬來椅子,“魏侍君月份大了,別跪著了,坐下說吧?!?/br> 魏侍君一愣,看了看至尊,不知自己是否要起身入座。如果這話是至尊說的,他自然萬分歡喜,偏偏被那郡主搶先說了,讓他跪也不是,坐也不是。 蕭桓側臉看了星晚一眼,“你倒是會憐香惜玉……” 星晚一笑,“至尊還不知臣媳嘛!” 蕭桓眸光暗沉,盯著星晚,卻對魏侍君說:“郡主讓你坐,你坐便是了?!?/br> 魏侍君忙謝恩,艱難挺著肚子站起來,又緩緩扶腰坐下,全程極其緩慢,讓人看了,都覺得他身前墜了那么大一坨rou,替他害累。 星晚問:“魏侍君,你懷胎幾個月了?” 魏侍君萬萬沒想到,這小女子還跟他有問有答話起家常,偷眼看向至尊,見對方沒有阻止的意思,低聲回道:“回郡主的話,快要七個月了?!?/br> 蕭桓周身低氣壓,她到底要做什么? 星晚笑道:“才七個月??!你這肚子和父君快要臨盆差不多大?!?/br>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魏侍君自然知道,男子懷胎需要愛侶時常開拓產道,開拓多了,愛液自然就多,便于生產。然而,后宮嬪妃一旦有孕,帝王便不會招其侍寢,就連君上也不例外?;实鄣凝埾褦盗坑邢?,為確?;仕醚泳d,不會浪費在已受孕的妃子身上。 魏侍君正值盛年,懷孕欲望又強烈,他上不了龍床,只好夜夜用玉杵消磨解渴。偏是他平日嬌貴,不愛走動,膳食又好,將胎腹養得大了些,如同將要臨產。 星晚的話,讓魏侍君后背冒出一層冷汗,雖然至尊不會懷疑他偷人,但總會聯想到他耐不住寂寞,用器具偷吃。說出去,也是不好聽的。 誰知,星晚話鋒一轉,掰著指頭算,“玨玉如今兩個月大,您在君上懷胎四月時,便讓魏侍君受孕。真是厲害!” 這話嘲諷意味明顯,針對的不是魏侍君,而是蕭桓。 至尊臉上明晃晃寫著‘龍顏不悅’,“你這么關心朕的后宮,不如讓你做起居郎,去寫?!保ㄗⅲ浩鹁幼⑹怯涗浕实燮綍r言行,包括每晚臨幸了誰,后妃什么時候懷孕、什么時候產子等私密事。) 星晚差點將口中葡萄噴出來,一陣咳嗽,黃內侍忙替她輕拍后背。星晚快要笑出眼淚,“父皇要是不介意女兒家擔任此職,兒臣沒意見。哈哈哈哈?!闭f到最后,她笑得趴在桌上。 魏侍君就不明白了,方才不是說星晚郡主將他推倒,讓他差點小產的事嗎?戕害皇嗣的罪名,便被郡主七拐八繞領到甚為奇怪詭異的話題上。至尊寵愛這個兒媳,已經到了可以大方談論臨幸后宮、何時有孕的地步了嗎?這個寵愛方式,也是很奇特??! 蕭桓陰沉著臉說:“你笑夠了沒有?” 星晚抹抹眼淚,直起身子,嘟著嘴指向至尊那邊一盤水果,“我要吃西瓜?!?/br> 魏侍君震驚地發現,縱然至尊看著很是氣惱,還是抬手將西域貢品遞給郡主。而星晚仿若閑聊天一般,全沒把至尊生氣這事放在眼里,自顧自吃起瓜果。 倒是黃內侍在一旁擔心地說:“哎呦,我的郡主,您晚上別吃這么多寒涼之物,仔細一會就寢睡不著?!?/br> 星晚看了蕭桓一眼,心道:今晚早睡不了?!盁o妨?!?/br> 她這一眼,將至尊的七成火氣看得煙消云散。 蕭桓不去看她,又見礙眼的魏侍君竟然還在,便道:“魏侍君,你跪安吧!” 魏侍君愣怔,這就完了?他不敢遲疑,挺著肚子站起來,又吃力跪下,等他行完全套大禮,才聽至尊說:“去吧!” 魏侍君撐著酸脹的腰身,緩慢走出大殿。到了門外,胡安立刻扶住他,他便將全身重量壓在內侍肩膀。 他們走了沒一會,一個小侍追過來傳至尊口諭,讓魏侍君準備一下,晚上到昭慶殿侍寢。 魏侍君被突然的驚喜砸暈,也不顧“剛剛險些小產”的謊言,忙不迭謝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