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這天,苑思行難得準時下班。他給千夜打電話,千夜說還在劇組。于是,苑書記讓司機送他到拍攝現場。 遠遠的,便看見肖揚和千夜相對而立,距離很近。千夜似乎說了句什么,肖揚笑得前仰后合。然后,肖揚將千夜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后,還摸了她的臉。 苑書記目光閃了閃,覺得他們兩人之間曖昧得有些刺眼。 回去的路上,苑思行坐在千夜的副駕駛沉默不語。千夜兀自說了一些劇組的趣事,也不見對方回應,便問他,“今天累了嗎?怎么話這么少?以后累的話,不用來接我?!?/br> 苑思行扭頭看向車窗外,“我不來,怎么能看到你和肖揚有說有笑的?” 千夜一愣,隨即笑道:“你不會吃醋了吧?” 苑思行抿抿唇,沒說話,算是默認。 千夜:“不是,真吃醋了?沒看出來啊,咱們苑書記還是個醋壇子!”她的玩笑,并未得到苑思行的應和。千夜側頭看他一眼,“你認真的?咱倆歲數加起來都快一百了,怎么還跟小年輕似的……” 車里空氣驟降,千夜有些不耐,“你也知道,娛樂圈就這樣……我們沒什么的。再說,他比我小了快20歲,我要是結婚早,兒子都有他那么大了……怎么可能?” 苑書記喉頭滾動,悶悶地說:“他摸你臉干什么?” 千夜:“他摸我臉了嗎?可能當時我臉上有東西……哎呀,苑書記,你心眼也太小了。都說宰相肚里能撐船,你一個縣委書記,心胸要寬廣?!?/br> 苑思行就不明白了,明明是千夜與異性舉止越界,卻說得好像他小肚雞腸似的,“總之,網上已經鬧得流言四起,你自己還不避嫌……” 千夜:“避什么嫌?媒體的話你也信?還有媒體說,我是肖揚他媽呢,你怎么不信?思行,做我們這行,就是要活在大眾的視jian下。觀眾喜歡什么,媒體就曲意逢迎。如果我刻意回避肖揚,媒體又會說,他倆戀情實錘了,同框都沒交流,一定是做賊心虛?!?/br> 苑書記在正事上,思路很清晰,就算打口水仗也會堅持自己的原則。但是,在感情上,就弱勢很多。此刻,他被千夜繞得云里霧里,可直覺上對方做得不對,卻不想和戀人為一點小事爭得面紅耳赤。 苑思行:“你自己心里有數就好……” 千夜:“我當然有數,只有你才是媳婦,除了你,都是其他人?!?/br> 苑思行:“誰是你媳婦……” 又過了兩周,苑書記晚上快11點才到家,發現千夜還沒回來,打她電話也不接。 正在這時,一輛汽車停在樓下,苑思行看到千夜被肖揚扶下車。他剛想下樓去接戀人,卻看見千夜將肖揚壓在車門上親吻。 苑書記睜大眼睛,身體像是定在原地。這段時間,他盡量不去看網上有關千夜肖揚的傳聞,也安慰自己,千夜是睿智的女性,不會做太出格的事??墒?,他不想、不聽、不看,并不代表什么都沒發生。事到眼前,他竟茫然無措。 良久,他推開房門,居高臨下看著那兩個人。先是千夜發現了他,猛的推開肖揚,歪歪斜斜上了樓。 走到近前,苑書記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千夜臉上滿是醉態,“思行,你回來了???我剛才……咳……”她用袖子擦擦嘴,“那個……” 苑書記閉了閉眼,“你醉了,先回去睡覺。睡醒了,明天再說?!毖粤T,轉身走進自己房間。 千夜想拉他,卻拉了個空,被關在門外。 第二天早晨,苑思行上班的時候,千夜還在睡。晚上,苑書記下班回家,千夜還沒回來。 一連三天,兩人都沒碰面。苑思行一如往常的工作,傍晚自己做飯,一個人入睡。 再見面,已是第四天晚上。 千夜神色有些疲憊,“思行,對不起啊,最近劇組有點忙?!?/br> 苑書記緊抿嘴唇,“那晚的事,你不想解釋一下嗎?” 千夜:“那晚……劇組的人一起吃飯,我喝多了……肖揚送我回來……就……” 苑思行:“你喜歡肖揚嗎?” 千夜:“我知道,我說‘一切都是意外’,你肯定不會相信。就算相信,也不會原諒……就算原諒,以后想起來也會耿耿于懷……” 苑思行被她氣笑了,“話都讓你一個人說完了?!?/br> 千夜低著頭,“我知道你是因為在意我,才會特別失望。我也沒臉求你原諒……” 苑思行看著千夜泫然欲泣又悔恨交加的臉,心里生出一絲心疼,“你到底怎么想的?” 千夜抬頭看他,“我自然是很愛很愛你……跟肖揚純屬意外,以后我也不會再見他了……”她小心翼翼地說:“你能原諒我這一次嗎?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 苑思行嘆口氣,將可憐巴巴的千夜抱進懷里,“你呀……真不讓人省心……” 千夜被他一抱,忽然淌下幾滴眼淚,“這幾天,我好想你啊,又不敢見你……思行,真的對不起……” 苑書記被她哭得心都要化了,他自己何嘗不是日日夜夜備受煎熬?開始,他憤怒、傷心,甚至絕望,想不明白千夜為什么會那樣做。隨著時間推移,恐懼代替了其他情緒,他怕千夜真的一走了之。 現在,千夜在他懷里抽泣,他撫著戀人的后背,一切憤恨化為烏有。他是男人,應該包容她、愛護她,接受她一時的行差踏錯。她是那樣恣意的人,他愛她,且愛她的全部。 電影攝制組在閩西縣取景四個月,千夜在上次意外之后,真的再沒見過肖揚。待攝制組離開后,小城又恢復往日寧靜。 然而,一個人的到來,打破了苑書記和千夜甜蜜又平和的生活。 那是個傍晚,苑思行下班回來,順便買了菜,在千夜的廚房做飯。 敲門聲響起,千夜跑去開門,外面站著一個長頭發、戴墨鏡、凹凸有致的美女。 千夜一怔,“你怎么來了?” 美女探頭往里看,“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千夜讓開路,美女走進來,“收拾得不錯嘛!” 苑書記將最后一個菜端上桌,身上還穿著圍裙。 美女摘下眼鏡,一雙美目掃視一圈,“好香??!這位就是苑書記吧?我去,長得也太帥了!千夜姐,你說,要不是我把身份讓你給,你能遇到這么帥的男人嗎?” 千夜沒什么表情,“我沒給你錢嗎?” 苑思行大概猜到對方的身份,“馮玉?” 馮玉哈哈大笑,“苑書記你怎么這么聰明?”說著,用眼鏡腿去挑苑思行的下巴,她這完全是出于職業習慣。 苑思行側臉避開,后退一步。 千夜伸手推開墨鏡,“你來干什么?” 馮玉:“你用我的身份,干了那么大一件事,保護清正廉潔的縣委書記,讓閩西幾十個貪官落馬,還順手把富盈礦業的法人送進監獄。還不興我來看看嗎?要是知道苑書記這樣高大英俊,當時,我說什么都不會收你的錢?!?/br> 千夜:“你到底來干什么?” 馮玉湊近千夜,“你把人家睡了個遍,還問我來干什么?我當然是……非常懷念你的味道,過來跟你再續前緣。不過,”她看看苑思行,“現在看來,三人行也不錯……” 千夜閉了閉眼,心想: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苑書記突然感到胃里一陣翻涌,干嘔了幾口。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將身心交付的人,是個男女不忌、沒有任何下限的爛人。他一語不發,脫下圍裙,便往外走。 千夜指著馮玉,“你給我等著!”拔腿追出去。 苑思行轉身回到自己房間,千夜吸取上次的教訓,生生擠進門。 千夜:“思行,你別聽她瞎BB,我真的……” 苑思行深吸幾口氣,還是覺得胸悶頭暈,“我就問你,你和她……發沒發生過關系?” 千夜語塞,咬咬唇,“我多給她10萬,不睡白不睡……” 苑書記眼前一黑,后退幾步。千夜拉住他,被對方一把甩開,“別碰我!你讓我覺得惡心!” 千夜不屈不撓,從后面抱住他,“那都是跟你在一起之前的事。我現在收斂多了……思行,你別生氣……” 苑思行冷笑,“呵,不睡白不睡……你對我……也是這么想的吧!”他曾經,一直害怕千夜接受不了自己雌雄同體的身子,是他高估了她的下限?!霸谀阈睦?,有什么人不能睡?” 千夜:“你怎么能和她比?跟她,我只是玩玩。對你,我是認真的?!彼郧暗哪信笥迅緵]有交往超過半年的,她能在一個窮鄉僻壤的地方,為了一個人停滯半年以上,她都佩服自己了。 在以往頻繁的性事中,苑書記隱隱察覺到,千夜對他褻玩的成分居多,他也沒什么感情經驗,沒法比較。他曾說服自己,是他想多了,戀人只是精力充沛。不得不承認,一向思想保守的他,也會沉溺其中。如今看來,他的直覺沒有錯,長久以來的擔心,終于應驗了。 苑書記的心,慢慢變冷,“你放手!” 千夜察覺到危險,執意挽回,“思行,我錯了……除了你,我真的誰也不想要?!笔种覆话卜制饋?,在他下腹和胸口揉捏。 苑思行再怎么說也是成年男子,雖然被干熟的身體不可避免出現反應,卻仍舊將女人推開,“你以為,什么問題都是睡一覺就能解決的嗎?” 千夜撲向他,“一覺不行就兩覺……”總有睡服的時候。她緊緊抱住憤怒的男人,親吻他的脖子、胸口,幻肢在他下體滑動。 苑書記終于忍不住,吐出胃里為數不多的殘渣,迫使兩個人分開。 千夜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我就這么讓你惡心?” 苑思行擦擦嘴角,艱難直起腰,面色蒼白,“你出去……” 千夜面色冷下來,“苑思行,你是不是當官當習慣了?對誰都頤指氣使?” 苑書記氣極,身上沒力氣,將一只茶杯掃到地上,“滾!” 千夜點點頭,撂下狠話,“反正我也玩膩了,我滾就是?!?/br> 苑思行瞳孔驟縮,但見千夜轉身摔門而去。 人在氣頭上,什么話都往外扔,但求一擊致命。千夜也不例外,她回到房中,暴躁的轉了幾圈。 馮玉聽到他們的吵架聲,“我沒想到苑書記這么純情?我以為當官的都是……”至少比千夜下限更低。 千夜發現她還在,眼神兇狠,“你他媽最好立刻馬上消失,不然,我扒光了你,扔大街上!” 馮玉嚇得一抖,二話不說,向外跑走了。 千夜壓抑不住自己的煩躁,同苑思行相戀以來,他對自己向來百依百順。如今,惡心到吐,她心里有些崩潰。 她想了半響,收拾簡單物品,準備出去住幾天,也讓苑書記嘗嘗沒有她的滋味。 然而,一連五天,千夜的手機都沒動靜。她也是賭氣,干脆回到曾經居住的城市,先冷處理幾個月再說。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有天凌晨,千夜特別想念苑書記,于是第一次撥通他的電話。讓人意外的是,對方已經關機。千夜更睡不著了,她知道苑思行作為縣委書記,手機基本24小時都會保持暢通。難道出了什么事?睜眼挨到天亮,早上8點半,她打向閩西縣政府書記辦公室的座機,電話響了十多聲才被接起。 千夜:“喂,你好,苑書記來上班了嗎?” 對方愣了愣,“請問您是哪位?” 千夜:“我是苑書記的朋友?!?/br> 電話那端:“您不知道嗎?苑書記請長假,已經休息一個多月了?!?/br> 千夜蒙了,苑思行是什么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他從未因為私事請過假,而且還是以月計算。連忙問:“他出什么事了嗎?” 對方:“我也不知道?!?/br> 千夜徹底呆住了,內心的恐懼逐漸升級,一刻也呆不下去,拿上手機,下樓開車直奔閩西縣。她一口氣開了10多個小時,終于在傍晚達到目的地——他們曾經的家。 她剛來的時候,房子直接租了一年,即便離開幾個月,她的房間還保持原來的樣子,只是蒙上一層灰,在夕陽的斜照里,顯得朦朧又神秘。好像她一轉身,苑思行就會從廚房端著飯菜走出來,對她說:你怎么才回來? 千夜又去敲旁邊的房門,開門的卻是一個女人。她說,她家已經搬過來有段時間了,上個租戶的事不清楚。 此后,她又去縣政府打聽苑思行的下落,未果。托人在閩源市,甚至是省廳尋找苑思行,都猶如大海撈針。她找了兩個月,也毫無音信。 日子一天天過去,那個人徹底消失在她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