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時間哐當哐當向前翻滾,當我再次看到林深時是我們分別的第六個年頭。 當看到林深的第一眼我就感受到了胸膛里的那顆心臟再次發瘋,撲通撲通,跳得快炸了的心臟帶動著我的身體不斷顫動。 時光并沒有給林深留下痕跡反而使他增添了更多的魅力,他還是和我記憶里一樣的出彩甚至更盛從前。 我則不一樣了,歲月已在我的眼角悄悄留下幾道痕跡讓我在大笑的時候眼尾帶著弧度。 要上前去說些什么嗎,雖然當初我們那樣倉促的分開,但至少我們還是是舊相識,許久不見,我想我應該去和他打聲招呼。 心里這樣想著,我的心驅使著我向他微微邁出了一步。 只是邁出了一步,過往的無數便蜂擁著涌入腦海,深埋的愛戀破土而出依舊如曾經那樣鮮活,我心潮澎湃,我情難自禁,但所有上涌的情緒和升溫的臉頰在看到他身旁的車子里走出一名女人后戛然而止。 我看著那女人挽住他的小臂,我看著他淺笑著和那女人說著什么而那女人也笑得一臉溫柔。 他們像是一對璧人,不,他們就是一對璧人,而我是跳梁小丑,拿捏著過去的事不放,傻愣的什么都沒有忘。 高漲的情緒迅速被刺骨的浪花撲滅,明明暖風吹面我卻覺得渾身發冷。 他像是一把刀,攪得我五臟六腑生疼。 忘不了的只有我自己而已,只有我自己傻叉一樣陷入其中不得逃脫。 明明先放手的人是我,我卻從未忘過。 放學鈴聲隱隱約約響起,看著飛奔而出的小孩子們我壓下了心頭的情緒蹲下身體笑著摟住了撲向我懷里的一個小男孩。 “爸爸!” 他叫得那樣的甜,甜到我心里的苦瞬間消失不見。 抱著兒子路緣問著他今天中午吃什么了和他閑聊,在離開這里時我最后一次看了林深一眼,在和他對視上后我飛快的收回視線。 不再想他,我轉身離去。 “爸爸?” “嗯?”,路緣的聲音將我從思緒里抽回,我一邊回應著他一邊伸手將他嘴邊沾到的一枚米粒拿走。 “爸爸今天老是走神,是有什么事情發生嗎?” 路緣神色認真的看著我,他的小臉粉嘟嘟的大大的眼睛像對黑寶石,我瞧著他這個樣子心癢伸手想要捏一下他的臉頰他卻輕輕的把我的手推開表示拒絕。 悻悻的收回手,在路緣再次詢問我后我斟酌著開口: “你記不記得你之前問過爸爸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路緣一聽就放下了筷子眼睛發亮的看著我像只不斷搖著尾巴的小狗,我被他這個樣子逗笑眉眼帶著笑意繼續開口: “今天爸爸遇到他了?!?/br> 路緣聽完像個小大人一樣若有所思,“那你們說話了嗎?他還喜歡你嗎?” 將青菜夾到路緣碗里用眼神示意他吃下去,在他皺著眉吃下去后我才開口: “沒有說話,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br> 路緣點點頭后不再說話悶頭吃飯而我也不再打擾他,看著他用手撐著腦袋一幅認真思考的樣子我只覺得他真的可愛到爆。 說起來在養了路緣后我越發覺得不能輕易小看小孩子,你別看他年齡小,但有時候小孩子反而能看清很多事情甚至很多時候會出人意料。 我至今記得某一天放學回來路緣一直沉默不語像是思考著什么所以我也識趣的沒有打擾,我以為他可能在想著一道題今晚吃什么或是思考著以后長大干什么這類的問題,結果晚上睡覺前我給他蓋好被子正準備離開他的房間他卻突然開口: “爸爸你不喜歡女人喜歡男人嗎?” 在路緣開口的那一刻我心里的震驚像是火山爆發快要將我吞沒,我搞不懂他為什么要問這種問題他是自己猜出來的還是有哪個狗逼不懷好意的告訴他的,我該向他承認還是打個幌子轉移話題。 如果我要是和他承認那他問我男人和男人為什么可以在一起我又該如何解釋,他能聽懂嗎,他會不會因為我的解釋對同性戀產生一些誤解或是對同性戀產生好奇進而生出一些錯誤的想法或者說他這個年齡知道同性戀會不會對他幼小的心靈有啥影響。 我在這頭腦風暴,結果路緣神色淡然的看著我又輕聲說了一句話:“爸爸我知道同性戀是什么,你別害怕?!?/br> 我cao? 他為啥知道? 他才一年級??! cao! “有一天我拿你的手機刷微博,然后我翻看評論區時發現有人提到這個,所以我就去搜了一下這是什么?!?/br> ...所以不能給小孩子玩手機是有必要的 “所以爸爸你是嗎?” 路緣認真的看著我,我在他的目光下有些退縮下意識想要否認但想了又想最后還是點了點頭,就在我斟酌著想要說點什么時他卻坐起身一把抱住了我。 “他們說同性戀都很辛苦,爸爸你要加油?!?/br> 我被他的話逗笑,只是抱著他小小的身體我的眼睛卻蒙上一層水霧喉嚨也有些發干,我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我們緊緊擁抱了好一會兒最后我哄著他躺下入睡直到他徹底熟睡后我才輕手輕腳走出他的房間。 我多么幸運能遇到這樣溫暖的小孩。 其實路緣不是我的親生兒子是我領養的小孩,我倒也不是閑出屁來想著去領養一個小孩,只是機緣巧合罷了。 當初做出離開林深的決定后我就立刻從那家咖啡店辭職并且簡單收拾了我所有值錢的行李連夜離開了那個城市。 一路向南,最后我選了個繁華的城市落腳。 我貸了點款再加上這些年存下來的所有錢租了個店鋪開了個甜品店,為了省錢我也沒再找房子直接住在店里的雜貨間。 那兩年挺苦的,但還好,我還是堅持下來了,畢竟當時每當快要撐不下去時我就想想林深。 我在腦內幻想著我們某一天重逢的場景,我想讓自己在與他重逢時不至于看起來那么落魄,我想在他面前稍微看起來過得好一點,這樣我才可以神色自然的忽視他讓他明白我其實早就忘掉一切也早就忘掉了他,我早就不那么自卑我可以坦然的面對他。 說白了我就是想以后能在他面前裝個逼能趾高氣揚的給他甩臉子不搭理他。 現在想來這個想法挺搞笑的,但當時這確實就是支撐著我拼命掙錢的動力。 在生意稍微好些我便換了個店面并且雇了幾個店員,路緣的母親是其中一名店員,在詢問我得到我的允許后她有時候會帶著孩子也就是路緣過來。 那時候我就很喜歡路緣,有時候店里沒多少客人的時候我會坐在他的身旁逗他似的和他閑聊,雖然聊的都是一些比較簡單的話題但我還是常常在心里暗暗驚嘆于他的聰慧。 除了聰慧路緣給我的另一印象就是乖巧,或者也不能說是乖巧,反正他過于安靜懂事缺少他這個年紀本應有的活潑,對此我一直有些擔憂,因為小孩子過于懂事不是什么好事。 在本應該無所顧忌的年紀異常懂事其實從側面說明了這個小孩的生活環境并不是很好,或者說他需要顧慮的東西比一般小孩要多。 倒不是我陰謀論,實在是我小時候就是這樣,別的大人看到我總是說我有多么懂事多么體貼多么安靜,對此我只想說要是你家有個賭鬼母親稍有事端就對你一頓打罵你也會很懂事很體貼很會察言觀色的。 沒有誰愿意那么懂事,尤其是小孩子,都是被逼的。 事實證明我的擔憂并不是毫無道理,當我坐在警察局里簽著一項又一項文件時我只覺得一片混亂。 簡單來說就是路緣的母親因為承受不住生活的重壓自殺了臨死前留下的遺書里拜托我幫她撫養路緣。 咋說呢,我覺得她挺不負責任,她咋就能確定我是個好人以后就一定會撫養路緣或是對路緣好呢?就憑每次路緣來店里我對路緣很好嗎? 但無論怎樣,她去世已是事實我也不能多說什么,但我對于是否領養路緣還是有些猶豫的,畢竟養小孩是一種責任而我不確定是否能夠承擔這樣的責任。 蹲在路緣面前,我猶豫著開口:“你以后想和我一起生活嗎?” 路緣聞言一臉平靜的開口但他有些顫抖的音調暴露了他掩藏的情緒: “你決定就好?!?/br> 所以說大人都是造孽的生物呢,有些小孩總是承受他不該承受的東西,明明他的心靈還那么幼小卻被硬生生的撕裂從此留下一條丑陋的疤痕伴隨他的一生不可消除。 我最終還是決定領養路緣,我受不了他忍著淚水眼睛通紅的看著我的樣子。 那時候路緣還不姓路,在領養了他后我倆一頓磨合最后以他某天開口叫我“爸爸”作為我倆父子關系良好的開端,在他的提議下他改名跟了我的姓,我們就這樣成為了父子。 路緣給我帶來了很多快樂,在領養他后我從未后悔并且無數次慶幸自己當時做出了領養他的決定。 怕路緣心理產生問題我總是旁敲側擊的引導他到后來他也終于染上了同齡人應有的活潑,我很自豪,我很高興我能讓他過得舒服,我努力的當一個好爸爸。 但好爸爸有時候也會變成瘋爸爸。 當看著站在林深身邊的路緣我只覺得一股氣堵在我的胸膛憋得我有些氣短,我不明白我只是晚來接路緣一會兒為啥他就能和林深認識,我也不懂為什么林深會瞧著我笑得一臉溫柔。 真是的 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