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吃飯了嗎？”

    “沒動?！蔽鞯乱荒樉o張，“溫少爺早上的飯還在門口放著?！?/br>
    封遠廷臉色更陰，朝著溫寒的房間望了望，終是什么都沒有說。

    聽著外面的動靜，溫寒順著門板一路滑到了地上。

    爸爸又走了。

    溫寒每天都在自己的房間里躺著，毫無人氣，滿臉憔悴，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有顏面出去見封遠廷，索性就直接逃避個徹底。

    發情期對于溫寒來說就是一場荒唐至極的夢，每次回想起來他就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地上。

    那天他全身赤裸，他哭泣yin叫，宛如一個蕩婦一般，把自己所有的丑陋與不堪都在爸爸面前暴露了個徹底，已是yin蕩到了自己都覺得自己極度不要臉的程度。

    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要肖想，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爬上了自己父親的床……

    爸爸現在一定更討厭自己了吧，恨自己為什么會有一個這樣惡心、這樣不知廉恥的兒子。

    他的父親明明就是不容褻瀆的神只，而自己是他唯一的污點。

    他也確實已經沒有臉再繼續待下去了。

    溫寒把自己在房間里關了整整三天，想著走吧，遠遠地逃開吧，可是又能回到哪里去呢？

    他不想再回去福利院和原來的學校了，也不想再回到中央國際，原來老家那里他跟母親居住的房子半年前就被打成了危房……

    沒想到自己兜兜轉轉這么大一圈子，到最后還是落得個無家可歸的下場，溫寒越發感覺自己活得像個笑話。

    但仿佛一切都是注定好了似的，溫寒手機界面突然彈出了一項通知，是中央國際在學生總群里發的文件。

    溫寒本是無意地點開，但看到內容后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這封文件是關于組織秋季邊區志愿兵報名的公告，條件是年滿十八歲，不限性別，不限區域。

    溫寒本來還擔心體檢的時候會暴露自己是個雙性人的秘密，但這份報告其實就相當于是招募志愿者，僅僅是去體驗軍區生活，做一些后勤服務，并不是要真的參軍，根據留在那里的時長可以轉換成相應的學分，畢業后也是個人履歷上光輝的一筆。

    正因如此，報名的都是大學生，而且以二代居多，大多數人其實都是想去偏僻的軍區隨便混上幾年鍍鍍金，好為以后找關系往中央調動打下基礎。

    學不學分的無所謂，條件惡劣也無所謂，最讓溫寒心動是邊區軍防跟帝都這里整整隔了三千五百公里，小家伙不無悲觀地想著，這個距離，他跟爸爸應該是可以徹底不再相見了吧。

    溫寒重新鋪好了臥室里的床單，又疊了疊被子，把房間恢復成了自己剛來這里時候的樣子。

    他偷偷收拾行李，其實也就是帶上身份證和幾件衣服，其余便再也沒有什么好收拾的了。原本就不是他的東西，他一件都不想帶走。

    即使真的下定了決心，但真的到了要走的時候卻還是不舍得，溫寒走之前最后一次推開了封遠廷的房間，細細地打量著屋里的一切，這里全部都是那個人的印記，可惜走之前不能再見他一面。

    溫寒使勁吸了吸鼻子，想哭，但是用盡全力憋住了。

    緩了好半天，小家伙重新換上一副笑臉，故作腳步輕快地下樓去找西德，說自己想回學校了。

    西德簡直不能再高興了，小少爺能想開比什么都好，他立馬就就去地庫開車，帶著溫寒一路駛向了中央國際大學。

    一路上西德都在努力地逗溫寒笑，溫寒木木地應著，他的聲音聽著無比正常，臉上卻早就布滿了淚痕。

    西德現在開著的，就是當初爸爸開去老學校接自己的那輛車，如今有始有終，倒也算是個別樣的圓滿。

    溫寒無聲地哭著，把臉貼著一側的車玻璃上，呆呆地注視著帝都街道的繁華和熙攘，這是他最后一次近距離地觀察這里了，卻還是打心眼里覺得真漂亮啊，這座城市，是自己前十八年從未有過的奇異風光，而自己能從原來的貧民窟搬到這座城市，也全都是沾了自己爸爸的光，現如今只不過是把一切恩澤都還回去罷了。

    對不起，爸爸，我要遠遠地逃開了。

    到了學校大門口，西德幫溫寒拉開了車門，依舊是像往常一樣彎腰躬立在一旁，但這次他卻被溫小少爺嚇了一跳。

    溫寒從車里下來張開手就給了西德一個大大的擁抱。

    “西德先生，又麻煩你了，謝謝你送我，再見！”

    還未等西德反應過來，溫寒就一路小跑著沖進了校門，邊跑邊揮手跟他告別。

    西德開著車回去走到半路，才突然想起來給溫寒補的假條還在自己包里，西德先生一拍腦袋趕緊調轉車頭又開了回去。

    然而等到西德來到溫寒的班級卻并沒有見到人，老師和同學都反映溫寒今天根本就沒有來上學。

    西德整個人都傻眼了，又急匆匆地趕到溫寒的宿舍，自然也是空空如也。

    西德簡直要瘋了，趕緊打電話告訴了封遠廷，小少爺突然失蹤了??！

    封遠廷得知了消息之后，半分猶豫也沒有，立馬打電話申請下放整個帝都的監視權，因為他身份實在特殊，只用了三分鐘全市的監控畫面都遠程傳輸到了他的手機上。

    監控畫面上清晰地顯示著，溫寒進了校門之后轉身又跑了出來，一路跑去了車站，現在，最新的畫面顯示著，他竟然正在去往邊區的特快專列上！

    盡管滿滿一個車廂都是志愿兵，但那個靠著窗戶的小小身影封遠廷是絕對不會認錯的，那就是溫寒無疑了！

    真正氣到極處，封遠廷覺得自己的肺都要當場爆炸，他拼命穩了穩自己的火氣當即就撥通了溫寒的手機。

    看著那個熟悉的號碼，溫寒眼淚馬上就又流了下來，接嗎？不應該的，但是他又怎么舍得掛掉爸爸的電話，臨走見不到那人能再聽聽他的聲音也是好的。

    溫寒顫抖著手指點下了接通鍵，封遠廷一聲溫寒叫出來之后就是良久的沉默，沉默是無聲的對峙。

    爸爸不說話，溫寒也不發出聲音，只是不停地捂著自己的嘴掉眼淚。

    最終還是封遠廷克制著自己先開口道：“溫寒，你現在跟我道歉，說你知道錯了，我馬上去接你回來?！?/br>
    聽到這句話溫寒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哭出了聲，封遠廷被他哭得心里揪著疼，正在他難受的時候卻聽得對面那小崽子抽噎著開了口。

    “我，我永遠也不會跟你說對不起的，爸爸?！睖睾酀卮罂?，聲音嘶啞，“我不覺得自己有錯，我只是，我只是……”

    他的愛字還沒有說出口，那邊封遠廷就已經砸了手機。

    追回來！不論付出什么代價也一定要把人追回來??！

    封遠廷一刻不停，立馬頒下全城封禁令，近乎咆哮一般對著交通部和市長大吼著道：“現在，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立馬把那輛專列給我截停??！”

    封大首長親自下令，下面的人莫敢不從，不出五分鐘前往邊區的專列就被生生截停在了半路。

    得知了溫寒的具體方位，封遠廷立馬就要開車去追，在這緊要關頭是安杰醫生及時趕到攔住了他。

    安杰醫生幾乎要跑斷氣了，累得一直在喘：“好，好家伙，您老一聲令下，全城交通都癱瘓了！我車直接堵路上了，我，我他媽跑著過來的！”

    封遠廷還要繼續追，被安杰一把拉住。

    “不是，遠廷，你先冷靜一下，聽我說，你放他走吧，你們兩個都需要冷靜一下?！?/br>
    聽到這話封遠廷情緒徹底炸了，全程都在狂吼：“我冷靜，我他媽冷靜個屁??！他要是在外面發情了怎么辦！隨便找個人打炮嗎？！這聞著味兒不知道要圍過去多少牲口，發狂的alpha什么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讓我怎么冷靜，眼看著他作死嗎??！”

    安杰醫生繼續堅持道：“遠廷，發情期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給他寄過去足量的一批抑制劑?！?/br>
    “你聽我說，你強留下他只會讓你們的關系更糟，你是想逼瘋小寒，還是想逼瘋你自己？”

    “遠廷，我知道你心疼小寒，但你不能再強拘著他了，給他一點自由的空間，你們兩個也都能喘口氣，別再互相折磨對方了遠廷，你現在就是被氣糊涂了，你仔細靜下心來想一想，到底是不是我說的這個理？”

    封遠廷不說話了，其實道理他都明白，但他就是接受不了溫寒獨自一人逃走的事實，接受不了溫寒不在他的視線范圍內。

    但最終，在安杰醫生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勸說下，封大首長還是妥協了，收回了原來的命令。

    本來列車突然停了溫寒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他怕爸爸會來抓自己，怕自己的計劃落空。

    但好在，過了十幾分鐘，列車正常行駛，依舊朝著目的地進發。

    車廂晃動著，溫寒困得漸漸闔上了眼睛，這些天他情緒大起大落早就疲憊不堪，如今一放松便再也招架不住，幾乎立馬就要沉沉地睡過去。

    半夢半醒之間，他又想起了發情期的最后，那模模糊糊滴落在自己手上的溫熱，到底是自己的臆想還是太過于痛苦產生的幻覺，亦或是別的什么可能吧，他不愿意再想，想了就更難受了。

    溫寒閉上了眼睛把頭倚在窗邊，終是陷入了夢鄉，列車轟鳴著前進，帶著他的孤獨和逃避駛向遠方。

    但小家伙這邊還沒到，封遠廷的特令已經發到了邊區總部，邊區總指揮彭越看著那個檔案袋哭笑不得，封遠廷瘋了吧，把自己親兒子往這邊送？太子爺來體驗生活的？真是太平日子過久了閑得蛋疼！

    奈何官大一級壓死人，彭老總也是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心里再不爽，還是得乖乖照著上級指示對溫寒的身份保密，但一邊保密還得一邊走后門特別關注，彭越自己都覺得封遠廷這命令別扭。

    但打過招呼終究是一切好說，無論是身份驗證還是體能測試，溫寒注定了都是一路綠燈，通行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