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讓我見孩子？”江卿樂要下床卻被戚玄攔著，他坐在床上拼命拍打著他，“已經一天一夜了，我要見我的孩子！”

    “你聽話把身體養好就讓你見?！?/br>
    江卿樂慢慢松了手，直直看著他：“你不會最后跟我說沒有寶寶吧？”

    戚玄沉默著，時間變得漫長，江卿樂笑了一下，他抹去淚水：“你不就是想我留下來嗎？我答應你，你也不用騙我，我知道你是怕我走了以后跟你搶孩子，你把他抱來，我不走了?！?/br>
    戚玄一直沉默著，這沉默就像一把刀，把江卿樂的五臟六腑都剖出來，鮮血淋漓地暴露在空氣中。

    “你，你不用現在回答我，你好好想想?！?/br>
    戚凌那么想他留下來，為什么會沉默呢？江卿樂面朝墻壁躺在床上，面無表情地流淚，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么有些人會哭瞎，他流盡了眼淚，cao碎了心，他是很想活下來，他心里有恨，他選擇了自己，可是他多么希望，他的孩子也能活下來，他那么乖，想到這里，江卿樂驚起，大聲叫著戚玄。

    戚玄不敢碰他，只蹲在床前一遍遍重復：“我在……我在……”

    “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還是，雙性人？”戚玄低下了頭，江卿樂追問，“你說話??？你說話??！你能別再跟你的姘頭一樣演啞巴嗎！”

    “是個男孩?！?/br>
    江卿樂得到答案，靠在床板上，呆呆地看著帳頂。

    “我只有你，跟別人沒關系，我確實跟他有過婚約，可是……”

    “我不想聽，跟我沒有關系，你是一定要來惡心我嗎？”

    戚玄的背第一次彎了下去，沉默著走到后院。江卿樂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眼簾里，一骨碌從床上翻下來，穿好鞋就往戚懷家跑，路上撞上了一個男人，他沒有細看繼續跑，卻被人揪住了衣領。

    “這不是戚玄的便宜媳婦嗎？怎么剛死了孩子就下地亂跑？”

    江卿樂推開了他，結果聽完他的話如墜地獄：“你在說什么！我生了個男孩！他好得很！”

    很快幾個村民像蚊子看到血一樣圍了上來，江卿樂看著面前一張張陌生的臉，只覺得天旋地轉。

    “前兒個半夜埋下的，產婆說是個雙兒，不知怎么就死了?！?/br>
    不知怎么就死了，不知怎么就死了，不知怎么，怎么就死了？江卿樂一口咬上男人的手，對方甩不掉，一腳踹在他的膝蓋上，江卿樂滿嘴血地趴在地上，嘴里一塊血淋淋的rou，他吐了一口血沫子：“我的兒子沒死，他好的很！”

    男人還想打他，一個偉岸的身軀擋在他面前，戚玄把江卿樂扶起來。

    “蔣大哥，我妻子剛生完孩子還虛弱，他跟你的妻子關系好比金蘭，你怎么能打他？”

    “戚老大你真的會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家這個瘋子咬人在先！這里的鄉親們都能為我作證！我今天要他給我磕三個頭，不然我也要在他細皮嫩rou的身上咬一塊rou下來?！?/br>
    江卿樂站在戚玄背后，陰沉沉地發笑：“我咬你這么多人看到了，可是你老婆勾引我老公，可只有我一個人看見?！?/br>
    “你他媽放屁！”蔣兵作勢要打他。

    江卿樂冷冷地說：“你恐怕還不知道，你水性楊花的老婆每晚跟你這個糟老頭子睡在一起，心里想的都是曾經的未婚夫戚玄，你是不是年紀大了滿足不了他？要不是他怎么不是把戚元拐到房間里磨逼就是跑到我家跟我老公兩個人關著大門互訴衷腸？我想，也許不只我一個人撞見吧，是不是大家看你可憐沒人敢跟你說??？你的孩子不會姓戚吧？”

    蔣兵掙扎了幾下，拳頭轉向了戚玄，他小胳膊小腿還年過半百，無異于找死，江卿樂冷眼看著他們狗咬狗，像對他的痛苦視而不見的村民一樣。

    在這個落后的山村，沒什么比桃色新聞更能毀掉一個人，更何況，這個新聞還是當事人的妻子親口說出來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接下來，不用他動手，會有更多人出來為他證明。

    他默默退出人群，一瘸一拐地往戚懷家走去，到了門前，卻又不敢進去了。

    他在門口站到再也站不住，蹲在地上，直到戚懷開門，他看著他，苦澀道：“埋在哪里了？”

    “哥哥你在說什么？寶寶睡下了……”

    “你是想我把山上所有的墳都扒開嗎？”

    他們無聲對視著，戚懷最終妥協了，他背著江卿樂一步步往墳地走去。

    江卿樂目視前方，他看到一片墳包，因為剛下過雨，連新墳舊墳都分不清楚。

    我的寶寶，你在哪里？對不起，爸爸把你弄丟了，你能原諒我嗎？對不起，爸爸還沒有見你一面呢，你是什么時候走的？你一個人是不是也很害怕？

    戚懷背著他來到一片小墳包前，他只看一眼，眼淚就止不住地流。

    那個小墳包，只有洗臉盆那么大，上面倒扣著一個土塊，在一眾墓碑中間顯得那么可憐又格格不入。

    江卿樂腳一落地就撲上去，兩只手插進土里，他祈禱著，里面什么都沒有，這一切都是一場騙局，對，他是在做夢嗎？

    “哥哥，哥哥，寶寶已經死了……”

    “啪”地一巴掌，江卿樂沾著泥土的手狠狠扇上戚懷的臉：“他沒有死，他死了，你們要給他償命！如果我是在醫院生孩子，他怎么會死？是你們的自私和無知害了他！如果你不幫我，你就滾?！?/br>
    江卿樂拼命扒著，很快中間凹了一塊，他的全身沾滿了泥土，臉上也濺了很多泥點子，他扒著扒著就想，這里這么冷，這么黑，他的寶貝怎么能待在這種地方呢？

    終于，他碰到一個東西，不是泥土，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戚懷也趴在地上跟他一起挖，泥土下面，是一個收稻子的袋子，就是他生產時墊在他下面的，他絕望的嘶吼回蕩在田野上，他凄厲地問戚懷：“你們怎么能就這樣草草把他埋了呢？也不給他穿衣服，你們好狠的心??！”

    他抱著那個冰冷的小寶寶，打開他的雙腿，是個雙性人，他現在不想去想不好的東西，他的孩子能感應到的，他一定就在附近看著他。

    他笑了一下，他偷偷想過，如果是個男孩就叫堯堯，如果是個女孩就叫瑤瑤。他的堯堯，最乖了，每次不舒服的時候，他跟他說話，他就立馬乖乖的。他躺在床上的時候他就會在他肚子里打拳，如果他蓋上被子，他的堯堯就會知道爸爸要睡覺了，會立刻安靜下來。

    “哥哥，把寶寶放回去吧，你這樣，他也難過?！?/br>
    他的最后一句話打動了江卿樂，他抱著那個孩子，依依不舍地問：“真的沒救了嗎？現在送去醫院還來得及嗎？”

    戚玄也趕了過來，江卿樂讓戚懷把衣服脫下來，把寶寶包在了里面，心里默默地說：“堯堯，爸爸愛你，你的父親們也很愛你，如果爸爸以后還能有小寶寶，你愿意來爸爸的肚子里嗎？你一定要來，爸爸一定好好愛你，最愛你?！?/br>
    三人沉默著走在回去的路上，墳地漸漸遠去，江卿樂冷漠的聲音響起：“因為是雙性人，所以你們才讓他死的嗎？”

    戚玄停下腳步：“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戚懷忍住眼淚：“哥哥，你不要亂想，不要太難過，你還年輕，一定還會有孩子的?！?/br>
    江卿樂又扇了戚懷一巴掌，泥點子濺到了戚懷的眼睛里，他閉著眼睛默默流淚。

    “再也不會是他了，你們殺死了我的堯堯，你們這些劊子手?！彼聪蚱菪?，“你為什么騙我是個男孩子？”

    “他難道不是男孩子嗎？”

    江卿樂慢慢變得冷靜：“我要回家，你答應過我的?！?/br>
    “再生一個，就放你走?！?/br>
    “大哥！”

    江卿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他開始像一具行尸走rou一樣活著，一開始戚玄把他鎖在床上，后來可能看他太過平靜，慢慢放松對他的看守。

    他開始做飯，做的手上傷痕累累。他開始洗衣服，經?？嬉淮蠡@子衣服去河邊。他開始接受著他們的愛撫，即使心里一片死寂，身體也能熱情地給出反應。

    他好像跟村里的雙性人一樣，跟命運妥協了。

    寒冬臘月，他挑了個晴天把家里的臟衣服拿到河邊去洗，戚凌跟著他：“卿樂，我幫你吧，你休息一下?！?/br>
    “別跟著我?！?/br>
    戚凌還想說話，江卿樂凄厲的叫聲響徹了整個山村，所有人都說他瘋了。

    他蹲在河邊的踏步上，用棒槌機械地錘著衣服，戚元蹲在他旁邊看著他。

    這個小尾巴，一直一直跟著他，他看了一眼，現在河邊已經沒有人了，大家都回家做飯了。

    戚元說：“小草，戚元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江卿樂以前都不會搭理他，他麻木地問：“為什么去醫院？”

    “他們說你生病了，生病了很痛苦，戚元不想看你痛苦，想看你笑，帶你去醫院打針，你就好了?！?/br>
    江卿樂看著寂靜的湖面：“可是，我不想打針，打針救不了我?！?/br>
    “打針就好了，不疼，戚元拉著你的手，針打在戚元屁股上，你就好了?！?/br>
    江卿樂空洞地看著他：“你真的想我開心嗎？”

    戚元點點頭，江卿樂跟他說：“你看你后面是什么？”

    戚元回頭：“哪有……”

    他的話再也沒有機會說完，江卿樂一棒子打在他的后腦勺上，戚元直直墜入了冰水里面。

    江卿樂靜靜地看著泛著漣漪的水面，血慢慢暈染開來，真美。

    人死了，警察就會來。

    最后是一個小孩的叫聲：“救命！戚元河里！”

    那是，肖睿的孩子，江卿樂提著棒槌追了上去，路過西露的茅草房，那里現在已經換了主人，他提著小孩的后頸，對著里面露出森森的笑。

    肖睿的表情由憎恨變得害怕，他看見了自己的兒子。

    江卿樂被拴了起來，像一條狗一樣。他們給他在戚玄的園子里蓋了個狗窩，戚玄說：“你什么時候正常了，我會把你放出來?！?/br>
    他笑的好大聲，肖睿的兒子沒有死，小傻子也沒有死，只有他的堯堯。

    小傻子甚至，在大病一場后，不傻了，老天爺真的會跟他開玩笑。

    幾天后的一個夜里，戚元用鑰匙打開了江卿樂脖子上的鐵鎖。

    “你要放了我？”

    戚元蹲在地上跟他平視，目光清明，臉色冷淡，他把一張身份證和二十塊錢塞進江卿樂手里：“走了就別再回來了?！?/br>
    “我不死，你們所有人都會死?！?/br>
    “那也先回去見見你的家人，我在這里等你?！钡饶阋娡昙胰?，也許就好了。

    江卿樂接過錢就往外跑，戚元跟著他，他陰森森地回頭：“你不要跟著我?！?/br>
    “我送你走，不然我怕你跑不出去?！?/br>
    江卿樂發誓，要不了多久，戚元后悔今天晚上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