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在門口被攔下嗎？”

    林曼看到高中門口堆了一群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不自覺地挽緊了路學的手臂，湊近去路學耳邊小聲跟他咬耳朵，路學不知道他沒由來的緊張是為什么，只覺得可愛，就學著他的樣子把嘴巴湊到他耳邊用手掌遮著回答他，“沒事，我們混進去?！?/br>
    路學和林曼到高中的時候好像剛好是學校的午休，學生都從校門里往外涌，還有一些駐足在校門口，大概是在等自己慢半拍的朋友，兩個人快速的混在人群里逃過了門口保安大叔的視線，稍微貓著腰像做賊似的混了進去。

    路學本來也才畢業沒多久，看著久違的校園和校服，雖然高中生活沒有什么特別的可以懷念，但難免還是心里有些感慨，身邊的人又是林曼，不自覺地話就多了起來。

    “這邊是教學樓，我當時在三樓上課?！?/br>
    “學校食堂，米飯很硬，但是菜挺好吃的，待會可以帶你去蹭一頓午飯?！?/br>
    “你看那邊......”

    校園里的樹還是挺多的，耳邊隱約總是能聽見清脆的鳥叫聲。路學指著各個地方說個沒完沒了，似乎那張嘴永遠都不會累似的，但林曼卻并沒有跟著路學的手指去看他介紹的地方，他的目光從始至終只是盯著路學，還有一開一合的嘴唇。

    “欸，”林曼甩了甩手，“這些學弟學妹里有沒有你的前女友啊?！?/br>
    被突然轉移的話題弄愣了一下，路學眨巴眨巴眼睛，神情還挺認真的回答，“肯定沒有啊?！?/br>
    “噢，”林曼把頭轉向另一邊看了下不遠處的cao場，嘴角險些有些壓不住，他甚至都沒法解釋自己在高興些什么，緊接著又扭回頭來，一臉嚴肅的，“那你那時候就是在這里，”林曼隨手指了一下剛才路學說的教學樓，“一邊學習一邊跟我聊天？”

    林曼似乎總是喜歡從一個話題突然跳躍到另一個看似不相干，但細想之下又有著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的，千絲萬縷的聯系。路學有時實在追不上他跳躍的思維，又或者是突然間想不出第一優先回答，就索性先裝傻一陣，想好了再回答。

    “我都是學完習才找你的......”

    “這么乖嘛?！绷致谄鹉_尖摸了摸路學的額頭，結果還是忍不住笑了。林曼不得不承認他被路學可愛到了。原意本來是想要逗逗他，沒想到小孩兒當真這么認真地告訴自己他有在好好學習，真像個小朋友求表揚似的。

    兩人一邊說，路學很自然的拽住了林曼的手，林曼的手要小一些，路學很輕松就可以整個兒握在手心里。他們慢慢在校園里走著，路學帶著林曼往教學樓的方向走，要不是因為沒有校服，當真像一對趁著午休時間正大光明談戀愛的高中生似的。

    路學好心情地晃了晃林曼的手，“那你高中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啊，我都從來沒見過呢?！?/br>
    “我高中的時候嗎？”林曼沉吟了一陣子才反問了一句，又好像是在問自己似的。

    高中階段，林曼不知道如何評價自己高中的那段時間，因為在林曼看起來，沒有什么能再比自己整個人生更糟糕了，而高中階段不過是自己糟糕人生的一部分而已，沒有什么可比性。

    但與其這樣說，林曼更覺得自己沒有什么所謂的高中時代，因為他完全不像個正常高中時期的青少年，無論從各個角度來說都是這樣。

    身邊的同齡人在為學業發愁，在辛苦的課業間隙偷偷打一把游戲，在校園里躲避老師家長的耳目偷偷談一場戀愛，純情的連碰一下手都值得在夜里反復開心好幾次，坐在單車后座上吹風，把耳朵貼在自己心上人的后背上，試圖從后面努力聽到那人的心跳。

    但林曼那時候每天都不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里，渾渾噩噩混日子，雖然成績也還不錯，但卻有點不知道自己做每件事的意義在哪。從初中后連午休路廣遙都會來找他，帶著他吃飯然后再送回學校去，還要親自站在校門口看著他走進去才算完。

    高中后路廣遙并不像以前那么嚴格的守在他身邊了，林曼早就知道路廣遙的家不在這邊，他跟林蕓住著的地方，那不是路廣遙的“家”，雖然沒有人解釋給他聽，但他也知道，林蕓并不是路廣遙的妻子。高中時聽林蕓說是路廣遙的妻子身體開始壞起來，現在想來，路學的母親一直身體不太好，大概也就是那個時候病倒的吧。

    但是快要畢業的那一年多，路廣遙突然又回來了，而且幾乎每天都會來學校找自己。于是每天基本上林曼都會在放學后坐上路廣遙的車離開，在車窗里朝外看，看那些綻放在自行車后座上的青春的笑臉，還有悄悄勾在一起的小手指。

    “在看誰？”

    有時候林曼張望的時間久了，路廣遙就會問這么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林曼的錯覺，他覺得那時候的路廣遙比現在話要少得多，語調也好像幾百年不會變似的，叫林曼聽著就很不舒服。

    “沒有......”那時候的林曼說話怯生生的，但也知道糊弄不了路廣遙，只能貼著邊編一個看起來不那么離譜的謊話，“我想學騎自行車?！?/br>
    “你不喜歡坐我的車嗎?！笨此剖莻€問句，但路廣遙的語氣完全不像是在提問，語氣淡淡，自言自語似的，“騎車啊，穿裙子可沒法騎車呢，不好看?！?/br>
    林曼拽著自己的校服衣擺，把它們全都搓的皺巴巴的。

    他是一個過早接觸不該接觸的內容的高中學生，原本高中時的林曼就不太愛說話，大概是漂亮的外表和雌雄同體的生理構造所導致的。一個漂亮的學生，每天中午都會挽著一個年長男人的手臂出校門去吃飯，晚上會坐上一輛車子離開，很多人的第一反應都不會是什么太友好的想法。

    “林曼，中午跟你吃飯的是誰??？”

    林曼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回答，他想著林蕓和路廣遙都不會知道的，那就稍微任性一把，他憋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回答，“那是我爸爸......”

    但似乎情況更加壞起來，在老師眼里他也變成了一個很隨便玩很大的學生。沒有俗套的校園霸凌也沒有什么激烈的行為和言辭，但背后的唾沫足以淹沒一個人，冷漠的眼神和態度足夠扭曲一個成長中的青春期少年。

    或許妥協能讓自己不那么難受嗎，讓自己打心眼里接受這種人生呢？

    ——“穿裙子沒法騎車了吧？”

    “好，那我不學了?！?/br>
    林曼小心翼翼摸了一下正在等紅燈的路廣遙的手腕。

    “爸爸新買給我的裙子在書包里，”他稍微深呼吸了一下，“待會要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