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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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桃奴坐在床頭,邊剝著一枚小巧的金桔邊說:“江州的金桔真好吃,甜得像糖一樣,可惜路途遙遠,很難運到這里?,F在沾了玉衡哥哥的光,可以放量吃了?!?/br> 說著將一瓣桔rou喂到玉衡嘴里。 玉衡咬破桔rou,果然甜如蜜糖,雖然自己口中無味,也覺得十分清甜可口。 桃奴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喜歡吃,忙又喂給他一瓣金桔,笑道:“難得你有胃口吃東西,主子若是知道了,定會讓人買一筐金桔回來?!?/br> 玉衡扭開臉,道:“你提他做什么?你不是喜歡吃金桔嗎,還不多吃一點?!?/br> 桃奴笑嘻嘻地吃了兩個金桔,歪著頭看著玉衡,道“玉衡哥哥,我看主子對你很好呀,有什么好東西都會拿來給你,前兩天還送了端溪鳳咮硯、玉管金毫筆給你,說玉衡哥哥喜歡文墨,留著給你寫字用。主子對你這么用心,可真是難得呢?!?/br> 玉衡看了看桃奴,淡淡地說:“他現在正在興頭上,自然什么都是好的,等他這陣勁頭過去就什么都沒了。他這樣的權門貴族又怎會有真性情,那許多的美人盡他們挑選,又哪會稀罕一個兩個,縱然是個天仙下凡,不上三朝兩日也就當成馬棚風了,你說他會真正尊重我,愛惜我嗎?更何況像我這樣的人就像浮萍一樣,一點根基也沒有,他現在能夠給我的,將來盡可以全部收回。俗語云‘捧得高,跌得重’,又云‘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弛’,色衰愛弛還是好的,多少‘紅顏未老恩先斷’的例子擺在那里,難道我還要走那條老路嗎?縱然身子污了,心也不能臟了,否則我會更看不起我自己的。阿桃,你還年輕,不知道人心險惡,那些貴族子弟是最不可信任的,切莫別人對你好一點,就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否則將來后悔就來不及了?!?/br> 玉衡言辭懇切地勸道。 這幾天桃奴有意無意地便夸獎宇文真的好處,玉衡只當他被宇文真的虛情假意所迷惑,為了讓他看清真相,也為了避免桃奴今后吃這樣的虧,玉衡干脆將心里的話清清楚楚說了出來,免得桃奴再夾雜不清。 桃奴見玉衡這時還想著自己,心中一陣感動,真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玉衡,但他終究心思較深,深吸一口氣,還是忍住了,想了想試探著說:“可是玉衡哥哥,你一直這樣子,不怕惹惱主子嗎?” 玉衡冷笑兩聲,說:“他惱了又能怎樣?他管得了我活,還管得了我死不成?像我現在這個樣子,是死是活又有什么關系,實在逼得我急了,死的法子多著呢!” 桃奴聽他說到絕路上,立刻便慌了,忙摟住玉衡道:“好哥哥,別胡思亂想,主子對你這樣子,哪里會忍心逼你,你只管開開心心過日子好了。對了,我昨兒聽人說,有個九十多歲的道士養了一只比蛤蟆還小的玉獅,還有一只狀如銅錢的烏龜,可好玩呢…” 桃奴這里便用別的話岔了開去。 宇文真靜靜地站在簾外,將里面的談話聽得一字不漏,心情復雜地離開了。 他來到后花園中,望著滿園艷麗的秋花,心中卻像壓了塊石頭一樣沉重。 他不住地思量著玉衡的話,的確,對于天潢貴胄來說,誘惑實在太多,自己現在雖是一片鐘情,但很難保證將來會不會改變心意,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更別說玉衡了。如果玉衡現在接受了自己,將來若有變化,他恐怕是受不了的。 自己究竟應該怎么辦?就此罷手,放玉衡離開? 宇文真搖搖頭,他現在實在離不得玉衡,一會兒不見都會覺得難受,怎么能真的從此永遠不見面呢? 留下玉衡,但自己對這份感情也處于矛盾之中,實在給不了他一生一世的保證。 對與玉衡究竟應該怎么辦?宇文真覺得這個問題比他所處理的國家大事還難。 苦思冥想了好久,宇文真終于忍受不住,將手中捏著的一枝花一把折斷,自言自語道:“好端端地為什么要自尋煩惱?將來的事何必現在理會,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且先隨著自己的心意好好疼愛他好了?!?/br> 解開了這個結,宇文真又變得神采飛揚,興沖沖地向內堂走去。 玉衡自從對桃奴說了自己的心里話,桃奴果然很少再勸說他,每天只陪著他說說閑話。而宇文真好像毫不在意他的冷淡,每天殷勤備至,若讓外人看了,定會以為兩人是一對情深意重的愛侶,只是現在其中一個在鬧脾氣罷了。 轉眼便到了重陽佳節,宇文真攬著玉衡道:“九九重陽乃是人間佳期,本應登高望遠,可你現在走不得遠路,我們便在府中賞花也是好的?!?/br> 說完便將玉衡扶了起來,攙著他慢慢走進后花園。 玉衡雖已能下床,但腰腳卻都是軟的,走了這一段路就覺得累了。宇文真見他有些氣喘,忙半扶半抱地將他安頓在鋪了厚厚軟墊的坐席上。 玉衡歇了一會兒,覺得好了一些,這才有心思看園子里的布置。 見雖已至深秋,但這里卻絲毫沒有秋季花木蕭條的景象。幾株紅楓枝葉鮮艷,有一種瀟灑的燦爛。假山旁,花圃內,一叢叢一盆盆各色當令花卉爭相吐艷,將深秋時節裝點得繁華如錦。尤其是正對著座位的十幾盆玉色菊花,當真如霜雪塑成的一般,玉條般的花瓣竟有些透明,還隱隱泛著清寒瑩潤的光,仿如月光下積雪反射的雪光一般。 玉衡心中暗自嘆息,人說富貴風流,果然不假,寒門士子只見到秋季的衰敗冷落,吟出悲涼的詩句,哪知在這豪門之中,秋色竟被渲染得如此鮮艷明麗,金幾玉爵,鮮果雜陳,美婢環繞,香氣襲人,布置出這般美好的景致,以供他們玩賞逸樂,寒素之人在貴族這樣高傲的金粉銀裝光彩奪目的生活面前,無論如何清高,也只能自慚形穢。 宇文真從容而風趣地給玉衡介紹園中的花木。宇文真口才很好,又所學甚雜,從稗官野史中搜羅了許多奇聞掌故說給玉衡聽,又不斷引詩論詞,將園中的仙鶴頂、黃獅球、胭脂痕、綠微山等等珍奇花卉講解得極為生動,頗具詩情畫意。 玉衡聽他說得有趣,雖然心中對他仍是排斥,卻也不由得津津有味,暗想這人雖然性子邪惡,但博學多識,品位風雅倒真難得。 宇文真見玉衡凝神細聽,眉宇間也和順了一些,心中得意,暗想這樣有文才的人多半喜歡風花雪月的東西,和他講這些,果然聽住了。 待得肴饌擺了上來,宇文真先喂玉衡吃了點菜,便命人斟了酒,但卻只有一杯。 宇文真端起酒杯,道:“重陽日飲菊花酒再賞菊花,真是賞心樂事。玉衡,我知道你身子還弱,飲不得酒,但這菊花酒并不烈,十分清甜,你略沾沾唇好不好?真的像糖水一樣?!?/br> 說著便將酒杯湊到玉衡唇邊。 玉衡素來不喜歡飲酒,認為酒能亂性,不是好東西,而且酒的辛辣味他也受不了,但現在宇文真殷勤相勸,只得張開嘴抿了一點,做做樣子。 那點酒水入口后,才覺得這菊花酒果然芬芳甘洌,居然半點辛辣味也無,甜甜的就像蜜水一樣,口中更彌漫著一股菊花的清香。 他哪知這菊花酒是內府秘方,取甘菊煮汁,配以蜂蜜、人參、阿膠,再加糯米放,以秋露水釀成的瓊液,最是補養氣血的,更不知道這酒由于清甜可口且不易醉人,是專供皇家貴族的女眷飲用的,宇文真有意無意地便將他當做了女子對待。 玉衡覺得這酒十分香甜,很想再喝一點,便不由自主地向那酒杯望去,卻見宇文真端著杯子,就著自己剛剛抿過的地方便喝了一口,然后瞇起眼睛回味了一會兒,對著玉衡似笑非笑地說了一聲:“真是好酒!” 聽著他這語義雙關的話,玉衡臉上一陣發燒,忙低下頭去,再不敢流露想喝酒的意思。 宇文真最是個察言觀色的好手,他在歡場中如魚得水,也有這方面的原因,縱然身份顯赫,也要知情識趣才好。見玉衡的眼神掠過酒杯,再看他那因為被酒液浸潤而顯得水滟滟的嬌嫩雙唇,宇文真心頭一陣發癢,將酒杯又送到玉衡嘴邊,讓他淺淺地抿了一口,然后怕他飲酒傷胃,忙夾了點菜送到玉衡嘴里。 這時云冉親自捧了一大盤紅通通的蒸蟹過來,笑著放在桌上,道:“主子,公子,九月的螃蟹可正肥呢,莊子上送來四簍螃蟹,奴婢撿了大個團臍的讓廚下蒸了,給主子和公子送酒?!?/br> 宇文真聽她將自己和玉衡并提,心中高興,道:“難為你這么盡心,這種端菜送酒的事情讓旁人做就成了,你是府中掌事的,何必做這些?!?/br> 云冉眼波盈盈地向玉衡一瞟,掩口笑道:“多謝主子抬舉。從前內院沒人鎮著,云冉斗膽拿個大管點事,今后內院里有了主子,奴婢只該依令而行罷了?!?/br> 宇文真聽了她這話,更加心花怒放,喜意從十萬八千個個毛孔里透了出來,一邊撫摸玉衡身上,一邊說:“你可不知你這個主子是最不耐煩那些賬目雜事的,今后府里的事還是你管著吧,莫讓他cao心,凡是玉衡要什么東西,你盡力去辦就是?!?/br> 云冉笑著答應了。 玉衡聽他們這樣一唱一和,已將自己當做宇文真的身邊人,心中一陣怨怒,臉色便不好起來。 宇文真見他不開心,立刻不敢再說,從盤子里挑了個最大的螃蟹剝了起來,道:“‘秋風起,蟹腳癢’,果然不錯,這個時候的蟹是最肥美的,重陽日持蟹對菊,可真快活得很了。有詩云‘紫髯霜蟹殼如紙,葡萄做rou琥珀髓’,當真鮮美得很??上沸源蠛?,你不能吃得太多,等明年你身體好了,定要吃上幾十個?!?/br> 宇文真剔了一塊晶瑩白嫩的蟹rou,蘸了以椒橙鹽梅姜汁調成的味汁,又澆了黃澄澄的蟹黃在上面,用匙子喂給玉衡吃。 玉衡嘴里含了一塊蟹rou,心中有種想哭的感覺,已經多久沒吃到這種口味的蟹了?謝子風是蜀中人,家中吃蝦蟹,口味總以麻辣為主,哪及江南的白水蒸螃蟹味道鮮美自然。 玉衡的心不住發抖,不可抑制地想念起家鄉的綠水青山,碧瓦粉墻,想起夕陽之下,采蓮女唱著船歌輕輕劃著小舟由遠而近地駛來。這種生活在過去是那么尋常,但現在卻只能在夢中見到,是那么的遙不可及。 第十七章 玉衡坐在窗邊,出神地看著那盆擺在案頭的玉龍霜菊,昨日宇文真見自己總是去看這菊花,便讓人搬了一盆來,以便自己時時賞玩。自己的確很喜歡它這清霜寒玉般的風姿,這種風骨是自己一直向往卻永遠也不可得的。 玉衡默默坐了一陣,磨了點墨汁,提筆在一張淡粉色的桃花箋上寫道:“無花開爾后,風雨已重陽。醒卻繁華夢,甘為冷淡妝。有心難向日,無骨不凌霜。底事蹁躚蝶,猶思挹晚香?!?/br> 寫完后擱下筆呆呆看了一會兒,一點淚水滲入眼中,一把抓過箋紙揉成一團,丟進墻角的竹筒中。 宇文真一回來,便見玉衡正對著菊花發呆,眼圈兒紅紅的,顯然是剛剛哭過。 宇文真心一沉,太醫說過玉衡這病最忌哭泣悲傷,這些天他雖一直都是淡淡的,但卻還沒有哭過,今天不知觸動了那里,傷心起來了。 其實昨天玉衡便有些不對了,吃螃蟹時便有點要哭的樣子,宇文真思來想去也不知是為了什么,他可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玉衡是被自己感動了。 可今天玉衡又是這個樣子,令宇文真擔憂不已,忙把玉衡圈在懷里,好言哄勸著。 宇文真一心想引玉衡說話,以便知道他為什么而難過,但怎奈玉衡咬緊牙關,任憑他怎樣軟言引逗都不發一言,令宇文真有力無處使,郁悶無比。 宇文真好說歹說,連講了十幾個笑話,才讓玉衡臉色好了一些。 安頓了玉衡到床上小睡之后,宇文真走到外間叫了云冉來,問:“玉衡今天為什么哭了?是哪里不順他的意嗎?” 云冉搖頭道:“我們哪里敢怠慢公子,倒比伺候王爺還經心三分,再說公子如世外之人一般,哪會為這些事生氣。不過聽濤今兒在房中撿到了這個,奴婢沒敢看,也不知對王爺有用沒用?!?/br> 說著拿出一個紙團來。 宇文真接過展開一看,眉頭便皺了起來,沉吟良久,才說:“云冉,你一向見事極明白的,我過去待玉衡雖然不好,但今后如果盡心愛憐他,你說他會不會回心轉意?” 云冉撲哧一笑,道:“我的王爺,您也有今天嗎?要說公子回心轉意,依我看是難…” 看到宇文真陰郁下來的臉色,云冉忙改口道:“難說??!” 宇文真嘆了口氣,道:“我也知道很難。他性子很倔強,現在又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若逼得緊了,不知會生出什么事來,只能慢慢磨著他,任他再堅貞,也終要他從了我。我就不信,幾年下來,他真能頂得住?!?/br> 說完微微一笑。 云冉也笑了,道:“可真是呢,人家說‘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我想公子也不會比鐵杵還硬?!?/br> “關于我的身份,沒有人走漏口風吧?” “放心吧主子,您早就吩咐過,不許人透露給公子的,雖然現在公子的身份不同了,但王爺之前的話可擺在那里,哪個敢違背,現在還遮得風雨不透呢。不過玉衡公子也真有個鎮定勁兒,除了剛入府時問過兩次,之后再沒問過了??墒撬≡迫蕉嘧?,如果主子現在告訴公子您就是大賀的六王爺-瑞王,豈不是好?一般人若是對著皇族,都無心再抗拒。如果公子也是那樣,您不就省了大力氣嗎?往后您在對他好一些,讓他和和順順地在王府中陪您過日子,不是很好么?” 宇文真搖搖頭道:“云冉,你還是不了解玉衡。他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人,最討厭的就是達官貴族,認為他們都是強取豪奪之人,而他最恨的就是我了。若果真知曉我是王爺,只怕他心中絕望之下做出傻事來??v然他當時不鬧,之后成日懨懨的,命也不能久長。他現在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我正擔心著,哪還敢同他說這些,只等他多少相信我一些再告訴他,他才不至于反應得太激烈。因此現在是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知道的。你去告訴府中上下人等口風務必要緊,若是哪個漏了消息,本王決不輕饒!” 云冉見他一臉嚴肅,忙諾諾連聲答應著退下。 宇文真將那箋紙又看了幾遍,回身去了書房,打開夾墻中的暗格,取出一個檀木盒子,將它放了進去。 又過了半個月光景,玉衡的身體好了一些,能夠走遠一些的路了,宇文真便陪著他觀賞府中的景致。 此時天氣已冷,玉衡穿了厚厚的錦襖,宇文真還怕他冷了,硬是將一件銀灰色貂鼠袍子給他穿上,這才拉著他的手出了屋子。 玉衡自從來到這里,便被嚴格管束著,除了藏玉樓,就只到過宇文真的寢院和鏡苑。后來宇文真對他的態度雖來了個大逆轉,但因他病得厲害,身體虛弱,絕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內室里,只在重九那天到過后花園一次。所以他雖已進府半年多,但對府中的格局卻陌生得很。 現在跟著宇文真一路走來,雖然對這府第沒有半點好感,但所過之處廳堂游廊雕金鏤玉,華麗曲折,亭榭園池點綴其間,雖已近初冬,尚有沖寒花木吐艷其中,渾不覺此季的肅殺。 館堂閣榭之中錦茵鋪地,帳幔銷金,金石古玩,名家字畫,直至飲食受用器皿,皆窮極精妙,竟似人間仙境一般,令玉衡不禁生出好奇之心,但有上佳景致或喜歡的字畫便駐足流連。 宇文真見他生了興趣,心中暗自高興,心道這般富貴風流怎是普通豪門所有,只要玉衡習慣了這里,喜歡上這樣的生活,便再也不會想離開了。那時自己與他耳鬢廝磨,朝夕親近,共享這富貴繁華,該是何等樂事。 宇文真只顧喜滋滋地和玉衡說話,道是府中有許多真笨圖書,精妙書畫,今后盡可慢慢賞玩,云冉卻在一邊暗自著急,偷偷拉扯宇文真的袖子。 宇文真回頭不悅地看了看她。 見王爺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云冉只得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主子,前面是薔薇院?!?/br> 宇文真一聽,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忙拉住玉衡,滿面陪笑道:“玉衡,前面不好玩的,走了這么久,你也累了,不如我們現在回去吧。下次我再陪你游賞?!?/br> 玉衡本便是無可無不可,況且他身體的確還弱,剛才看得有趣倒還沒什么,現在經宇文真一提醒,才覺得自己真的累了,畢竟這些日子以來頭一次走這么長的路,難免腰酸足沉,懶得再走,便聽了他的話,跟著他回去了。 宇文真見玉衡真的走不動了,滿心想將他抱回去,又怕他心性敏感面皮薄,在眾人面前不好意思,反而惹他不開心,便一手攬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伸到他腋下,半扶半抱地帶他回去。 這樣一來,玉衡果然輕松不少,兩條腿不過做做樣子,全由宇文真帶著走。 回到房中,玉衡坐在床上,只覺身上酸軟疲乏,便半躺了下去。 宇文真見他累成這樣,心中有些后悔,不該帶他走這么遠的路,忙給他脫了衣服,扶他躺好,又給他蓋好被子,讓他舒舒服服地睡下,又給他揉捏四肢和身上,以緩解他的疲勞。 過了一會兒,玉衡閉合了雙目,呼吸均勻,便睡熟了。 宇文真這才得空喝了杯茶,走到外間對云冉說:“剛才虧了你提醒我,否則可要出大麻煩了。他最近好不容易緩和了一些,可不能橫生枝節?!?/br> 云冉笑道:“幸好府中道路眾多,今天走的不是寢院直通薔薇院那條路,否則公子一定識得的,再怎么提醒也晚了。還有件事好叫王爺莫忘記了,鏡苑也是不能帶公子去的?!?/br> 宇文真立刻便打了個冷戰,猛地拍了一下前額,焦慮地說:“我怎么把這件事忘了,云冉你快派人去把鏡苑拆了重建,在里面種滿菊花,名字便改做‘晚香苑’,快快去辦,半個月內便要辦好?!?/br> 云冉忍著笑,說:“王爺何必聽風就是雨,慌成這樣。您不帶公子去不就成了?半月重建晚香苑實在緊了些,況且天馬上要冷了,讓工匠們怎么干活?還請王爺寬限些時日,怎樣也要兩個月才能收拾出個樣子來,否則太毛糙了也不好看?!?/br> 宇文真想了想,啞然失笑,道:“本王這是關心則亂,你不須太急,年前弄好就可以了?!?/br> 云冉假意皺著眉嘆了一口氣,道:“弄完晚香苑又要忙年了,可讓人連喘口氣兒的時間也沒有呢?!?/br> 宇文真笑道:“能者多勞嗎。你指揮分派府中婢仆,倒真有點將軍樣子,豈能像其他人那樣碌碌終生?別說是現在,就是將來,王府中的事情也少不得要你經心?!?/br> 云冉抿嘴一笑,道:“主子真會使喚人,明擺著是舍不得玉衡公子cao勞,卻說出這些話來,罷了,誰讓我是王爺的人,累死累活都是應該的。王爺且休息一下吧,奴婢要去拆園子了?!?/br> 說完淺淺一笑,一陣風似地走了。 宇文真轉身進入內堂,半支著身子在玉衡身邊臥下,入神地看著玉衡俊秀的面龐。 第十八章 不知不覺間,時節已入隆冬,這幾日接連下了幾場大雪,飄飄灑灑的雪片將屋頂、道路、樹木山石都覆住了,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真如潔白的玉石雕成的一般。 外面雖冷,房中卻溫暖的如同春天一般,幾條地龍燒得旺旺的,兩個銅火盆里燃著通紅的木炭,上面還用銅絲罩子籠住,免得散了炭灰。 墻邊立著一只白玉嵌紅寶石頂仙鶴熏香爐,兩顆黑瑪瑙制成的眼睛活靈活現,竟透出一種飛揚的神采來。爐中散發著裊裊的龍涎香氣,令原本已很溫暖的房中增添了一種旖旎甜美的情韻。 再配上桌案上的幾株水仙,小幾上美人觚中的幾枝梅花,愈發顯得春意盎然。 嚴寒的冬季住在這樣溫柔富貴的地方,任什么人也該心滿意足。 玉衡倚在床頭看了一陣書,便下了床走到窗邊,支起一扇窗子看著外面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窗口透進的冷氣令他清醒了一些,這些天來香暖柔軟的生活將他越裹越深,哪個人不喜歡繁華錦繡的生活,頌揚清苦慘淡的光景都只為不得以罷了。 玉衡不是不食人間煙火之人,他驚慌地發覺自己竟漸漸習慣了這樣度日,精美的飲食,輕暖的衣物,雅致的居所,周到的服侍,怎能讓人不一再軟化? 他很怕自己像其他人一樣,墮入這富貴陷阱,若之后又被棄之若敝履,那種羞恥遠勝于當初被強迫。畢竟被逼為奴是被迫的,而貪慕富貴則是自甘下賤了。 宇文真一進房,便看到玉衡站在窗邊,眼神中透出nongnong的哀傷。 宇文真心中黯然,輕輕摟住他的肩頭,道:“玉衡,是不是無論我怎樣真心待你,你都不肯原諒我?” 玉衡淡淡地說:“想你這樣身份高貴的人又怎會有真心?不過是一時新鮮,逢場作戲罷了。又拿來哄誰?” 宇文真的眼睛一亮,笑了笑道:“你不要擔心,往后的日子長著呢,你慢慢定會看清我的心?!?/br> 說完親昵地在玉衡臉上吻了一下。 玉衡臉色一紅,幾個月來雖常被宇文真摟抱,但他卻沒有對自己做出越軌的事來,這樣親吻還是頭一次。 玉衡將臉扭向一邊,道:“我身份低微,身子也臟污不堪,不敢當主人的厚愛,如果主人對玉衡果真有些情意,就請放我離開,讓我找個深山古寺,安靜地了此殘生?!?/br> 宇文真眼神一滯,隨即滿含溫柔笑意,愈加摟緊了玉衡,嘴唇貼著他的耳朵,說“又在胡說八道了,你還這么年輕,大好時光才剛剛開始,怎能那樣凄涼度日呢?真要參禪學道,到七八十歲的時候也不遲,這之前且先在府中安享榮華,舒心快樂地過日子,彌補你從前所受的苦楚,豈不甚好?” 說完伸出舌頭舔了一下玉衡的耳垂。 玉衡的身體忍不住輕輕一抖,臉上更加羞紅,剛才宇文真貼在他耳邊說話時,熱氣絲絲鉆進耳中已讓他癢得很,只強忍著未動,現在宇文真又這樣挑逗,他禁欲已久,身上便不覺有些發熱。這讓玉衡更覺尷尬,自己怎會有如此骯臟的反應? 玉衡心情激動之下,竟一把將宇文真推開,自己閃到窗子的另一邊去。 宇文真冷不防被他推開了,心中有些愕然,再看玉衡那又羞又恨的樣子,心情不由得大好,哈哈大笑道:“玉衡你躲什么?我又不是老虎,還能把你吃了?馬上要過年了,讓他們把庫里的火云綿,荷葉銷金緞子取來給你做兩件錦綿袍,通身里外衣服也做幾套,你的衣服太少了,都沒的替換?!?/br> 玉衡低著頭說:“衣服夠穿就好了,要那么多做什么?” 宇文真笑道:“新年總要做新衣服的嘛,就得圖個喜慶吉利。一會兒就讓錦機閣的人給你量尺寸,到時你可別為難人家,扭手扭腳的不肯量!” 說完一步三搖地去了。 宇文真邊走邊笑,過了這么幾個月,玉衡終于肯同他說話了,雖然話中沒有半點情意,但也足夠他高興的,顯然玉衡的態度已經軟化,只要自己繼續努力,說不定很快就可以肌膚相親。一想到玉衡柔韌銷魂的身子,宇文真就從心底里想笑,連走路都是輕飄飄的,渾不在意府中婢仆們或驚訝或惶然的目光。 下午,玉衡正在看一本畫譜,觀月進來稟道:“公子,錦機閣的阮娘來了,要給公子量尺寸呢,是讓她現在就進來還是等會兒再傳?” 玉衡滿心不愿做什么衣服,但想起宇文真臨走時的話,只得說:“別讓人家久等了,現在就請進來吧?!?/br> 觀月聞言便出去了,片刻之后領著三個婦人走了進來,為首一個約有五十多歲,頭發花白,眼角有幾道很深的皺紋,臉上涂了香粉點了胭脂,尤為顯眼的是鬢邊顫巍巍插著三朵金花,扮作個老來俏的樣子,乍一看讓人忍不住想笑,但她那雙眼睛卻是極清明銳利的。 婦人一進門就不住打量玉衡,爽朗地笑道:“早就聽說六爺有位心上人,寶貝得不行,今兒一聽說要給公子做衣服,我就忙忙地趕來,現在可讓我見著了,真像山谷中的一枝蘭花一樣,瞧這容貌品格兒,真是千里挑一的人才,難怪能讓六爺把心都掏了出來。古人說‘有緣千里來相會’,公子與六爺不知修了幾世,才能這樣恩愛,蜜里調油一般,哪像我老婆子這樣命苦,我家那個死鬼,我就是病得快死了,也休想他能照應一下…” 老婦人聲高調亮,噼里啪啦地說著,連外間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玉衡從未見過一個原本不認識的人可以這樣直截了當地說話,頓時窘迫的臉都紅了。 聽濤見玉衡不自在,忙插話道:“阮娘,還是快給公子量尺寸吧,待會兒還要午睡呢?!?/br> 阮娘笑道:“多謝姑娘提醒,老婆子見了公子,心里這一高興,倒把正事給忘了。劉嫂,張嫂,快過來給公子量身子。公子放心,我們錦機閣的樣式針線,那在京城是一等一的,公子這般品貌,只有錦機閣的衣服才配得上,定能將公子襯得仙人一般!…” 阮娘繼續口若懸河地說著,她說話爽利直白,不像宇文真、謝子風等人那樣文雅,但聽她說起市井間的瑣事,卻另有一股新鮮味兒,因此玉衡不知不覺便聽住了,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還不時同她說上兩句。 另外兩個女子圍前圍后地用軟尺給他量身材。 玉衡配合得很,讓抬胳膊就抬胳膊,讓挺直腰身就挺直腰身,沒有半點不耐。 阮娘心中松了一口氣,暗道都說這公子性子倔強別扭,還以為今天會有麻煩,哪知看這樣子竟是個溫柔敦厚的,脾氣再好不過,不知怎的竟被人說成那樣。 觀月聽濤在一邊也嘖嘖稱奇,從沒見過玉衡這么開心過。 聽濤悄悄在觀月耳邊說:“公子笑起來可真好看?!?/br> 觀月素來穩重,聞言只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離除夕還有二十幾天,王府中就已經開始忙了,各處灑掃塵土,平日不甚注意的角落也清理干凈了,又從暖房里折來早開的梅枝裝點房間,處處懸燈結彩,熱鬧非凡。 還有各莊子上送來的節禮,一筐筐香蕈木耳,野雞狍子,河魚山豬,不夠的還要到外面采買,一時間各種山珍海味如流水般進了府,一派富貴升平景象。 玉衡雖是個閑人,卻也感受到府中這種忙碌熱鬧的氣氛,忍不住想起從前在家里過年時,家境雖然貧窮,但母親定會給幾個孩子每人做一件新衣,還會拿出攢了很久的一塊銀子讓自己去打酒,買些魚rou,除夕晚上母親便會整治出一桌菜來,一家人團團圍坐在一起,孩子們又笑又鬧,母親溫柔地哄著他們,連父親也不時湊趣,這樣其樂融融的天倫之樂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候。 到了謝家,每年春節,謝蘭兮都要回娘家探望父親,這時便成了玉衡最尷尬難過的時候,看著旁人父女團圓,而自己則作為一個見不得人的孌寵,只能躲在一邊暗自傷心。雖然謝子風常常安慰他,還帶他出去趁年市,卻仍無法讓他不再難過。 而今年在這里,玉衡發現自己竟不似在謝府那般悲傷,是因為這里人來人往喜氣洋洋,遠比謝府熱鬧,還是因為宇文真那毫不避忌,明示于人的寵愛? 玉衡迷惑了,他不敢再想下去。 宇文真見玉衡忽地又難過起來,便猜到他是每逢佳節倍思親,忙讓人將新做好的衣袍拿來給他試穿,又張羅著更換房中的一些珍玩陳設,倒是新年要有個新樣子才好。 玉衡穿上了嫩荷葉綠的錦綿袍,果然輕暖異常,十分舒適。嫩綠的錦緞襯得玉衡的肌膚如玉般白皙,更顯得俊秀儒雅,而綠錦中隱藏的點點金線則為玉衡增添了一種高貴優雅的氣韻,脫去了貧寒氣。 宇文真讓玉衡試衣服,本來是為了轉移他的心思,哪知玉衡裝扮起來竟這么美,這樣風姿的玉衡他以前哪里見過,不由的看得愣住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嘖嘖稱贊道:“玉衡,你真美,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 說完便盡情打量欣賞著。 玉衡見他一雙賊眼滴溜溜地在自己身上不住亂轉,還吞了幾下口水,就知道他正在想那些yin邪之事,不由得又惱又羞,轉身走到床邊,脫去錦綿袍,換上了原本穿著的月白夾衫。 宇文真正意yin得高興,玉衡卻將衣服換了,不禁大為遺憾,笑著哄勸道:“剛才那袍子多好看,怎么這么快就換了?” 玉衡瞥了他一眼,邊系帶子邊說:“屋子里這么暖和,穿它做什么,沒得捂一身汗。你若是喜歡,自己穿上好了?!?/br> 宇文真見他并未發怒,涎著臉湊過來道:“那怎么成?這袍子是按你的尺寸做的,我穿上定然綻開了,不就可惜了一件衣服?你現在不穿不要緊,除夕晚上我們出去看焰火的時候穿上就行了?!?/br> 玉衡見他越貼越近,只得向旁邊略跺了跺,見躲不開了,便定住身子垂首不語。 宇文真見了他這樣反應,心中大樂,愈加靠近了,去嗅他發絲間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