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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刺心在線閱讀 - 31-36章

31-36章

了幾下,rou片切得很薄,表現了他一手好刀功,因此十分易熟,已經可以吃了。

    石琢夾起腰子在嘴邊吹了吹,然后送到阿升嘴邊,輕巧活潑地說:“阿升,你瞧這小牛腰像不像月月紅的花瓣?不過花只能看,不能吃,還是吃這個吧?!?/br>
    阿升把牛腰吃到嘴里,果然鮮香四溢。美食入肚,讓他的心情終于一點點好了起來,而且身邊不但有石琢笑著說話逗趣,還有余溪燕容互相斗口,氣氛很快活躍了起來。

    見阿升不再糾結于方才的事,石琢趁隙握住他的手,用眼睛掃了一下,然后便放開了,張羅著把釀腸和面餅也放在架子上,又往餅上刷了些油和椒鹽,不多時烤面餅便飄出一陣麥面的焦香味,溫和綿軟分外安心。

    正好這時,那一罐湯也燉得咕嘟嘟直冒泡,石琢揭開蓋子,見湯色已經乳白濃稠,就像牛乳一樣,便舀了一碗,又撕了一塊餅遞給阿升,道:“別光顧吃rou了,五谷為養,不吃米面是不行的,你吃一點餅,再喝些牛髓湯,這湯是用牛骨髓加上牛大骨熬成的,很香濃呢!”

    阿升見那湯就像奶漿一樣,聞著又噴香撲鼻,他雖然不太喜歡喝湯,但見到這碗湯也有些饞了,喝到嘴里果然醇美異常,真稠得像奶一樣,再配上烤面餅,滋味真是說不出的美!

    余溪見眾人都吃得開心,就悄悄把火爐附近的月月紅挪到一邊,輕輕喟嘆道:“果然看花不如吃rou頂飽。這花都要被熏黑了!”

    吃了飯回到房中,石琢安頓阿升坐在床上,拿出修甲剪,握起阿升的一只手,仔細看了看,道:“指甲果然有點長了,這些日子忙過年,竟沒有注意到?,F在給你修剪一下吧?!?/br>
    阿升見他提起指甲的事,方才的風波兜地又上心頭來,怯怯地說:“阿琢,我不是故意抓傷他的?!?/br>
    石琢溫柔地看看他,道:“我知道,再說就憑你這點指甲,真想象貓一樣撓人也不容易。別擔心,阿毛只是破了一點皮,沒出什么血?!?/br>
    “可是他娘親不會再讓他理我了,是不是?”

    石琢手中的小剪刀頓了一下,道:“這也沒什么。阿毛那么一點大的小毛孩,懂得玩什么有趣的?將來自然有乖覺伶俐的孩子陪你玩兒?!?/br>
    石琢細心地為阿升修剪著指甲,十個指頭都打理得整整齊齊,又拿小銼子把指甲邊緣的毛刺磨挫光滑,還把甲緣處的小rou刺也修干凈,最后還涂了一點香膏在指頭上,免得甲縫里干燥得再起rou刺。

    這般擺弄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把阿升的十指修剪得光潤平整,抬頭再一看,阿升已經歪在床頭疊好的枕被上,瞇著眼睛快睡著了。

    石琢輕聲一笑,自言自語道:“平時要你安靜坐一會兒都難,現在卻消停了這么久,還是清耳朵修指甲這么麻麻癢癢的事能讓你舒服得不想動?!?/br>
    這一年的新春佳節過得最讓石琢費心,阿升總想著阿毛的事,時不時向院墻那邊張望,石琢費盡心思想出許多花樣陪著他玩兒,總算讓這個年過得稱得上快活。

    可石琢總不能一直在家里陪他,初六那天便要回去當差。

    他白天巡街時心里想著阿升,就專盯著人家門前玩耍的孩童看,心里盤算著若是能把這個孩子帶回家去陪阿升玩耍,兩個人是不是能玩到一塊兒去。

    連一同巡查的伙伴都有些發毛,道:“小伍長,過了這個年你滿打滿算才十八歲,怎么也不到兒孫滿堂的年紀,怎么看到那些小猴子這么眼饞?你瞧孩子的爹娘已經把孩子領回去了?!?/br>
    石琢無奈地一笑,這養孩子的事果然是一個大麻煩。

    到了春暖花開,天氣晴和的時候,林氏一家果然搬走了,這天石琢特意告了一天假,帶阿升出去玩兒。

    余溪看著隔壁把大小箱籠裝上馬車,嘆道:“這還真有點孟母三遷的風范!”

    春景融合,實在是辦喜事的時候,休沐日的頭天晚上,石琢便拿紅紙封了一小塊銀子,紙封上還用小楷端端正正寫了“百年好合”四個字,又找出一身簇新衣衫放在床頭準備第二天穿。

    阿升見他一陣忙活,好奇地問:“阿琢,你明天要去賣花嗎?打扮得這么花俏!”

    石琢有些哭笑不得,道:“賣花就要打扮得花俏嗎?那樣到底是賣花還是賣人?只因明日是我營中一個兄弟的大喜之日,請我去喝喜酒,所以才準備一下。你明兒乖乖和爹娘在家里歇著,我過去坐一坐,喝兩杯酒就回來,還趕得及做下午的點心?!?/br>
    阿升見他第二日要出門,立刻就不高興起來,拉長了臉,道:“你十天才休沐一次,好不容易盼到你休息了,卻要出去陪著別人?!?/br>
    石琢笑道:“杜坤是我同營的兄弟,又素來交好,他的親事我怎能不去?你在家里和阿財玩上半天,我就回來了。過兩天杜三哥家里還要來送喜餅呢,酥皮棗泥是你最喜歡吃的,現在就別計較了!”

    阿升想到香甜的喜餅,也不太好意思再阻攔石琢,但心里總有些不情愿,手捏著褥子吭吭了一會兒,突然想出一個辦法,抬頭興奮地說:“阿琢,你幫我也封一個紅包,準備新衣服,我明天也去賀喜!這樣我們兩個就不會分開了!”

    石琢笑著兜著圈子勸阻他:“喜宴上又是放鞭炮又是敲鑼打鼓,吵鬧得很,而且賓客們都要規規矩矩坐著,哪像在家里想坐就坐,想躺就躺,舒服自在?你當我是去玩兒嗎?人情往來不得不去應酬罷了。阿升聽話,明兒晚上做春餅給你吃,煎炒許多卷餅的小菜。春天吃這個最是鮮醇爽口,前些天沒得出空兒來做,明兒做給你吃吧?!?/br>
    阿升一聽他說春餅,便忍不住咂了咂嘴。雖是春日里應景的家常飯食,但石琢手里做出來的比別人家不知精細了多少倍,別家的小菜只有三四樣,石琢的配菜卻有十幾盤,什么鴨絲rou絲,雞蛋魚鮓,蘿卜黃瓜,豆芽醬茄,一盤盤紅紅綠綠的擺在桌上,只那么看著就讓人分外餓了。

    入春以來自己央了他兩次,他都因為臨時有事便沒做,現在好不容易他肯做了,自己是不是也該退一步?

    阿升左思右想掂量了一番,終于做出取舍:“春餅后日再做,明兒你帶我先去喝喜酒!”

    石琢原本還以為他肯放棄了,哪知卻是兩樣都不落下,全都要,又不能狠心地讓他只選一樣,只得哄著說;“宴席上亂得沸反盈天的,你聽不得大動靜,只怕嚇著你?!?/br>
    這下阿升更有話說:“我又不是兔子,哪有那么膽???上次人家出殯你就不帶我去看,這一次又不帶我去,總是把我丟在家里?!?/br>
    石琢被他這話噎得干瞪眼兒,索性便將他按在床上作弄他,笑著數落道:“記性還真不差,幾個月前的事都想起來,出殯和喜宴怎么能相提并論?那時節喇叭嗩吶吹得鬼哭狼嚎的,到處都是白衣白帽一片哭聲,就算有伴靈戲,誰有心思看它?喪酒吃得下去么?回來非作噩夢不可!你可越來越厲害了,人家喪事也想去看。明兒乖乖待在家里,否則看我今后還帶不帶你出去!”

    阿升被他抓撓得渾身亂顫,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卻仍然不肯松口,道是無論石琢怎么欺負他,他都要去。

    弄得石琢也沒了辦法,見他現在笑得厲害,真怕他一口氣喘不上來,連忙停了手,輕輕給他拍著胸口,無奈地說:“好了好了,別鬧了,真拿你沒辦法。你實在要去,今兒晚上就好好休息,到了那里便老老實實在席位上吃東西,休要生事。覺得煩亂了就和我說,我們早些回來!”

    阿升見他總算答應了,喜得緊抱住石琢的腰身,把頭靠在他懷里。

    石琢少不得要和父母說一聲。

    燕容一聽就皺眉道:“那地方鑼鼓喧天的,你就不怕驚著他?筷子掉在地上都要嚇一跳,那場合他受得了?別到時候像個受了驚的馬駒兒一樣?!?/br>
    石琢謹慎地說:“宴席上我一路都守著他,若有什么不對,就立刻帶他回來,隨身再帶些安神的藥,總能應付得了。否則他在家里一直鬧,也不是個辦法?!?/br>
    燕容白了一眼縮在房門口聽風聲的阿升,道:“都是你把他寵的?!?/br>
    石錚沉吟了一下,道:“我看阿升吃了一個冬天的膏方,身子好了許多,最近膽子倒大了些,有時候看到我用小刀削些東西也不見怎么怕,你帶他去或許也無妨。阿升,你明兒過去,吃了飯就回來,看人家喝酒可不許也要酒喝,戲也少要看,四折戲得唱到申時,天都要黑了?!?/br>
    阿升幾步便跑進廳里,尾巴一樣綴在石琢身后連聲答應。

    石琢見他在父親面前半點不敢討價還價,心道總算他還有一怕,現在這男人的膽子越來越大,連余溪都敢做弄,好在他還有三分怕父親,否則更是沒法管束了!

    這時阿升瞧瞧石琢的臉色,賊兮兮地說了句:“爹爹娘親,阿琢還說后天做春餅給我們吃?!?/br>
    石琢一愣。

    燕容則舒了一口氣,和緩地說:“那倒不錯。有什么要用的材料,白天我準備一下。好久沒吃春餅卷小菜了?!?/br>
    她只當是石琢為了安撫親人,主動要做這道飯食。

    石琢和阿升回房后關上門,石琢一把阿升摟抱著壓在床上,鼻尖對鼻尖地笑著說:“好狡猾的家伙!我原來說的是明天若是你不出去,便給你做春餅,誰許給你兩樣齊得?你沒聽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居然這么貪心!”

    阿升睜大眼睛,問:“為什么魚rou和熊掌不能一起吃?會肚子疼嗎?”

    石琢啞然失笑。

    第三十五章

    第二天早上,石琢果然給阿升換了一套亮色衣裳,又把一塊紅紙包的銀子給他擱在荷包里,叮囑道:“這是你的禮金,一會兒到了他家,進門時要給的,可別弄丟了?!?/br>
    燕容見阿升滿臉笑容,十分開心,便溫和地鼓勵道:“阿升,今兒你單獨封了一份禮金,可就是個大人了,今后就要像個男人的樣子,乖乖聽家里人的話,再不許胡鬧了?!?/br>
    阿升捏著荷包里的東西,高興得連連點頭,說:“知道了,娘親。娘,我現在是男子漢了,是不是今后可以經常出去玩兒?”

    燕容張了張嘴,只得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看來和從前沒什么變化?!?/br>
    石琢領著阿升出了門,來到杜坤門前,阿升學著石琢的樣子含含糊糊打躬作揖,又納了禮金,喜滋滋地隨著石琢進了廳堂。

    石琢抿著嘴直樂,輕輕耳語道:“瞧你方才打躬的樣子,倒像個小猴兒一樣”

    阿升被嘲得沖他直撅嘴。

    今日來的賓客眾多,總也有五六十位,大家落座后便紛紛嘻嘻哈哈地說笑起來,說的都是些誰又升了官誰又發了財,哪家兒孫成才之類的客套話,石琢雖帶著阿升坐在較僻靜的一席,耳朵里卻也灌滿了這些廢話。

    偏偏阿升對這些張家長李家短的閑話分外有興趣,看左右前后哪里聊得熱鬧,就湊過去聽,間或還插兩句嘴。他現在身體好了很多,表面看上去和常人差不多,只是言語神態之間難免帶了一股天真稚氣,好在旁人也并未注意,只當他是嬌生慣養,沒怎么出過門,居然也能和他聊上一會兒。

    石琢只怕他說多了露了餡兒,忙把他的身子扳回來,讓他緊貼著自己坐著,剝了幾顆花生塞在他手里,笑著說:“從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好談論家長里短?娘親有時念叨這些事的時候,你都躲到一邊去逗阿財,只留下我在那里受罪,今后就由你陪著母親聊這些了!”

    阿升連忙搖頭,道:“這里不一樣嘛!大家在一起這個說一句那個說一句的,多熱鬧!就像過年一樣。咱家過年時都沒這么多人呢!”

    石琢細細瞧阿升的臉色,見他在這樣喧鬧繁雜的地方不但沒有不耐煩,反而十分歡喜,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從前知道這男人喜歡過節過生日時的闔家喜慶,沒想到他竟這么愛熱鬧,還偏偏喜歡這種人多的場合,想必是從前那種殘酷絕望的生活已經讓他冷到骨頭里,所以才一心向往這種喜氣洋洋的場景。

    石琢輕聲說:“你既然喜歡,今后我便還帶你出來赴喜宴,等有了人家小兒滿月酒也帶你去看看?!?/br>
    阿升見今后還有這樣的好事,頓時喜上眉梢,緊接著就問:“那出殯呢?”

    石琢忙用手掩了他的口,看看左右無人注意,這才低聲告誡道:“大喜的日子可不許說這種晦氣話,好在你聲音小,沒人聽到,否則便吃不成喜酒了。那種酒席你可千萬莫要去,回家后會嚇得睡不著覺,家里燒了什么好菜你也吃不下了?!?/br>
    正在這時,門口大放鞭炮,原來是迎親隊伍回來了,石琢怕驚嚇到阿升,連忙雙手捂住他的耳朵。

    外面震天的鞭炮聲直響了一刻鐘時候這才停歇了,石琢這時才敢把手放下,兩人轉頭瞧著一群人簇擁著一個身穿大紅衣衫的男人和一個蓋著紅蓋頭的女子走了進來,這便是新郎新婦了。

    少年郎們轟然叫鬧著“帽兒光光,今日做個新郎,衣袖窄窄,今朝做個嬌客!”

    阿升也跟著不住拍手,兩眼緊盯著那一對新人。

    新人來到高堂上拜過天地雙親,又互相對拜之后,新郎便在眾賓客的催促下用秤桿挑開新娘的蓋頭。

    蓋頭被揭開,下面的新娘桃花人面嬌羞不已,那一張臉兒實在是漂亮,賀客們轟然叫好,來自巡捕營的一班差官還叫著說杜老三好福氣。

    石琢見阿升兩眼放光地盯著新娘瞧,口中還叫著“好俊俏!真好看!”

    石琢不由得好笑,道:“那是人家的新人,你叫那么高興做什么?”

    卻見阿升回過頭來看看自己,又看看新娘,似乎是兩相對比的樣子,然后便目光灼灼地又欣賞新娘的嬌容。

    石琢被氣得差點笑了出來,握住他的手直搔他手心,道:“現在真是長大了,知道喜歡女人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沒近過女色么?人都已經進洞房去了,你還抻著脖子看什么?難道還想跟著進去?快坐好,要上菜了!”

    新婦進了后房,前廳的喜宴就擺了上來,大盤大碗里面盛得滿滿的燒豬燒鴨、雞湯菜湯之類。杜家不是富貴人家,再加上婚慶酒席由于人多,飯食本來就略顯粗糙,因此雖也是滿桌魚rou,口味也只是一般。偏偏即使是這樣,阿升也吃得很高興,從大湯盆里撈出一塊燉爛的雞rou來吃著

    石琢舀了些雞湯在他碗里,說:“再喝點兒湯,這湯倒是加料熬的,里面添了紅棗和當歸。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外面的大盆燉菜你也吃得這么香甜,平時在家里隔三差五就要換新鮮口味,否則就只肯吃半碗飯。今后倒不如把飯食提前送到鄰居家,專門讓你在別人家那里吃飯?!?/br>
    阿升嘻嘻一笑,伸筷子又去夾香酥鴨子。

    這時杜坤樂呵呵過來敬酒,把酒杯遞到石琢面前,道:“石兄弟,多謝你賞光,今兒哥哥大喜的日子,你可得多喝幾杯!”

    石琢笑著站起來道:“杜三哥娶的好一位俊俏娘子,連兄弟都看呆了呢!你可莫要多喝,免得晚上洞房花燭,酒氣熏壞了你那美嬌娘!”

    杜坤哈哈大笑,兩人都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杜坤眼睛一轉,目光便落到阿升身上,他微瞇起眼睛認了一認,樂道:“石兄弟,這位怎么這么眼熟?”

    石琢忙給他介紹:“這是我的阿升哥哥,今兒聽聞三哥大喜,特意來道賀的?!?/br>
    杜坤一拍大腿,立刻想了起來,道:“原來是你哥哥,我就記得在哪里見過。那年你還帶他來咱營里來著,中午還特意自己下大灶給他燒菜,碰巧讓咱兄弟幾個看到,硬是要你多做了幾份,這才知道你有這個好手藝。你這哥哥真好口福。來,我敬石家哥哥一杯!”

    阿升見有人專門敬自己,覺得分外有面子,便要接過對方遞來的酒杯。

    石琢連忙在中間攔住了,笑道:“三哥,我哥哥身體不大好,從來滴酒不沾,多謝三哥如此厚愛,我便替他喝了吧!”

    說著便要接酒。

    卻不防阿升在旁邊拉著他的胳膊,道:“阿琢,我能喝,不用你代替!”

    杜坤狡猾地瞄了阿升兩眼,轉頭對石琢說:“你哥哥都說能喝,你何必攔著,難道哥哥連杯酒都不能喝了?這水酒也淡得很,就喝幾杯也不能醉倒?!?/br>
    阿琢聽了更是來勁。

    石琢連忙討饒道:“三哥,你可別煽風點火了,我哥哥的事你還不知道么?他是什么身子,哪能喝酒?這不是讓我倆都受罪嗎?”

    杜坤見逼住了石琢,這才松了口,笑著說:“你要代飲也成,只是今后弟兄們若是湊份子買些豬首蹄子、肥雞活魚來打牙祭,求你幫忙整治,你可不許推三阻四!”

    石琢暗罵杜坤真會提條件,那幫家伙饞自己的手藝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是自己白天要當差,晚上要回家做菜,哪有空閑給這幫饞蟲酒鬼燒菜?現在杜坤得了這個機會,由不得自己不答應,于是只得捏著鼻子應承下來,心知今后不知要當多少次出白工的廚子。

    杜坤見他答應了,這才胳膊肘一拐,把酒遞到石琢手里。

    阿升見原本遞到自己面前的酒杯忽地轉了彎兒,跑到石琢手中,立刻急了起來,伸著手便要拿過來,嘴里還嚷鬧著:“給我喝!給我喝!”

    卻見石琢一揚脖子,一杯酒咕嚨一聲落了肚兒,還把空酒杯向自己一亮。

    阿升氣得差點哭了出來。

    杜坤見自己惹了事,自然要收拾妥當,于是連忙笑嘻嘻地說:“阿升好哥哥,世上的酒都勁兒大得很,喝了之后渾身發熱發癢,要解酒勁除非三伏天在院子里推磨,三九天在井臺邊打水。我們都是粗人,盡受得了,你這么斯斯文文的可受不住這份兒罪。況且喝了酒后嘴巴里又臭,所以你今后無論家里外面,都別沾酒水才好??炻牥⒆恋脑?,好好吃菜吧!”

    說完哈哈笑著又去下一桌敬酒。

    阿升聽了半信半疑,問石琢道:“真的是這樣嗎?可現在大家都在喝酒,好像也沒事??!”

    石琢按著他坐下,不住給他夾菜,道:“別人是別人,你是你。你知道人家回去是怎么醒酒的?再說臨出門時爹爹還叮囑過讓你不許喝酒,你若是一身酒氣地回去,看他訓不訓你,只怕今后都再難出門了!還不乖乖吃菜!”

    阿升一聽他提到石錚,心里就怕了兩分,不敢再作聲,埋頭吃菜。

    石琢見他又有些膽怯的樣子,嘆了口氣,用手給他整理鬢邊頭發,柔聲安慰道:“只要你肯聽話,今兒的事我就不對爹娘說,今后有什么喜事也還帶你出來??靹e擔心了,吃飯的時候心事重重怎么行?”

    阿升聽他說不告訴家里人,又許諾以后還帶自己出來,心中一塊石頭便落了地,高興地說:“真的?你真的不告訴爹娘?”

    石琢含笑道:“這么多年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別再想東想西的了,來,盛一點米飯吧,只吃菜不吃飯可是不行的。宴席雖熱鬧,可也別吃得太多,否則脾胃受不了。中午吃了這么多葷菜,晚上可該吃素一點的,想吃點什么?”

    阿升咬著一塊牛肚,聽到這個問題立刻撓著腦袋想了起來。

    石琢笑道:“這事又不急,一個下午的時間夠你想的了,且先吃飯!”

    新郎敬了一巡酒,有人把廳堂外壁的槅扇門窗卸了下來,房中院內連成一體,只聽院中絲竹鑼鼓響動,幾個彩衣繡裙的戲子出了場,原來是開戲了。

    阿升很少看戲,現在一看到這個熱鬧,頓時全部心思都被勾了過去,連飯都顧不上吃,只顧不錯眼珠兒地盯著場上,石琢方才還擔心他會吃撐,現在反而要擔心他吃不飽。

    若是在家里,對付這事自然簡單,只要喂給他便是,可在大庭廣眾之下若是這么喂飯喂菜,不但別人看阿升覺得奇怪,連看待自己都覺得古怪了。

    石琢只得不住扳過阿升的身子來,定要他吃點飯菜才能再轉過頭去看,再或者就是用餅卷了點菜rou,趁人不注意時塞到他嘴里,一頓喜宴實在吃得辛苦。

    第三十六章

    石琢喂飽了阿升,這才發現自己這半天實在沒吃什么東西,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番,總算混飽了,又聽了一會兒戲,便想如廁。

    他拉了拉阿升的衣袖,道:“阿升,我們一起去茅廁好不好?你來了這么久,都沒去解過手,也該去一下?!?/br>
    阿升伏在椅子背上看戲臺上花花綠綠的,看得正高興,哪能領會他這一番苦心,搖頭道:“我不去,這戲好看!你快點回來嘛!”

    石琢和他說了兩回,他只是不聽,石琢不忍心掃他高興,但把這人一個人留在這里實在是不放心,自己腹中又脹得難受。

    石琢正想著干脆自己忍一忍就算了,這時鄰桌一個巡捕營的兄弟看到了,笑著問:“小伍長,你這是怎么了?忍什么忍得這么辛苦?”

    石琢苦笑一下,道:“我想去趟茅廁,但我這哥哥第一次出來赴席,只怕他一會兒尋不到我心慌?!?/br>
    那人便說:“我當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去解手好了,我幫你守著他,他這么大個人,難不成還會丟了?”

    他說著便挪過來坐著。

    石琢實在憋得難受,謝過了他便匆匆往后邊來。

    石琢在后面匆忙解了手,腳下飛快地又走到前廳,遠遠便看見一個五十幾歲的老人笑容可掬地正坐近了和阿升說話,心中便有些奇怪,怎么會有人和他聊得這么熱絡?

    石琢悄悄過去,坐在一邊聽了兩句,就被阿升發現了,他立刻拉住石琢,委屈地說:“你怎么去了這么久?我等得好著急,你可別撇下我一個人走了!”

    石琢真有些無話可說,自己三步并作兩步緊趕慢趕,還讓他等得這么凄惶,早知這樣,和自己一道兒去不就好了?

    石琢笑道:“我這不是回來了?阿升,在和這位世伯聊天嗎?虧我還擔心你會悶了?!?/br>
    那老者捻須笑道:“這位郎君就是阿升的弟弟石差官嗎?果然是年輕有為!老夫閑著沒事就與令兄聊聊,令兄可真是淳樸忠厚??!”

    老者又隨口說了幾句,便起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石琢心中狐疑,便問旁邊的賓客:“這位大叔,你可知道方才那位老伯是誰?”

    “他啊,乃是城南布鋪的黎員外,家中殷實著哩!方才拉著你哥哥問了你家里好些事情,莫不是瞧中了你?哈哈哈!”

    石琢見那人也有幾分醉了,后面的兩句胡言亂語就沒往心里去,只把老者的身份記在腦子里

    石琢陪阿升又聽了一會兒戲,見天色已到后晌,阿升也沒有上午那么精神,眼皮都有些耷拉下來,知道他有些累了,便哄著他要他回去:“外面日頭暖烘烘地,我們走回家去好不好?回到家再睡個下午覺,就剛好吃晚飯了?!?/br>
    阿升好不容易來到這種熱鬧場面,現在鬧到這個時候,雖然想躺倒在軟呼呼的床鋪上歇著,但又舍不得院子里花花綠綠的戲班子,因此支支吾吾猶豫不決。

    石琢心想要等他做決定,只怕再有半個時辰也沒個準主意,于是便抱著腰把他從椅子上拖起來,駕著他的胳膊往外就走。

    阿升還有些不愿意,口里含混地說著:“再待一會兒嘛!不要這么早回去!”

    石琢笑道:“都困倦成這個樣子,說話都沒了力氣不清不楚,還不和我回去哩!你乖乖聽話,下次再帶你出來也就是了?!?/br>
    石琢一路用好話哄著,順順當當地把阿升帶回了家。

    余溪正在小藥爐上熬一鍋東西,見他們回來了,眉毛一挑,道:“回來得還蠻早的,怎么不多待一會兒?日上柳梢頭,才會鬧洞房呢。你們這么早回來豈不可惜?”

    石琢連忙沖余溪擺手,轉了話題催問阿升:“晚上可有想好要吃什么?我好準備去?!?/br>
    阿升顯然對晚飯的興趣更濃一些,使勁想了想,高興地說:“我要吃酸筍雞皮湯!阿琢,你做這個好不好?”

    石琢自然滿口應承,把他送回房里去,打了溫水來給他洗臉洗手收拾干凈了,這才把他外衣脫下來,放倒在床上用被子蓋了讓他睡覺。

    阿升的體力支撐不了多久,鬧了大半天早就累了,在外面時還能打起精神,一回到安寧舒適的臥房,身子沾上松軟的床鋪,立刻舒服得身上上百個關節都松開了似地,眼皮也像用米漿糊住了一樣,拉著石琢的手咕噥了兩句,很快就睡過去了。

    石琢走出房來,笑著對余溪說:“余伯伯,您老人家怎么和他提起鬧洞房來?如果他吃了晚飯非要過去聽壁角可怎么辦?”

    余溪邪笑道:“那還不好辦?你和他關在房中弄出些響動讓他聽個夠,今后保管再不鬧了?!?/br>
    正巧燕容出來沏茶,聞言笑罵道:“七哥你個老不正經的!”

    石琢見他正精心煮著什么,就問:“余伯伯,這砂鍋里煮的是什么?”

    余溪受了半日辛苦,現在終于有人來問,立刻把臉拉得老長,揚著頭說:“還不都是為了你那長不大的男子漢!婚慶時鑼鼓鞭炮的,若是把他嚇沒了魂兒,難道你還要二十四孝伺候他?還不如趁早弄些藥來給他吃。醍醐是主驚悸的,又治心熱頭疼,風邪痹氣,加上人參膏更能添精補髓了。這醍醐雖好,市面上可沒的買去,我早間擔了兩桶水牛乳回來就開熬,好不容易滄海水干,乳化為酥,刮了酥上面一層油,才成這一小鍋醍醐,正和人參膏一起熬著。這大半天累得我腰酸背疼!哎呦哎呦!”

    石琢見余溪不住捶腰,連忙說:“余伯伯您對阿升真好!今日著實辛苦您了!您快去歇著,我來煮就成了,今兒晚上燒一個肥肥的大魚頭給您滋補身子!”

    余溪這才喜笑顏開,道:“真是我的乖侄兒!魚頭中多加蔥段蒜瓣,再加幾片火腿就更夠味兒了!”

    石琢連聲稱是,接替余溪守著藥爐。

    這天的晚飯菜肴比平日要素淡一些,正中是一大盤過江魚頭和一盤十幾只整只去骨煎燒的鴿子rou,周圍擺了些清湯素菜,一家人圍坐桌邊共用晚飯。

    阿升中午吃了大魚大rou,晚上便專挑清淡的吃,喝了一碗酸筍湯,就用豆腐醬瓜下飯。

    余溪呵呵笑道:“今兒這二錢銀子的禮金沒有白費,在人家果然吃的飽了,省了自家的飯。喜宴上的東西就這么好吃?回到家來,連阿琢費力弄的松仁火腿大魚頭和香草煎鴿子都不吃了?!?/br>
    石琢剔了一點魚唇放到阿升碗里,道:“余伯伯您是沒看到喜宴上那一伙人,吃相一點也不斯文,上來一盤菜,十幾雙筷子一起去夾,爭搶得那個熱鬧,若像家里那樣挑挑揀揀就什么都沒得吃了。那樣的人多熱鬧,什么菜吃到嘴里都像龍肝鳳膽一樣?!?/br>
    余溪笑道:“今后咱們在家也不用客氣,先撈到自己碗里再說,看這小子還吃不吃飯!”

    阿升晚上吃了人參醍醐膏,睡得果然安穩,接連幾天都好得很,石琢便不再擔心了。

    可這天晚上,石琢當差回來,卻看到母親正皺眉沉思。

    石琢笑著過來說道:“娘親,阿升今兒又胡鬧惹禍了嗎?瞧您煩惱的?;仡^我好好說說他!”

    燕容不以為意地說:“他有鬧事的本事嗎?頂多碎個碟子破件衣服,若連這點事都降服不住,我也就白當你娘了!你可知道今兒張媒婆來過了,別臭美,不是給你保媒,而是有人看中咱家的傻小子了!布鋪黎老板要把長女招贅給他,今后若能有個兒女,他也是后繼有人了?!?/br>
    石琢頓時有些著急,問:“娘親,您應下了沒?”

    燕容見他急成那樣,噗嗤一樂,道:“阿升是你的人,我哪能隨便答應?只說家里人一起商量商量。這黎老板也真奇怪,就算他家中只有三個女兒,沒有兒子,要招個養老女婿,怎么就找上了阿升?”

    石琢一聽母親沒有答應,這才放了心,冷笑道:“難怪那老兒前兒在喜宴上就拉著阿升說話,原來打的這個主意。我在巡捕營當差,城里哪家人的底細訪查不來?黎家大女兒三歲時發燒,燒壞了腦子,養到如今二十八歲了,也嫁不出去,想必是嫁個聰明人怕他女兒吃了虧,嫁個愚笨的又怕過窮了日子。剛好咱家阿升單純老實,不怕算計了他家,何況咱們一家都疼阿升,真讓阿升承繼家業,少不得我們全家都要幫他,倒是打得好算盤!他不知阿升已經和我成親了嗎?”

    燕容道:“我聽媒人的意思,黎家約略也知道,可在這里誰會把男妻當做一回事呢?兩個男子之間若說負心忘義,官府都不管的。黎家只當是年輕人不懂事,揭過去便罷了?!?/br>
    石琢恨聲說:“這事怎么不當真?如果不是真心愛他,怎么會對他這么好?我又不是吃齋念佛的居士,慈悲為懷的。他想把我的人要了去,我怎能答應?”

    燕容嘆了口氣,道:“真不明白你怎么會這么喜歡他?”

    石琢默然片刻,道:“其實阿升單純善良,心很軟的,連個蟲子都不忍心弄死,我就喜歡他這軟善樣子?!?/br>
    燕容啐了一口,笑道:“他是不忍心嗎?他是不敢!看了條rou蟲像看到蛇一樣,你下次做蛇rou羹給他吃吧,也許就不怕了?!?/br>
    石琢也笑了。

    石錚余溪回來后也知道了此事。

    余溪贊嘆道:“好精妙的計算!咱家官府里巡捕營里都有人,文武兩道上的都全了,阿琢你平日帶人多去城南巡查幾次,包管沒人敢去你哥哥婆家的布鋪搗亂!我又是個郎中,今后他家有人生病都不用出錢在外面請大夫了!算來算去,只有你娘不太用得上?!?/br>
    燕容見他看輕自己,立刻不服氣地說:“誰說的?若是女婿間鬧起來,我這丈母娘就提了寶劍去彈壓彈壓!”

    石錚道:“阿琢,你要打算好,若你想要自己的子嗣,給阿升找這樣一個歸宿也好。黎家若有什么糾紛,我們盡應付得了。如果還堅持原意,就要一力擔當到底?!?/br>
    石錚微微一笑,道:“爹,娘,余伯伯,我早已決定,一生就這樣守著他了。黎家的事就回絕了吧,只說阿升做慣了男妻,不能再作人相公了。兒子也不是不顧后果一意孤行,會為將來考慮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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