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選擇

    “你想好了嗎？”導師扶了扶眼鏡，皺著眉。

    “嗯?！敝x持點了點頭。

    “你明明很有天賦，如果再去進修，未來不可限量，為什么要拒絕這次機會呢?”他忍不住勸說。

    “……我不想出國?！?/br>
    “計算機這個東西，說去國外肯定比在國內學好。你多去他們那學點東西，回來報效祖國不行嗎?”

    “抱歉。我在這里也會學下去的?！彼芙^地很干脆，語氣也十分冷淡，聽起來硬邦邦的，不近人情。只是導師知道他平時是什么樣的人，也并不怎么介意。

    “你有天賦，但天賦不代表一切。你自己的選擇，我也不會干涉什么，只是我會覺得……有些可惜而已?！睂煹恼Z氣逐漸嚴厲。

    謝持說：“……我不覺得可惜?！?/br>
    “這樣啊，看來每個人看重的東西都不一樣，”導師長嘆一口氣，收回了寫好的推薦信：“那這個名額，我就讓別人去試試吧，只是他們也未必能爭取得上?！?/br>
    33.詩與法律/只敢親指尖的人也不過是膽小鬼罷了

    周末晚，書店。

    “我給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謝鶴慢慢讀出書頁上的字，然后疑惑地翻來覆去地看：“這些算是什么禮物?”

    要不是他前男友酷愛博爾赫斯的詩，他也不會在這好奇地拿起了這詩集。

    身邊的謝持看了一眼，然后說道：“你沒必要了解他?！?/br>
    “是，只是……”謝鶴猶疑地說：“他現在那個樣子，我可能也要負點責?！?/br>
    謝鶴和前男友們的關系一向處理得不錯（自認為），沒想到有把前男友弄到拘留所的一天。

    “負什么責?”謝持漫不經心地講：“神經病而已，別理?！　?/br>
    “噢，”謝鶴慢吞吞地應道：“……確實神經病?！?/br>
    他這次交往的男朋友是個長得人模狗樣的家伙，外表看起來甚至十分冷淡。

    但沒想到的是，他們在一起之后沒多久，這位的控制欲就到了跟蹤和監視的地步，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貼在謝鶴身邊……錄了很多視頻　，連謝鶴的貼身衣物都要編號記錄，最后被謝持黑掉了所有的視頻，并且毫不留情打了一拳。

    謝鶴無奈說了分手，那前男友激動之下，發表了可以剖心證明愛意的言論，把謝鶴震得一愣一愣的。謝持站在旁邊，理智地打了電話，聯系了謝鶴的一個法律系的前男友，于是很快就聯手把這瘋男人送去警察局拘留了。

    “我有一段時間都不想交男朋友了?！敝x鶴嘆了一口氣，說：“心累?！?/br>
    第一次聽到他說“心累”，謝持頗有新鮮感地瞅了他一眼。

    他說：“你沒必要覺得愧疚，這些都是他咎由自取……而且他家里找了關系，明天他就出來了，你還是自己小心一點?！?/br>
    “他不會傷害我的?！敝x鶴總有著莫名其妙的自信。

    謝持翻了一頁書，整個人被書架干燥的木質氣息所籠罩，他低聲回道：“那你自己注意?！?/br>
    不出謝持所料，那個間歇性發瘋的精神病第二天就回到了學校，學校里甚至沒有他被拘留的任何傳聞。

    還真是厲害。

    他回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巴巴地跑來給謝鶴送花，謝鶴接過了花，走了幾步，把花丟在路邊最近的公共垃圾桶的有害垃圾里。

    青年靠近他，呼吸急促，對他說：“對不起，我知道錯了?！?/br>
    謝鶴微閉眼睛，戴上了耳機。

    高個的青年便陪他走過平整的橋面。

    聽完一首歌，謝鶴疑惑地拽下耳機，問：“你怎么還跟著我?！?/br>
    青年討好地說：“我以后不會那樣做了，我們回到之前好不好——”

    有人卻打斷了他的話：“宋先生，我記得您昨天已經被警告過了吧，莫非您還想拿個禁止令才能做個合法公民?”

    “這是我們的事，你別插手?！焙诎l的青年語氣煩躁。

    不速之客的聲音卻很悠然：“恕我直言，您現在的精神狀態，也不太適合再接觸他人吧?”

    “什么精神狀態?”謝鶴微微皺起眉毛。

    “別聽他胡說！”他的前男友又激動起來。

    “沒錯，”法律系高材生揚起眉毛，扯出一個笑：“我確實是在胡說八道，那么，宋先生，您是不是不可以暫時離開我的，當事人，呢，以免我繼續胡言亂語?”

    于是謝鶴看到前男友對前N男友露出一個陰沉的表情，然后一聲不吭地走了。

    “……哇，”謝鶴感嘆道：“你還是一樣的，呃……”他想了好一會形容詞，才蹦出一個：“游刃有余?！?/br>
    聞言，法律系前男友露出一個笑容：“不愧是我?！?/br>
    他低下頭對謝鶴開口，詼諧的語調：“我再陪你走一段吧，為了保護，當事人，?！?/br>
    在和面前這位在一起的時候，因為法律系會舉辦法庭模擬活動，謝鶴經常會被他借去作為他的“當事人”，據他說，為他做辯護更有動力。但是每當謝鶴面對學弟學妹們的促狹和羨慕，他總會懷疑他別有用心。

    可是，現在已經不是當時了。

    謝鶴邊走邊想。

    “我不會和分手過的人復合的——”謝鶴斟酌了一下語句，最終決定直接說了。

    他一向覺得，既然分手了，那就是不合適，之后也沒什么復合的必要。

    “我知道?！惫ぞ呷饲澳杏殃柟獾匦α似饋?，隱約露出他可愛的虎牙：“只是做個朋友不可以嗎?”

    “朋友嗎?”

    他琥珀色的眼瞳閃著光：“以后我做律師，給你打八折哦?！?/br>
    謝鶴笑了出來：“才八折嗎?”

    “如果是朋友的話，”他的呼吸蹭過他的側臉：“那就全部free?！?/br>
    ……

    叫來前男友解決前男友，真是個好方法，莫非是那個討人厭的弟弟覺得他危險系數更低嗎?

    他咧嘴，趁謝鶴不注意，捉住謝鶴的手指尖親了一下，面對謝鶴驚訝的眼神，他說：“只是利息而已呢?！?/br>
    34.

    最近到了梅雨季，天氣濕熱，十分煩悶。

    層層疊疊的綠色徹徹底底地浸濕了校園。

    “上大學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呢?！敝x鶴說道：“結果下一屆就是我們畢業了，時間過得真快?！?/br>
    他坐在學校東區的偌大草地的一角，望著草地中央拍畢業照的人群。

    “哥哥畢業以后想呆在哪里?”嘴里不知為何叼著根青草的謝持突然問道。

    “我嗎?”謝鶴詫異地看他一眼：“我想回家?！?/br>
    他不高興地抿起嘴：“雖然這里也挺不錯的，但是果然還是沒有家里那邊好。尤其是這鬼天氣，我三年了都沒習慣?！?/br>
    “哥哥想回家啊?！辈恢獮楹?，青年神情怔忡。

    “難道你不和我一起嗎?”謝鶴詫異地問，在他的世界中，仿佛從來沒有這個問題的存在。

    謝持無意識地嚼了嚼嘴里澀味的青草，把手中編好的草蚱蜢遞給謝鶴。

    “?。?！好可愛?！?/br>
    愛不釋手地擺弄了一會，謝鶴又無情翻臉：“你從小就只編這個，我還想要別的！”

    謝持手指靈活地編了個戒指，松松地套在了謝鶴的手上：“只會這個了?！?/br>
    謝鶴擺弄著右手，認真觀察，然后說：“有點大呢?！?/br>
    畢業的人群，黑色的攝像機鏡頭，草尖上的露水，在一瞬間全部都如潮水般退去了。

    他想到詩集潔白的紙頁，淺淡的墨跡，字里行間的渴望。

    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

    ……你如此真實而驚人的存在。

    他壓下guntang的手掌心，說：“當然是一起了?！?/br>
    謝鶴愣了一會，才想起來這是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