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讓她明天協助我們驗一具尸體

    回市區的路上，祁御讓江磊駕車。

    江磊見他上車后一言不發地在沉思著什么，他也沒跟祁御搭話。

    祁御用他那天生過目不忘的天才技能，在腦中列出與黃陵盜墓案有關的所有人的信息。

    奧迪行駛回了市公安局。

    祁御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輕動鼠標，打開了電腦里的居民信息庫。

    他輸入想要搜索的那個人的名字，輕敲回車鍵，記載著個人戶籍信息的頁面跳了出來。

    接著，祁御又輸入另一個人的名字查詢，兩個人的戶籍所在地是一樣的。

    他伸出食指緩緩敲了敲桌面，在思考。

    不一會兒，他唇角一勾，在搜索欄上輸入了一個女人的名字——

    【姜晚】

    天網信息庫運作了起來，女人漂亮的證件照和個人信息暴露在了祁御眼底。

    姜晚，27歲，臨淵市人……

    祁御專注地盯著電腦屏幕看，江磊又是悄無聲息地幽幽靠了過來。

    “祁隊，你在查誰呢？”

    祁御迅速關掉頁面。

    “我房東?！?/br>
    “好端端的，查你房東干嘛？”

    “當然是因為直接問女人的年齡不禮貌啊?！?/br>
    這么方便我掌握她個人信息的居民信息庫，不用白不用。

    “哦?！苯谝恢虢?，含糊應了一聲。

    祁御不想讓江磊揪著這個話題，他話鋒一轉：“明天我們還要出一趟外勤。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br>
    “明天去哪？”

    “磊哥，給你一個晚上，猜猜我們明天去哪兒?！?/br>
    祁御眼角微彎，江磊從他的眼神里讀出了考驗的意思。

    江磊好歹也是個刑警，只是跟聰明的人在一起久了，自己的思維容易變得怠惰，會變得過多依賴對方。

    他明白祁御不是故意要賣關子，而是為了讓他能主動思考，主動掌握案情的發展。

    祁御回到公寓，姜晚窩在客廳里吃外賣。

    聽見動靜，姜晚抬起埋頭吃飯的小腦袋問：“你吃了嗎？”

    “還沒?！?/br>
    祁御沒有走過去，他回臥室拿了套換洗的衣服就進浴室了。

    從古墓里風塵仆仆歸來，灰頭土臉的，祁御還是會在意自己的形象的。

    就算不那么光鮮亮麗，但至少最基本的干凈還是要有啊。

    花灑的水流沖刷掉了祁御身上的灰塵和疲憊。

    洗完澡，祁御來到客廳，他看了一眼姜晚的外賣盒，咖喱雞rou飯。

    “晚jiejie，有我的份嗎？”

    姜晚僵住拿勺子的手，“我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回來……”

    啊，就是說沒我的份唄。

    祁御剛要轉身回房，姜晚叫住他：“我剛幫你點了一份，你等一會兒哦?！?/br>
    祁御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只見她微微撅起櫻唇，“別告訴我，你不想吃……”

    祁御唇角一勾，坐到姜晚身邊。

    “謝謝jiejie?！?/br>
    聞到香噴噴的咖喱飯的味道，祁御的肚子叫了。

    在外頭奔波了一整天，吃進胃里的東西早就消化了。

    姜晚把盒飯遞到祁御面前，“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先吃我的……”

    她的小臉染上了一層粉紅。

    “你不介意？”

    “我已經吃飽了，扔了浪費……”

    咖喱飯還剩小半份。姜晚的小食量祁御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他接過她的盒飯，舀了一勺送進嘴里。

    可能是因為肚子餓的緣故，祁御覺得咖喱飯好香。

    系統倒計時還剩三天。

    早晨，奧迪車邊，江磊對祁御說：“祁隊，車鑰匙給我，我來開吧?！?/br>
    祁御揚了揚眉，“你知道往哪兒開？”

    “小桑村?！?/br>
    車鑰匙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江磊凌空接過車鑰匙，打開了駕駛座的門。

    小桑村三面環山，古韻悠然，它是經歷了遼、金、元、明、清五朝的千年古村。

    古道遺址以及清代民居院落等建筑文物，能令造訪者感受到這一古老村落豐厚的歷史文化底蘊。

    村落中古老的四合院、三合院隨處可見。徜徉在古老的村巷之中，精雕細刻的門樓、影壁目不暇接。

    祁御走近一位坐在木門前抽水煙的老者。

    “爺爺，我想向您打聽一件事?！?/br>
    老人家抬起腫皺的眼皮，“啥事??？”

    “這村里是不是有一戶姓曲的人家？”

    “找姓曲的干啥子呢？”

    “是這樣的，我爺爺是曲爺爺的朋友，他老人家托我給曲大爺帶點東西?！?/br>
    祁御隨口編了個謊。

    門口的老大爺哼笑了一聲：“呵，我在這村外沒朋友?！?/br>
    祁御和江磊互看了一眼。

    祁御問：“您姓曲？”

    “是啊，所以你們是要找我嗎？”

    老大爺憂郁的雙眼瞪著他們兩個年輕人，似乎是在嫌棄他們擾了他的清凈。

    “您誤會了，我們是要找曲靖?！?/br>
    聽聞祁御的話，老大爺的那充滿歲月痕跡的眉額堆擠在了一起。

    “你找我大哥做什么？”

    好巧不巧，隨便找個問話的，居然還問對人了。

    祁御在心里感嘆這冥冥之中的巧合。

    祁御掏出警察證。

    “大爺，我們是市局的。最近我們在凌云寺燕公主墓里發現了一具男尸，初步判斷，那具男尸很有可能是曲靖的?！?/br>
    曲靖，小桑村人，21歲加入國家文化遺產研究院，成為考古隊一員，24歲考察完黃陵墓后失蹤，從此音訊全無。

    這是祁御掌握到的關于曲靖的信息。

    但祁御心里沒有推翻項瀾說的死者是盜墓賊的說法。

    為此，他還需要進一步考證。

    多年未聞的名字就已經令老大爺吃驚了，聽聞男尸是自己的大哥，老大爺坐不住了，拿著水煙的手顫抖了起來。

    “你們跟我進屋?！?/br>
    老大爺往四合院里走，祁御發現他走路的姿勢有些踉蹌，但這并不是因為年邁導致的腿腳不利索。

    簡陋狹窄的屋內，祁御與老大爺對向而坐。

    “你們說發現了我大哥的尸體？”

    老大爺緊鎖的眉心始終沒能得到舒展。

    “只是鑒于我個人的初步判斷?！?/br>
    祁御說：“還希望您能配合我們，回答我們幾個問題?！?/br>
    “好。你們問吧?！?/br>
    老大爺的態度沒有像剛才在門邊那么強硬了。

    祁御垂下視線，盯著老大爺的左腳，“您能脫一下鞋子嗎？”

    “……”

    老大爺微瞇起瞪圓的雙眼，恢復了平靜的神色，沉啞而平淡的嗓音在屋內輕輕回蕩。

    “尸體的左腳是有六根腳趾嗎？”

    “是的?！逼钣鶝]有隱瞞。

    老大爺脫下左腳上的軍鞋，六根腳趾露了出來。

    光看照片就已經覺得很不可思議了，但是親眼看見的沖擊更大。

    江磊微張著嘴，視線無法從那又黑又皺的畸形腳趾上挪開。

    老大爺笑了笑：“這在我們村里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這是我們家的遺傳?！?/br>
    祁御沒有管驚訝的江磊，他問老大爺：“村里的人都知道？那村外呢？”

    老大爺沉默了下來。

    祁御只好拿出殺手锏。

    “曲大爺，我知道你們這個村子的秘密，我現在只想破這個案子，對你們村里的事不感興趣?！?/br>
    “……”

    僵持片刻，老人家開口了。

    “我活了這么大歲數，也快到頭了，唯一惦記的就是大哥的事。如果能在我死前，讓我知道當年他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那我就協助你們吧?！?/br>
    祁御靜靜聽著老人家說起這個村莊，和曲靖生前的故事。

    返回市區的路上，祁御和江磊一路無言。

    江磊一開始沒有祁御想得那么多，他看到祁御用公安系統查找個人信息時，他腦筋一動，反向推理祁御是在查找誰的信息。

    跟案情有關的現有線索無非就是黃陵盜墓案，那祁御肯定是利用了現有的資料。

    昨夜，江磊翻出黃陵盜墓案的卷宗，比對了參與偵查這場案子的所有人的個人信息。

    隨后江磊發現了其中一個男人身上隱藏的案件性。

    那個男人就是曲靖。

    他是五十年前的失蹤人口。

    除此之外，江磊還發現了一個已經被祁御找出來的新線索——

    曲靖和錢二伏是同鄉，都住在小桑村里。

    奧迪開進市區，江磊才開口問一路沉默的祁御。

    “祁隊，我們接下來是回局里嗎？”

    “沒有人證物證，我們當然只能回局里了?！?/br>
    祁御一路上就是在煩惱這個問題。

    現階段得出的結論不過是自己的推測，他要怎么取證，又要怎么指正那個嫌疑犯呢。

    除非，有人能證明死者的尸骨是曲靖的。

    曲大爺的話只能作為輔證，不能作為直接證據。

    想要拿到直接證據……有了！

    回到局里，祁御直奔法醫部。

    “項瀾在嗎？”

    祁御推開法醫部的大門。

    項瀾正坐在工位上寫尸檢報告，她抬起頭，柔順的馬尾辮在她后頸隱隱動了一下。

    “在呢?！表棡懫胶偷貞?。

    祁御走到她辦公桌前。

    “前天你說你去拜訪你的大學教授，她應該會驗尸吧？”

    項瀾露出一副“你是白癡嗎”的表情答道：“李教授是臨淵市里最有名的法醫教授?！?/br>
    李玉，臨淵醫科大學的榮譽教授，錢二伏的妻子。

    “你聯系一下她，讓她明天協助我們驗一具尸體?！?/br>
    祁御不由分說地下令，弄得項瀾有些不爽。

    她蹙起細眉，“法醫部里這么多名法醫你不用，為什么要請李教授？”

    祁御一手撐在辦公桌，上身微傾。

    “那我問你，你弄清楚死者身上的黑斑是怎么來的了嗎？”

    項瀾從桌上抽出一張打印好的尸檢報告，懟到祁御眼前，“喏?！?/br>
    祁御接過，掃看了一眼報告內容。

    死者rou身受到強堿液體腐蝕，rou身消逝較快。

    尸骨常年埋在無氧棺槨里，堿性液體沉淀骨髓，尸骨由此泛起黑斑……

    我今天早上才告訴她尸骨一直埋藏在右耳室的棺槨里，最近才被挪進了燕公主的棺槨。她這么快就把報告寫好了？

    祁御不得不對眼前這個年輕的女法醫另眼相看。

    “報告寫的不錯，但是該請的人，你要幫我請到?！?/br>
    祁御放下話走了，也不管背后的項瀾會露出怎樣不服氣的小表情。

    公寓里，姜晚走進餐廳想找瓶酸奶喝，發現祁御一個人孤獨地在餐桌前吃泡面。

    “你最近看上去好像很忙的樣子?！?/br>
    祁御習慣了為任務奔波的生活，他笑問：“我不在家，jiejie寂寞了？”

    姜晚白了他一眼：“要不然我養條狗算了，狗還不會亂說話呢?！?/br>
    她拿著酸奶回房間去了。

    祁御托起腮，心里嘀咕：我以為我不在家，你會寂寞呢……難道是我寂寞了？

    話說，她剛才是在和我斗嘴？

    系統倒計時還剩48個小時。

    項瀾如約把李玉請到了市公安局。

    老婦人今天穿了一件藍白色繡花旗袍，雪白如銀絲的白發盤了個發髻，端莊典雅。

    祁御禮貌地和李玉寒暄了幾句，便把她帶進停尸間了。

    寒氣籠罩的停尸間里，項瀾挽起雙臂靠墻而站，想看看祁御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祁御掀開蓋在尸骨上的白布，陰森的白骨暴露了出來。

    看到白骨的李玉先是一驚，她挪著腳步走到床邊，捧起白骨的手微微顫抖。

    她再次抬起眼時，祁御看到了她眼眸中的水光。

    項瀾也注意到了李玉不尋常的樣子，她忙走過去扶住眼看著身子就要倒下的李玉。

    “李教授？”

    項瀾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李玉，又巴眨著眼睛望向在一旁沉默的祁御。

    祁御輕動薄唇，語氣不比停尸房的寒氣冰冷：“先帶李教授回主樓吧?！?/br>
    回到刑偵大隊主樓，陽氣重了許多。

    項瀾朝呆坐在走廊里的李玉遞上了杯水。

    祁御拿了些資料走過來，和李玉隔著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我以前聽過一個法醫說過這么一句話——

    真相就像骨頭，雖然隱藏在皮膚、脂肪與血rou之下，卻默默支撐著所有的一切。事物之間必有關聯，就像生物必有骨rou一樣?！?/br>
    祁御把物證科拍下的曲靖的尸骨照片遞到李玉面前。

    “他是您認識的那個曲大哥嗎？”

    李玉雙眼含淚，久久才點頭。

    法醫是一個神奇的存在，如果祁御讓項瀾畫出他頭骨的樣子，不出十分鐘，項瀾就能畫出來。

    李玉和曲靖相識、相戀這么久，她又怎么會認不出他的頭骨呢。

    她應該早就知道曲靖有六根腳趾的事了。

    連我都能從曲大爺的走路姿勢看出來，她這個資深法醫怎么會看不出來？

    墻上時鐘的分針又轉動了半圈，錢二伏出現在了廊下。

    “阿玉?！?/br>
    年過七十的老者步履匆匆，“你怎么一聲不吭就跑到警察局來了?！?/br>
    錢二伏嘴上責怪，臉上卻寫滿了擔心。

    沒等李玉回話，祁御站了起來。

    “錢老，我有話想單獨和您談談?！?/br>
    錢二伏明顯是不肯的，但他看到祁御板起的那張嚴肅，又具有與年齡不符的壓迫感的臉時，他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祁御把錢二伏帶進一間房間。

    房間里有兩個警員，算上準備做筆錄的江磊，一共是三個人。

    祁御打開房內另一扇小門。

    “錢老，請吧?！?/br>
    “這不是審訊室嗎??？”錢二伏吃驚地瞪大了眼。

    祁御唇角一勾，深瞳掠起一道冷光，“就是審訊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