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2 明度陳倉
陸霜明以前夢見過好幾次上聯盟法庭的情景,但真坐在被告席時,想象中的據理力爭和怒斥群雄通通沒有,他被迫成了個結巴,一開口馬上就會被人打斷。 趙鶴鳴幫他安排的律師思維敏捷,口條更是流利,對面的律師被纏得煩不勝煩,緊抓著間諜親屬疑罪從有的判決原則,和大法官快刀斬亂麻地把他判了死緩。 他稀里糊涂地被押上了運送犯人的車,沒多久就又回到了中央監獄。這次他被關進了安全等級最高的牢房,屁股還沒坐熱就聽見了走廊里傳來的爭論聲。 “這是齊相交代要嚴加看管的犯人,恐怕不適用你們的引進條例?!笔菃|那邊跟進的負責人。 “高新技術人才引進計劃是議會三個月前剛剛通過的條例,沒有哪一條寫著和啟東有關的人不能被引渡?!眮砣说穆曇艉苣吧?,陸霜明趴在柵欄上探著頭,只看見一個極高大的背影,穿著一身軍大衣,威勢逼人。 “您最好讓房司令和齊相和付老爺子商量一下,沒有上面的指令我們不能放人?!?/br> 那人點了根煙,語氣像催債的黑社會:“我們是按流程辦事的,啟東這幾年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截走了多少人才做研發,我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跟你們計較,引進條例是我們這兩年最重視的政策,啟東一定要和軍隊過不去嗎?” 啟東的人氣勢不自覺地被壓弱了?!澳蛣e為難我們了,我們也只是奉命辦事……” 一把槍直接頂在了他頭上,軍人的聲音不耐煩極了:“方司令說必須把人帶過來,鷹盟的洲際導彈又更新了,破解需要大量運算,軍方現在還沒人能跟進。你再跟我這磨磨唧唧,老子一槍崩了你!” 陸霜明之前聽趙鶴鳴交代過,這位方司令和莊司令出身不同,派系也不同,表面上針鋒相對,經常把對方罵上熱搜,但其實私交卻極好,一個分管陸軍,一個分管火箭軍,兩方私下合作甚多。 啟東的人嚇得腿軟,冷汗洇濕了領子。他在槍口下哆哆嗦嗦:“有話好好說,方司令其實不必這么著急,我們啟東也可以幫忙……” “哎呀,多大點事,傷了兩邊和氣就不好了?!焙们刹磺?,監獄長此時推開了門,掛著一臉媚笑,點頭哈腰地拉起合:“小將軍可別生氣,既然這個陸霜明符合軍隊的引進條例,您只管接走就是……”“不行,付總說絕對要看緊他!” 監獄長瞪了他一眼:“怎么這么死心眼呢,軍方命令的優先級是最高的,付總他們應該能體諒?!?/br> 他又看了看那位“黑社會”大哥,兩人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但是小方將軍,犯人完成了軍方的保密任務后,是要送還監獄繼續看押的,這一點希望您不要為難我們?!?/br> “這我知道,我們留著他也沒別的用處,用完了馬上給你們送回來?!?/br> 陸霜明坐在軍隊的越野車時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居然這么簡單就從監獄出來了?他回頭看了看后面跟蹤的車:“小方將軍,啟東的人一直跟著可怎么辦……” 方將軍坐在他旁邊,嘴里還哼著歌:“到了軍事基地還不是要臊眉耷眼地回去,你放心。況且趙鶴翎不是又派了一堆人埋伏著嗎,他真是瞎cao心……” 車一路往西開,陸霜明試探著和他搭話:“我還以為今天來的會是莊司令的人呢,沒想到是您,辛苦您跑這一趟?!?/br> 小方將軍擺了擺手:“不用謝我,我爸之前欠老莊頭一個人情,再說了,誰讓莊忠湛是我姘頭,臉拉得比誰都長,麻煩比誰都多,討厭死了?!?/br> 陸霜明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瓜,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莊忠湛死鴨子嘴硬的毛病和趙鶴鳴如出一轍,怎么和這暴躁老哥處下來的…… 車很快就開到了西北郊的軍事基地,莊忠湛很早就在門口等著了。陸霜明下車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笑著和莊忠湛打招呼:“費心了費心了,多謝莊上校?!?/br> 莊忠湛點了點頭,指了指大門:“別跟我這假模假式的了,阿翎在里面等你呢?!?/br> 他瞥了一眼靠在車門上的方將軍,對方沖他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痞笑,莊忠湛皺起了眉:“我跟小方將軍還有點事要說……” 基地的大門緩緩打開,陸霜明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燈下的趙鶴鳴。 他跨步上前一把抱起了趙鶴鳴,掂在懷里轉了幾圈。趙鶴鳴正在給人打電話,猝不及防被他一抱,慌亂地攀上他的肩膀?!班培?,接到人了,就在我旁邊,您要和他說話么?” 陸霜明用氣聲問道:“誰呀?”趙鶴鳴按下免提,紀重檐的聲音驀地傳來:“好呀……霜霜?” 陸霜明的笑容一時有些凝滯,像偷溜出去玩被逮到的小孩,愧疚中帶著些難言的恐懼?!鞍?,爸。你還好么……” “挺好的,這邊小鶴都幫我打點好了,我在鷹盟也有些認識的朋友。你呢,肯定受了不少罪吧,小鶴都跟我說了?!?/br> 陸霜明支支吾吾,狠狠瞪了趙鶴鳴一眼:“沒有,付錚他們也沒能把我怎么樣,就破了點油皮,沒那么嬌氣……” 掛了電話后,陸霜明拍了一下趙鶴鳴的后腦勺:“這婆媳關系處得不錯???看我爸,一口一個小鶴,真rou麻?!?/br> 遠方傳來軍號聲,絳紫的夜幕像夏天湃過的葡萄,校場上的燈閃爍著熄滅了,微光浮動像沁在葡萄上的水珠。趙鶴鳴一邊走一邊踢著路邊的石子,笑著嘆了口氣:“誰讓我家那位不貼心,半個月都不知道給老父親報個平安,只能由我代勞嘍?!?/br> 趙鶴鳴的話接的太自然,陸霜明一時有些怔忡。他本以為和趙鶴鳴最多也就是露水情緣,兩個人的身份地位注定長久不了。趙鶴鳴雖然美麗誘人,但和他小時候哭著喊著求爸爸買的的玩具沒什么兩樣,玩過一陣子也就放下了。 可現在他卻覺得這個人已經深深釘進了他的生活,他們在不經意間都袒露了自己的脆弱無助,和一個人既交換過最深刻的恐懼,又分享過最在意的夢想,還怎么維持那些刻意為之的姿態呢?陸霜明看著他的臉想得入神,竟然不知道該回些什么。 趙鶴鳴微微偏過頭用余光掃著他,見他猶豫,馬上斂了笑意:“我開玩笑的,隨口說說,你別介意?!?/br> 陸霜明下意識地拉過他的風衣下擺,很多話堵在嘴邊,卻不知道該挑哪一句來說,趙鶴鳴敏感又驕傲,他怕說錯什么又惹他不高興:“我介意什么……怎么看都是我占便宜啊?!?/br> 氛圍一時有些尷尬,好在兩人走到了安排好的住所,趙鶴鳴低著頭刷開了房門:“你以后就住這里了,比咱們租的地方還大一點,夠你折騰了?!?/br> 陸霜明走進屋子打量了一圈,將近九十平米的南房,還自帶一個小院子,軍隊里竟然還有這樣的住處?!澳悄阕∧膬喊??” “我不常來這邊,來的話住隔壁,那是我mama在軍研所住的房子?!?/br> 陸霜明有些失落,他理所當然地以為他們倆會住在一起,原來趙鶴鳴還是更愿意住在mama的舊居…… “小鶴,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回家???”陸霜明看著陌生的屋子,突然生出些挫敗感,他想起了他們倆租的那間小屋,沒這么豪華寬敞,但每一處都是兩個人一起布置的,他被薅走的時候,鍋里還燉著給趙鶴鳴潤喉的梨湯,現在估計早就餿了。 “回家?那可遠了,至少得把付家那三位解決了,紀叔叔才能回來?!壁w鶴鳴摸了摸陽臺上的灰,皺著眉咳嗽起來。 陸霜明輕輕拍著他的背:“我是說我們的家,我熬的梨湯還沒盛出來呢……” 趙鶴鳴拍開他的手,好像有些氣惱,但好像又有點開心:“紀叔叔聽見要氣死了,白眼狼一個,離我遠點?!?/br> 陸霜明順坡下驢,從后面抱住他輕輕舔咬著他的脖頸:“我偏要黏在你身邊,煩死你?!?/br> 趙鶴鳴像貓一樣軟綿綿卻鍥而不舍地用手推他:“你要發情就打一針抑制劑,剛放出來就原形畢露!” 陸霜明一手捂住他的嘴,在他頸側深深咬上一圈牙?。骸澳氵@嘴真是吐不出什么好話來,我只是想好好親親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