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齊家紈绔
趙鶴鳴第二天起床就后悔了,一下地像踩在棉花上似的,視野里有無數小螞蟻在浮游。 陸霜明早就去上班了,在床頭上貼了個紙條:我煮了餛飩,熱熱再吃哦。 趙鶴鳴穿戴好走到客廳,一眼就看見了放在鞋柜上的按摩棒,旁邊也有張紙條:不知道該把你的小玩具放在哪里,你自己收吧! 趙鶴鳴呼吸一滯,隔著張衛生紙把那個猙獰的大家伙塞回抽屜,做賊心虛地擦了擦鞋柜,洗了好幾遍手才去吃飯。 到律所的時候剛八點半,人事的jiejie看見他笑得合不攏嘴,慈眉善目地和他交代完入職流程后,還給他打了杯咖啡:“現在像你這么優秀的大學生肯來我們這兒的不多了,老楊肯定好好帶你?!?/br> 楊宇是律所的合伙人,算是他這次實習的師父。趙鶴鳴謝過她,把東西放在自己的工位上就去找楊宇。 楊宇今年四十出頭,穿著打扮并不算體面,但人看起來清肅挺拔,他拍了拍趙鶴鳴的肩說:“小伙子有志氣,我們普希實習工資不高,可能也認識不到什么好人脈,你想清楚了嗎?” 趙鶴鳴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您放心,本來就不是為了錢和人脈來的,想趁年輕做些實在事?!?/br> 楊宇笑著看了看表:“行,那我也不跟你客氣了,一會勤英事務所的人過來和咱們簽個合同,還麻煩你去光鐵站接待一下?!?/br> 趙鶴鳴點了點頭:“沒問題,麻煩您再跟我說說詳細情況?!睏钣畎巡牧辖o他,語氣中帶著含蓄的鄙夷:“勤英這幾年名聲不太好,老為那些臭名昭著的經濟犯辯護,現在想往回找補點,就接了個化工污染致癌的案子,有些工作想委托給我們做。來談的人是個實習生,Q大的,叫齊凜?!?/br> 齊凜?不會是那個齊凜吧……趙鶴鳴拿過材料,迅速劃出了這次談判的重點:“好的,我了解了,這就去?!?/br> 九十點鐘的光鐵站又擠又熱,趙鶴鳴襯衫穿得嚴嚴實實,汗流到了下頜依舊站得筆直,專心又平靜地在D口等人。 約定好了九點半,現在都快十點了對方還沒到,他有些無聊地翻了翻手機,發現陸霜明給他發了條短信:“入職順利嗎?身體舒適嗎?拿上抑制劑防咬圈了嗎?弟弟現在很苦惱?!?/br> 簡直像被劉嬸附體了,趙鶴鳴皺著眉回道:“苦惱什么,您還能有苦惱?”“那個小明星非要中午來找我吃飯,我不敢,我臟了……” 趙鶴鳴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臟了也不怕,哥哥最擅長清理中央空調了。記得套套他的話?!?/br> “哎,套話是要套的,但我得找個人過來解解圍?!壁w鶴鳴正聽著對方的語音,突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您就是趙鶴鳴同學吧,我是齊凜!” 趙鶴鳴抬眼一看,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果然此齊凜就是彼齊凜。來人穿著做工考究的淡紫色緞面襯衫,領針兩端綴著寶石攢成的雪花,頭發上抹了半斤發膠,又油又sao的氣息撲面而來。 趙鶴鳴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齊凜這紈绔子弟什么時候去勤英實習了?“齊先生您好,我是普希的趙鶴鳴,早高峰過來辛苦了?!?/br> 齊凜熱絡地握了握趙鶴鳴的手,再分開時還隱隱約約蹭了一下他的掌心:“您太客氣了,這有什么辛不辛苦的,都是為了工作嘛。您是A大的學生吧,我好像在校歌賽上見過您?!?/br> 趙鶴鳴偷偷把手在褲子上抹了抹,露出一個標準的職業微笑:“那次是幫同學忙,隨便玩玩,讓您見笑了。您吃飯了嗎,事務所為您準備了早飯?!?/br> 齊凜趕緊擺手:“吃了吃了,在學校吃的。原來鶴鳴同學也是學法的啊,以你的履歷去勤英實習也綽綽有余啊,為什么來普希了?” 趙鶴鳴拉開律所的門請他先進:“導師給介紹的,他還是想讓我多鍛煉鍛煉?!崩蠗钸€以為趙鶴鳴接人接丟了,正要給他打電話,見到齊凜趕忙迎上來笑道:“齊先生您好,我是這次項目的負責人楊宇?!?/br> 齊凜正笑意盈盈地聽趙鶴鳴說導師的事,驟然被打斷神色有一瞬的不悅,但很快就調整好表情和楊宇握了握手:“久仰久仰,不好意思,路上接了一個客戶的電話來晚了?!?/br> 趙鶴鳴給他倒了杯茶,心里的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什么客戶電話,八成是對鏡貼花黃貼晚的。 楊宇帶齊凜去會議室了,趙鶴鳴則被留在辦公室招待來訪的客戶。普希的客戶大多是普通人,沒什么油水可撈但客源一直很多。 趙鶴鳴接待了兩個咨詢離婚的alpha后,律所來了一個破衣爛衫的中年男人,他岣嶁著背四處打量,一雙三白眼滴溜溜轉個不停,手指扯著指甲邊的毛刺,小心翼翼地問道:“俺咨詢兩句,應該不用花錢吧……” 趙鶴鳴請他坐下,微笑道:“半小時內的咨詢是免費的,您請坐?!蹦腥瞬亮瞬聊樕系暮?,不太好意思地坐下:“那俺就快點說,是這樣的,俺一年前和崢嶸礦業簽了合同,去32號行星開一種叫壽還石的礦,合同上寫著一年給我二十萬勞動報酬?!?/br> 他的眉毛越說擰得越緊,溝壑縱橫的臉上淌著幾行老淚:“可到了行星上俺才發現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頭兒讓我們沒日沒夜地干活,回來只給了兩萬多勞務,俺們去鬧他說有本事讓俺們去告他,可俺問了好幾個律師事務所,他們都不管這事……” 崢嶸礦業是啟東旗下的礦產公司,雖然不是啟東的支柱業務但近幾年也盈利頗豐。趙鶴鳴給男人倒了杯茶:“好的,我了解了。請問您有宇航務工證嗎?” 男人長著燎泡的嘴唇張開又合上,幾經反復后低著頭說:“俺沒有,宇航務工證得考好多年的,但是崢嶸說會幫我們解決證件問題的,要是沒證件怎么上得了飛船啊?!?/br> 趙鶴鳴聽他這么一說心下了然,無證挖礦是犯法的,這些勞工都沒什么文化,以為簽了合同就有了保障,但其實是被騙去當了黑工。 能把一群沒證的人送上天,這背后勢必得到了聯盟官員的默許,也不怪沒有律所敢管。 “和你同去的礦工都是你這種情況嗎?你們這一批有多少人?”男人抹了抹眼淚,囁嚅著說:“四十八個人,都和俺一樣,我們要不是走投無路誰愿意干啊,哪知道大公司也騙人啊?!?/br> 趙鶴鳴遞給他幾張紙巾:“大哥您先別激動,首先,沒有宇航務工證上飛船已經是違法行為了,其次,您簽的合同可能根本就不具有法律效力。究竟如何我看到合同才能確定?!?/br> 男人的眼睛流露出一絲光亮,他殷切地看著趙鶴鳴,黝黑的手都抖了起來:“那您是愿意幫我的忙了?” 趙鶴鳴把自己的名片給他:“律所可能接不了這個活,但我個人可以為您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您留一個聯系方式吧?!?/br> 男人激動地握著筆,渾濁的眼淚啪嗒啪嗒掉在紙上,他一邊慌亂地抹一邊小心地寫:“那也行,俺還有四十七個工友呢,謝謝您,謝謝您啊?!?/br> 送走了這位未老先衰的男人,齊凜和楊宇的事也談的差不多了。齊凜風度翩翩地拿著電腦包出來,看見趙鶴鳴露出了一個自信熱情的笑容:“鶴鳴同學也和我們一起吃去吧,咱們也算半拉校友了?!?/br> 楊宇見他對趙鶴鳴頗為上心,也附和道:“小鶴,一起去吧,就當慶祝你入職了?!壁w鶴鳴心里再怎么厭惡面上依舊春風和煦:“那我就卻之不恭了?!?/br> 三個人一路走到商城里的一家南方菜館,楊宇和服務員點完菜后就去了衛生間,飯桌上一時只剩下趙鶴鳴和齊凜兩個人。 齊凜笑著幫趙鶴鳴甄上了一杯紅酒,笑著說:“我以前老聽崇峰提起你,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你這么優秀的beta?!壁w鶴鳴搖晃著手中的酒杯,有些心不在焉地回應道:“您過譽了。賀崇峰倒是挺久沒聯系我了,他最近怎么樣?” 齊凜把餐巾疊好鋪在腿上,露出一個有些幸災樂禍的笑:“剛失戀了,雖說總共也沒談幾天。他那個對象騙了他的實驗數據自己立項了,這幾天逮著誰跟誰念叨,跟祥林嫂似的?!?/br> “霜明,我真傻真的……我為什么會遇上這種事,騙感情沒事,騙數據可真是要了我的命啊?!标懰骺粗谘廴熠s上眼睛大的賀崇峰,頭疼地給他添了勺湯:“哎,你這人有時候就是憨,你談戀愛告訴人家什么數據???你們一邊接吻一邊演算嗎?” 賀崇峰胡茬密密匝匝長了一圈,垂著眼睛說:“就……我一直很向往精神上的共鳴嘛,想讓他也了解一下我引以為傲的研究?!?/br> 陸霜明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賀崇峰這人雖然聰明善良,但在生活問題上一直大大咧咧,沒想到能缺心眼到這個地步。 他剛抬起手想拍拍對方的肩,就聽見一聲清亮又帶著點媚意的聲音:“陸哥,您在這吃飯啊,早跟我說啊,傳媒大廈的飯店我都有會員卡!咦,原來是帶了朋友來?!?/br> 安斐然就像一只黃鸝一樣扇著翅膀飛過來,手里還拿著一杯樂茶,一眼望去茶沒多少芝士倒挺多。 陸霜明剛要開口就聽見身旁一聲巨響,賀崇峰一下子站起來把椅子都掀翻了。他像見了鬼一樣睜大了眼睛,像蒼蠅一樣興奮地搓搓手:“然崽?!不不,安斐然?” 安斐然被嚇了一跳,看了一眼陸霜明尷尬地點了點頭:“是我,您好,請問您是?” 賀崇峰嘿嘿笑了兩聲,無比猥瑣地低下頭,扭扭捏捏地說:“我是……是您的粉絲,從超聲波大賽就關注您了!五年粉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