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以外(2)
易姜攥著作文紙回到教室,剛坐下預備鈴聲就響了。 盯著紙上的字卻什么也看不下去,握筆的手在草稿紙上寫著—— 老師,老師,老師,老師,老師…… 到底是不是他?易姜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巧合,關樾桌上碰巧出現的信封也可能不是她寄出的。 正式的上課鈴響起,關樾踏著冷風走進教室。 她看他。 灰色的長風衣,橄欖綠色的褲子。低頭打開設備的時候,長長睫毛恍然就在她眼前,也在她心上,一下一下sao動著。 她坐在第二排正中央,沒有近視,能看到關樾的黑色眼鏡框上,左邊有一點點蹭掉了漆。 “上課?!彼麎旱偷穆暰€透過麥克風在整個教室回蕩。 稀稀拉拉拖動椅子的聲音緊隨其后,易姜也站起來,跟著有氣無力地鞠了一躬。 關樾從不在意他們是什么態度,眼神依然停留在面前的屏幕上:“請坐?!?/br> 平心而論,關樾講課并不差勁,只是缺乏熱情,也不曾嚴厲管教學生。所以易姜對他感官不錯,尤其是他很擅長指出寫作方面的問題。 寫作,她在紙上又寫了幾遍這個詞。 整節課都在神游,易姜盯著紙上雜亂無章的字跡,決定去驗證一番。 這并不是什么難事。 在中午所有人都去吃飯的時候,易姜大搖大擺走進了辦公室。越靠近關樾的桌子,她的心就跳得越厲害,涼涼的空氣進入肺部也無法冷卻她的心情。 關樾,還是淳于望? 在他的桌前停住,易姜一手扶起試卷堆,一手把信封抽了出來。 大小輕重一模一樣,她翻了個面。信封正面是她一筆一劃、小心翼翼寫上的字,端正得像是剛會寫字的小孩寫的。 郵政編碼和地址都不是本市的,可信卻在關樾這里。 易姜知道,淳于望的讀者給他寄信都是寄往雜志社的總部,若不是他的所在地沒有分部,那便是他低調到連居住的城市都不肯透露。 在本市,正好設有雜志社的分部。 她深深吐出一口氣,揚起一個微笑。把信件放回原位,露出的角度和大小都按照原來的樣子,一絲不茍。 還不夠,并非萬無一失。 離開辦公室,易姜便在走廊上與關樾相遇。 “老師?!彼径?,表情如常,帶著并不奪目的笑意。 “你好?!彼h首,與她擦肩而過。 冷風吹著讓易姜縮了縮脖子,卻沒讓她的心動搖——平常這個時候教師都在休息室里,關樾去辦公室做什么? 易姜站了一會兒,轉身循著他走的路返回。走廊上沒什么人,她依然放輕了步伐。 平日里進辦公室,都是從前門進的。這一次易姜繞到后門,緩緩地推開了一道縫隙。 關樾的桌子正好在后門的右前方,他正專心敲擊著筆記本的鍵盤,沒注意到她。 瞇起眼睛,她凝神盯了好一會兒文檔上的字——淳于望連載中的男主角的名字。 易姜捂著嘴、彎起眼睛,把快樂的氣息都掩在手心里。 關樾是淳于望,淳于望就是關樾。 她一直以為很遠,沒想到近到幾小時前與他相隔不過半米的距離,看著他批改作文。 老師就是老師,素來都是老師。 她的,老師。 靠在后門注視著關樾,她不需要看見文檔里的內容,眼里只有他因為手部動作而微微起伏的肩膀,灰色風衣上隱現的褶皺,耳朵里是夾雜著打字聲的風嘯。 過了不知道多久,關樾保存了文檔,似乎是有些煩惱地抓了抓頭發,把筆記本往里一推便趴到了桌子上。 動作異常的率性直接,不像外表那般沉悶。 易姜見他的呼吸漸漸平緩,原本想要離開的動作變成了推門而入。 幸好辦公室的門質量很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她憋著氣,躡手躡腳走到關樾旁邊,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從來沒想過。 在胸腔爆炸之前,易姜都在盯著關樾后腦勺往下、風衣領口往上,露出的那截白色的后頸。 干凈的顏色和紋路,她很想擁有。 臨走時順手牽羊了關樾的紅筆,易姜凍得僵硬的手火熱起來。 今早他用它在她的紙上寫字,今晚她用它在她的身上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