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篇

    又一個月過去，雷家派來了升直機，由雷家兄弟親自把湘鳴接去遠處的家族別墅，在那里，早已準備好了最完備的醫療設施，還有產房、褓姆，就等著主人家到達而已。

    前幾夜，小排、楊嘯，甚至是賀正誠都暴露出一點情緒，他們很希望能陪著湘鳴，可軍營有正務要做，而且雷家也不歡迎他們。

    “走吧?！袄捉ㄜ姳持鴤€入營時用的大背包，換上了出營的便服，說：“直升機快到了?！?/br>
    湘鳴腆著大肚子，便就站了起來，雷建軍當即替他提了大背包，他卻是看也沒看對方，只是一直垂下眼，任對方牽著自己的手走。

    他卻是終於松一口氣了，因為身體的變化、不適，這段日子以來的沉重——眼看就即將能放下。

    昨天他已與小排、楊嘯盡情的道別過，這又不是永別，孩子生完，他很快就回軍營的，可小排追問雷建軍，他能不能見孩子，雷建軍卻是無視到底，連回答都不肯，兩人就在房里扭打起來。

    所以小排臉上還帶著雷建軍打出的烏青。

    “鳴?！耙怀錾岱?，就見賀正誠昂首立著，顯然是等待他很久了，“我送你?！?/br>
    “你不用上課嗎？“湘鳴問道。

    “岑副官代我了?！百R正誠不著痕跡的挽起了湘鳴另一邊的手，貼著手背吻了一下。

    湘鳴臉色不變，只心下卻想，也許岑副官早已知道自己的事，甚至和賀正誠的關系……不然他缺勸那麼久了，岑副官都從來沒有質疑過的。

    雷建軍看到賀正誠毫無顧忌的在他面前親湘鳴，微微的瞇了瞇眼，可他并沒有說甚麼，等去到雷家那里，湘鳴就是他的了，這幫人就在軍營打光棍吧。

    他們一同朝著停機坪的位置走，湘鳴現在身體略沉，走的步履并沒有從前輕快，賀正誠和雷建軍都下意識放慢了腳步，握緊了他乾燥的手心。

    眼看不遠處就是停機坪了，這時直升機倒還未到達，賀正誠就問：“鳴，要不要去旁邊坐坐？“

    “不用?！跋骧Q搖頭，“站在這等吧?！?/br>
    三人正打算在這站立，可突然，背後卻是聽到了一陣困惑不解的聲音——“湘……湘大哥？“

    湘鳴渾身一震，聽到那聲音就在後頭，可他卻是僵在了原地，如何也不敢轉過頭去。

    “湘……大哥？“另一把聲卻也響起來了，“怎麼……“

    賀正誠先轉頭過去，他看著湘鳴那緊繃的臉色，就掐著他的手說，“鳴，是他們……那對雙胞胎?！?/br>
    湘鳴睜大眼看著前方，卻是自欺欺人的不轉身去，“不…怎麼可能……“

    自燒烤會後，他就再沒見過阿海和阿昇，一年生和二年生的營區雖然比鄰而至，可卻是不相通的，只有共同訓練的時候兩營士兵會相愛，然而湘鳴已經好久不參訓了，自然就見不到他們。

    他原本就打算瞞著阿海和阿昇，悄悄的把孩子生了，就裝作沒事發生的回去見他們，誰想到……在這臨走的一刻，他竟然被逮到……

    “湘大哥﹗“他還沒做好轉身的準備，一人已經禁不住跑了上來，大聲問道，“你去哪里？“

    湘鳴嘴唇抿得死緊，終於做著壯士斷腕的心態，把身體轉過來——這一看，樊海和樊昇就同時呆立在原地，臉上是個愣然的神情。

    “……你有了？“阿海睜大眼看著他，說：“湘大哥……你懷了？“

    湘鳴就抬頭，凝重地看著阿海，“嗯?！?/br>
    “難怪每次訓練，我們都見不到你?！鞍N踏前了一步，從上而下，關切的打量著湘鳴：“湘大哥……這麼大的事，為甚麼不與我們說？“

    “對啊﹗“阿海臉上就露出希冀的，又有點小高興的表情：“我要是早知道了……“

    湘鳴蹙起了濃眉，心里微微一揪，“孩子不是你們的?！?/br>
    兩人的神情便有一絲凝滯，同時留意到了……同時轉身過來的賀正誠、以及雷建軍示威的目光。湘鳴卻是咬緊了牙，都低下頭去了，不敢迎接兩人的視線。

    “……那……是誰的？“阿海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是不是旁邊其中一人？“

    湘鳴臉露難色，就搖了搖頭：“還不知道?！?/br>
    阿海有些激動的踏前一步，就道：“湘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是被逼的吧？你被威脅了嗎？“他眼眶有些發紅，是無法相信湘大哥竟是背著他，和別人有了關系……甚至連孩子都快要生了﹗

    “瘋狗一樣嚷嚷，有啥用？“雷建軍卻是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是，你老婆被我jian了，還jian好多次，怎麼樣？你咬我??？“

    這彷佛就是崩斷阿海理智的炸彈，他咬牙切齒，連忙沖上前，扯著雷建軍的前襟要狠狠的揍他，可雷建軍卻是早有防備，邪笑著擋架他的手，兩人三拳兩腳，就干起架來。

    “阿海﹗“湘鳴馬上想去勸架，卻是被賀正誠從後擁住，護到了後頭，他現在腹大便便，可不能被波及。

    然而賀正誠這維護的態度，卻是讓樊昇看的心里一冷了。

    “我殺了你﹗“樊海抬腳一掃，要踹在雷建軍的胸口，卻被對方反手扣住，一個膝撞狠頂在肚子，他畢竟也才入伍半年，跟雷建軍這樣的軍二代比……是打不過的。

    “嗚……呃……“

    “阿海﹗“湘鳴和樊昇幾乎同時開口：“別打了﹗“

    樊海捂著發疼的肚子，凌厲的瞪著雷建軍，這一刻，他是恨不得把這個人手撕了。

    雷建軍卻是悠閑的退了一步，對湘鳴說：“這可不是我挑釁，先出手的是他，我正當防衛而已?！?/br>
    “你別再動他?！跋骧Q卻是神色嚴厲的道，若不是賀正誠攔著，他其實早已經護在了阿海面前了。

    “……湘大哥……“看到湘鳴這維護的態度，樊昇心里稍稍升起一點暖意，至少他知道……湘大哥對他們的心意是沒變過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好好說?！?/br>
    “……事情太復雜，我已經不知道…如何與你們作交代?！跋骧Q卻是沉痛地垂著眼，說：“我只希望你們能原諒我?！八粗约憾亲?，這明晃晃出軌的證據，他卻是不認為……自己配得到任何的原諒的。

    “是不是這兩個人逼你？“作為弟弟的樊海，卻是沒有半絲冷靜，從他聽到湘大哥說孩子不是他們的，他的怒火早已淹沒了理智：“我殺了他們﹗“

    “不止他們……“湘鳴抿了抿唇，就坦誠地道：“還有另外兩人……是我的舍友，孩子…也可能是他們的?！?/br>
    這令人震驚的事實，就讓樊海當場立在了原地，他瞪大眼看著湘鳴，突然覺得……自己都不認識他了，這根本不是自己從小就喜歡、愛著的湘大哥。

    他就感覺胸口像被一塊大石壓著，幾乎無法呼吸。

    “湘大哥?！胺畷N的感受和阿海是一樣的，可是他慣於內斂起情緒，而且作為早一分鐘的哥哥，他似乎還是比阿海略成熟了點，他深吸了口氣，就說：“這是你自愿的嗎？……你…有沒有沒想過我們？“

    湘鳴抬頭看著阿海和阿昇，從他們的眼里，他知道他們很想要得出自己“被強逼“的事實，那麼他們就能有正當的理由——去繼續的愛著自己。

    可湘鳴抿了抿唇，卻是感到心底的情愫像泥漿一樣，早已經黑而渾濁，給搞得一塌糊涂……

    “一開始…不是?！跋骧Q并不想騙任何人，他沉重地閉上眼，說：“但後來，我搞不清楚了?！?/br>
    樊海眼睛微微發了紅，他抿緊了唇，突然二話不說，扭頭馬上就離開了。

    樊昇本還僵立在原地，然而看到孿生弟弟走得飛快，他看了湘鳴一眼，卻也是追上阿海，一直喊著：“阿海﹗你冷靜﹗“

    湘鳴立在原地，就看著他的愛人……雙胞胎兄弟同時轉身離去，心房猛烈的緊縮，令他體會到失去愛人的滋味，可隨即……肚腹中傳來尖銳劇烈的痛楚，卻是凌駕在這以上，使的他臉色丕變，雙膝跪在了地上。

    “鳴﹗“

    “鳴﹗“

    賀正誠和雷建軍的表情也變了，他們都緊張的彎身下來，護著湘鳴。

    之後的事，湘鳴漸漸的意識不清，他整個人痛得彷佛從肚子要被撕烈，他看到賀正誠和雷建軍關切焦慮的神情，然後是……雷厲軍，就連尋常冷厲的他神情亦是大異，他被送上了雷家的直升機，然後一直的痛、一直的胸悶、難受，他幾乎以為自己是難產要死了………

    直至再一次醒來，湘鳴就在柔軟的絲棉枕被上，慢慢地睜開眼睛，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好像作完一場惡夢。

    “醒了？“一道清冷的聲音，就從身邊響起。他轉過頭去，卻是見到雷家兄弟都站在了床沿。

    “……我……“湘鳴喉頭有些乾，他迷茫的左右看了看，道：“怎麼……“

    “孩子提早作動，可能和你情緒有關?！袄捉ㄜ娧劭粝聝扇Φ那嗪?，平常刮得乾凈的下巴，竟是留有許多的胡渣：“醫生緊急開刀了?！?/br>
    “………是嗎？“湘鳴的聲音淡淡的，彷佛事不關己。

    雷厲軍就走上前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末了卻是解下了手套，把手貼在他的眼瞼上，卻是出乎意料的溫柔——“孩子已經取出來，你……好好休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