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見過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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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醒來的時候,程雋云懵了幾秒鐘,理智慢慢回攏,慢吞吞地起床。撿起地上被團成一團、上面各種液體一塌糊涂的臟床單,打著哈欠走到洗衣機前,打開一看,里面還放著之前那條臟床單! 原來是上次忘記摁開關了。 剛好兩條一起洗了算了。 程雋云倒好洗衣液,調整模式,洗衣機開始工作。 現在鋪著的那條是家里最后一條,說什么都不能弄臟了,等嚴問峰回來要跟他說。 等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么,程老師又鬧了個大紅臉。 程雋云走回客廳,一眼看到茶幾上自己那個可憐的水杯,剛才腦子里那些曖昧的思緒一掃而空。 他就這一個杯子!那個混蛋拿來當煙灰缸! 程雋云氣憤地抓起那個可憐的紅色陶瓷馬克杯,一股難聞的煙灰帶著點餿味兒沖進他鼻腔,要不是這個杯子是他當幼兒園老師第一年,一個學生送給他的教師節禮物,很有紀念意義,他當場就想把這個杯子扔了。 強忍著嘔吐的欲望,程雋云到廚房倒掉杯子里的煙灰煙頭,打開水龍頭狠狠地沖洗,洗碟精摁了好幾泵。 洗了好久,程雋云緩緩將杯口湊到鼻子前,聞了聞。 還是有一股淡淡的煙味! 杯子是用不了了,扔又舍不得扔,程雋云憤怒地將杯子放在餐桌中央,準備以后當個放牙簽的罐子。 他常年獨居,同事流動性大,當學生時因為忙著打工、性格比較慢熱孤僻,也沒什么關系好的同學,工作后又不喜歡交際,這么多年從來沒有人來他家做客,所以喝水用的杯子只有那一個。 說起來,嚴問峰還是第一個來他家里的人。 第一個來家里的人,就把他用了六年的唯一的水杯,當煙灰缸! 程雋云氣得口干,心中又把罪魁禍首翻來覆去罵了一百遍 ,拿湯碗當水杯,牛飲一碗涼白開。 嚴問峰這邊連打了幾個噴嚏,吳叔關切地問:“老爺您沒事兒吧?” “……沒事兒?!北灰粋€快七十歲的老頭子叫老爺,嚴問峰差點噎住。 反水的幾個人連同帶著的勢力已經被吳叔和趙隋合力斬草除根,活著的全都抓了回來。嚴問峰和趙隋手上不過人命,人就交給吳叔“按規矩辦”。 嚴問峰今天到堂口的茶樓來,本是想和吳叔商量著不再插手這邊的事情,全權交給吳叔——他國外的兩家公司和一個連鎖餐飲就夠他天天看文件看到吐了,哪有那個閑工夫來管國內黑社會??? 吳叔一聽這話差點給嚴問峰跪下,到底是年輕時就跟著嚴老爹一道白手起家、出生入死打江山的長輩,嚴問峰和趙隋合力把人摻住了沒給跪,他怕折壽。吳叔一口咬定絕對不奪權,老爺必須姓嚴。 老人軸起來本就可怕,更何況還是土匪出身、終生黑道的老頭子,那激動地流眼淚、表忠心的架勢,嚴問峰覺得自己要是再推拒,吳叔能直接當場自刎到地下去向他老爹下跪請罪。 吳叔叫來了早就趕到Z市的各堂口的主事,十幾個四五十歲穿著黑色中山裝的黑幫大漢見了他都熱淚盈眶,幾乎是被半脅迫的,嚴問峰和十幾個主事喝了義氣茶,生生受了這十幾個比他至少大二十多歲的大漢磕的三個響頭,和中氣十足的一聲“見過老爺!” ……這儀式,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好在即便是黑幫“高層”們看起來很不靠譜的樣子,仿佛活在上個世紀,這些人都帶著自己的副手,都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而且據已經提前和這些人打過一番交道的趙隋說,他們腦子也挺正常的。接下來的工作匯報和交接也都是副手們負責和嚴問峰進行,老人們就負責喝喝茶吹吹牛,一起攜手遙想當年“他們年輕的時候”。董事會頭腦不清醒,經理人們有腦子就夠了。 趙隋十幾歲的時候就跟著嚴問峰做事,嚴問峰覺得他雖然有時候腦回路驚人,但是多數時候還是非??孔V且高效的。 賬目和流水都已經事先盤查過,沒有什么問題。嚴老爹發家多年,從沒虧待弟兄們,所以這些老人才對他忠心耿耿,至于那個害他喪命的反水貨,據說是嚴老爹上了年紀后提拔的新人,估計是神智不清不如年輕時機敏了,非常信任重用他,沒想到人家出了二心,最后害死了他。 幫會發展到如今,勢力和威名根深蒂固,收入來源主要是娛樂會所和賭場,還有一些運輸生意,資金不算巨大,和他在國外的產業差不多,嚴老爹自己的產業這些年也都洗的干凈,沒留什么爛攤子給他。 最后清點項目、安排對接人等事情做完,已經是夜里九點半。有些年紀大了的主事都回去睡覺養生了,年輕點的就陪著嚴問峰吃了頓飯,吳叔全程亢奮,拉著嚴問峰重溫了一遍嚴老爹的發家史,聽得他都要睡著了。終于吃完飯準備散伙,吳叔說:“已經給老爺把宅子收拾干凈了,等下讓司機來接您?!?/br> 宅子是指嚴老爹在Z市的一處房產,離市區老遠,建在半山腰上的一棟豪華別墅。 嚴問峰拒絕了,叫趙隋去開車。 吳叔沒異議,和嚴問峰一起站在茶樓門口等著。 “少主,”吳叔蒼老的聲音在夜幕下更顯的沉重,他是第一個帶頭喊的嚴問峰“老爺”,現在卻喊了他“少主”。 “我知道,老爺的這些東西,你看不上?!?/br> 嚴問峰沒說話,雙手插在西裝褲口袋里,想摸根煙,發現煙沒帶出來。 “夫人走得早,你又跟老爺不親——老爺一輩子都是梟雄,可惜這點家務事,確實也沒做好?!?/br> “你在國外的時候老爺常念起你,他說他對不住你,這輩子就你一個孩子,卻處得像仇人?!?/br> “你這么多年吃的苦,他都知道。但他這樣的人,做不到跟自己的兒子低頭認錯?!?/br> 這話聽的嚴問峰心里煩躁,迫切地想抽根煙。 吳叔說:“你恨他也好,怨他也罷,你總歸是他兒子,你有空……” “吳叔,”嚴問峰干澀地出聲打斷他:“生而不養,斷指可還。他這些年沒短了我吃穿,我感謝他?!?/br> “可我跟孤兒其實沒兩樣,從記事起,就是我一個人,沒爹沒媽,小時候家長會都是保姆去開的。他唯一管我就是讓我不停地轉學,跟打游擊似的全國亂竄,我就當他是在保護我,可我從小到大一個朋友都沒有,還沒熟起來,我就又要走了?!?/br> “我為什么想留在國外?其實我在國外的經營也沾了不少黑幫的事兒,但國外沒有他,我眼不見心不煩?!?/br> “我對他說不上恨,就像你說的,他總歸是我親爹,他給了我很好的物質生活,可你讓我不怨他,我做不到?!?/br> 趙隋開車到了門口,緩緩停下。 “我有空會去給他擦擦碑,清明冬至也會去看看,但也只能這樣了?!?/br> 吳叔看著嚴問峰上前拉開車門,還是忍不住說:“少主,等你結婚,千萬帶少夫人去老爺和夫人墓前看看?!?/br> 嚴問峰沒有回答,坐上車關上車門,趙隋一腳油門,將吳叔垂垂老矣的身影拋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