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水喝完，伊恩兩根手指捏著空瓶子小幅度地晃，塑料瓶底磕在墻上發出輕響。

    “那么，中國南部，你會推薦哪些城市？”他的左手扯了扯自己的皮帶，指甲刮著那棕紅色的皮料。

    “它們都值得你的拜訪?！眮啴敵斐鍪?，眼神示意他將空瓶給自己。

    伊恩看著他走了幾步將兩個空瓶丟進垃圾桶，又看著他走回來，倚在自己身邊。

    兩個人明明沒有接觸，伊恩卻覺得亞當的體溫要燙到自己。

    他唾棄心底這種粘人依賴的情緒，有些忿忿地重呼了口氣。

    “中國地域遼闊，氣候地形又多，哪里都有景?！眮啴斦f著話，聲音低低的像是在唱童謠，“江南地區，嶺南地區，西南邊的省份城市……”

    “青藏高原?！币炼鹘釉?。

    亞當點點頭，“稻城，那邊很美。你去過瑞士嗎？”

    伊恩頷首?！拔襪ama是瑞士人?！?/br>
    “阿爾卑斯的雪山和西藏的雪山，是兩種感覺?！眮啴斔坪醢に诵?，伊恩能清晰地聽到他鼻腔細微的振動，還有平穩的呼吸，“牦牛、藏羚羊、矮腳馬都很棒。嗯，你一定要試著在青藏公路上來一回騎行，夏天也穿得厚實一些，帶好防風鏡?！?/br>
    “你一個人旅行很久了？”伊恩并起腳，又八字撇開，又并起來，樂此不疲的樣子。

    “不久?！眮啴斂粗麃y動的一雙腳，馬丁靴鞋面光亮，看起來很嶄新。

    “可是你已經去過那么多地方了，那些，嗯，地區?！币炼鞯难矍蛳蛏峡?，卻怎么都想不起來亞當剛才提到過的名詞，鼻梁上皺起苦惱的紋路。

    亞當胸腔發出笑聲，似是隨著血液汩汩流淌，讓伊恩的右耳嗡嗡作響。

    “世界上太多人都還在行走。人類繪制成的第一幅世界地圖那么簡陋，之后在一步一步的測量中才不斷完善?！眮啴數穆曇舨淮?，卻沒有被酒吧內傳來的歌聲蓋過，“跟其他人比起來，我的出游并不算什么?！?/br>
    “這樣?！币炼鞯穆曇糨p得像是一片葉子，在亞當耳垂邊落下。

    “有些地方再不看看，以后可能就沒有機會了。自然災害，全球變暖，局部戰爭，破壞因素太多，破壞程度又太高?！?/br>
    伊恩“唔”了一聲，表示認同?！澳闶怯藛?？”他的頭沒動，眼睛悄悄瞟亞當的臉，但只看到了光潔的下巴。

    “是?！眮啴斔坪醺袘竭@樣的眼神，低下頭，半闔著眼，“你是英國人嗎？”

    伊恩搖頭，淺金色的短發晃著，頰側有幾絲頭發粘在他的嘴唇上，亞當伸手將它們拂去。

    “……我爸爸是，我們現在，一家住在蘇黎世?！币炼鞑蛔匀坏亓昧讼骂^發，手背在亞當收回手的過程中被他的指腹不小心劃了一下。

    伊恩差點就要尖叫。

    “凱爾特人？”亞當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只是語調更加輕快。

    “似乎是日耳曼人?！币炼鬣饺轮约旱拿褡?，清了清嗓子?？谟行└闪?。

    “你要進去喝點東西嗎？”亞當適時地問他，離開墻壁，雙手插進外套的口袋里，手肘向下耷拉著。

    伊恩抬起手臂看腕表。

    九點四十八，快十點了。

    “我想我們差不多該走了?！彼膊辉儋N著墻，面向酒吧，沒有目標地往里看。

    “地鐵沒那么快停運?！眮啴數慕廾瓜聛?。

    他是在挽留……？

    “嗯……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在這里看不到他們?！币炼鳠o謂地踮著腳。里面實在是太昏暗了，的歌聲倒是溫馨。

    “這里十一點半才打烊?！眮啴旛饬讼虏阶?，盯著伊恩的側臉——他肯定不敢轉頭看自己。

    木門突然被打開，幾個高大的男孩嬉鬧著走出來，其中一個被推得一晃，差點倒在伊恩身上。

    亞當拉了他一把避開那人，伊恩踉蹌了一下，后背貼上寬厚溫熱的胸膛，只隔著血rou和衣料的，是兩顆心在怦怦亂跳。

    那只大手本是拉著他的手腕，松開了之后，又放在了他的后腰上。

    伊恩只覺得臉熱得慌，咬住下唇，不敢亂動。

    “如果不想喝酒的話，要不要出去喝點別的？”亞當沒松手，胸口輕微起伏著，像波浪一樣拂過伊恩的肩胛，“離這里不遠有家奶茶店，十點就關門了，我們或許可以買到最后兩杯珍珠奶茶?；蛘?，再去便利店買兩瓶水？”

    “……也好?！币炼鞑[起眼，不自覺地夾了一下屁股，又迅速松開，挪著步子和亞當分開。

    掏出手機給珍妮發了條短信，伊恩跟著亞當又一次下了樓梯。

    這一次，他的手被人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