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買瓶水?！痹诘臍g快氛圍中，伊恩兩次提高聲音，在珍妮的耳邊喊到，才得到她的一聲回應。

    走下樓梯，一樓的快餐店還在營業，人很少。服務生在拖地，留下大片的水痕，散著消毒水的味道。

    出門轉右。他記得來的時候看到過一個便利店，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

    Seven－eleven。他在心中默念，腳步輕快，掠過一個個關了門的鋪子。

    抬頭看了眼LED招牌，伊恩推開玻璃門走近，被響起的機械女聲嚇了一跳，但仍舊面色自若。

    伊恩不知道是中文的“歡迎光臨”，卻能猜個大概。

    五道口附近大學多，留學生也多，對于外國面孔，收銀員已不再好奇，只是看著監視器，防止有人偷拿貨品。

    伊恩漫不經心地看著逛著，雖然他看不懂那些方塊字，但還是興致盎然。

    門口又響起那個語調機械的聲音。伊恩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鼓鼓腮幫子，他收回視線，挑選了一瓶自己認為包裝最漂亮的礦泉水，關上冰柜門，繼續在店內走動，間或假裝不經意地瞟幾眼剛進來的那人。

    男人也穿上了外套，是黑色的。伊恩抿著嘴，聞到了淡淡的香味。

    是香水嗎？或者是除汗劑？他垂下眼胡思亂想，裝作認真看著商標的樣子，讓男人經過自己的身邊。

    瞥了一眼，等他付完款后出門轉左，伊恩才提著礦泉水去收銀臺。

    電子屏幕上顯示“找銀7.00”，他慢吞吞掏出一張面值十元的紙幣，慢吞吞地收好收銀員找回的一張五元紙幣和兩個一元硬幣，拿過水慢吞吞地推開門往外走。

    “你在偷看我?！蹦腥苏驹谝粋€垃圾桶旁，像是在等他，影子被昏黃的路燈拉得很窄很長。

    他愣了一下，因這陳述的語氣感到有些窘迫，而表面上依然維持著冷靜和無辜?！罢l？我嗎？”

    男人笑了一下，臉頰陷下兩個酒窩，看上去并不是想找他麻煩?！耙黄鸹鼐瓢?？”他主動邀請道，“我看你的朋友還在那里?！?/br>
    他是在跟著自己嗎？伊恩微皺起眉，對陌生男人的關注感到些不快，還有點小小的膨脹著的虛榮——湊近些看，他真的很好看。

    “你是一個人嗎？”他問，兩只手捏著鼓鼓的礦泉水瓶身。

    “是啊?！蹦腥嘶卮?，喝了口水。伊恩這才注意到兩人買了一樣包裝的礦泉水，只是一瓶是常溫的，一瓶是冰鎮過的。

    他們開始慢慢地往回走。

    “你是留學生嗎？”提問的人換成了陌生人。

    “不是。我申請了休學，隨便出來走走?！币炼魍蝗徽J為自己的聲音很細，所以清了清嗓子。

    “北京空氣不好?！狈路鹗窃诮忉屗牟贿m，男人說道，“你可以去南方看看，很多地方晚上也沒有霾——和北京不一樣?！?/br>
    他抬頭往街上看，一切都霧蒙蒙的，被人加上了濾鏡一般，曖昧不明。

    “你去過中國很多地方？”伊恩擰開蓋子小口喝水，之后，還算大方地看向男人的側臉，線條流暢，明暗交疊。

    “我去過很多地方?！蹦腥巳サ魩讉€單詞，回視。

    光線仍舊不好，伊恩看不清男人眼睛的顏色，男人也看不清他美甲的顏色。兩人都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先后轉過頭。

    男人慢了一些，眨了眨眼睛，又笑。

    伊恩聽著這笑聲有些心猿意馬，思考著自己是不是該找個時間談男朋友，才能不被陌生人的笑輕而易舉地撩到。

    “亞當，我的名字?！?/br>
    伊恩張張嘴，又閉上，隨后才小聲道：“伊恩。很高興認識你，亞當?！彼槐菊浀乇憩F自己的友好。

    亞當笑得眼睛瞇起來，“很高興認識你，伊恩。那么，我們也許應該握個手，來完成這套見面的儀式？”他伸出手來。

    伊恩連忙把手上的水珠擦到牛仔褲上，暗怪自己從冰柜里拿了礦泉水。

    亞當的手很大，連指尖都是暖的。

    伊恩訥訥地抽回手，垂下睫毛，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