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鄭潛
我媽走了好多年。 說我完全忘記她,顯然是件不現實的事。 很早之前我就嘗試到嘴硬的代價,那是無法承受的代價,所以樂時傅問的時候,我沒敢馬上拒絕反而思索一會兒。 該不該知道。 當然。 我當然想知道。 在很小的時候,我把我媽看做是神,來拯救我的神仙,但日積月累的失望漸漸讓我意識到一件事:她既不是神,也不會是拯救我的神仙。 離開的她當然不會回來拯救我。 她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回來呢?我已經變好了,變得有足夠的錢能養活身邊的人,變得和鄭明保持一定距離。 為什么就是不回來。 是我私生活混亂?沒和鄭明完全斷絕父子關系?這么多年還和男人廝混? 是不是因為這些原因,她才不回來。 我臟。 所以她不回來。 我好像好像問問她。 面對的日光,眼神晦澀不明。 我艱難開口:“你會告訴我嗎?!?/br> 認輸吧 她如此冷漠,我不該奢求她的母愛,可我就是不甘心。 我這一輩子享受到的父愛是畸形的,只有所聽到的母親是美好到無法觸碰的。 而我對她的記憶不美好,充滿無盡痛苦。 難道是我錯了? 痛苦,卻依舊渴望。 人之本性不過賤之一字,我是在犯賤,我就是想知道鄭明口中那個唯唯諾諾的母親現在過得這么樣,離開了鄭明和我之后是不是很幸福,幸福到生下兒子或女兒完全忘掉身處地獄的鄭中禾。 我難道。 不也是她的兒子嗎? 我又抽了幾個煙,等到牧邊山把他給我帶回來。 日薄西山。 天空是暗沉沉的橙色。 既美麗又短暫。 樓下不見他倆的痕跡,好像只是我一個人在做無所謂哀愁。 鄭明的臉歷歷在目,那些一遍遍給我聽的話在耳邊說了一遍又一遍,語言像是無盡的洞,能把我吸到黑色的洞空中,而懸掛在中間的我只能被迫去看去接受。 我有些害怕。 害怕她過得太好,好到真把我給全部忘記;又害怕她過得太差,差到難以生活也不愿意來找我。 我反悔了,我不該知道她的消息,也不想知道她的消息。 她都已經把我忘了,而我要做的應該是忘掉她。 這樣的不打擾,才是她想要的。 我記得鄭明在醉醺醺時無數次提醒的zuoai情節,記起他所描述的所有細節。 怯懦、不勇敢,但還是為我著想的母親形象立于眼前。 連鄰居家的爺爺都說我媽人很好,可人有點倒霉,遇見了鄭明。如果沒有鄭明,那她的人生也是光明璀璨,我也一樣,如果沒有鄭明,我的人生至少不會如此陰暗。 不快樂和無所謂。 是我少年時代的基調和底色。 寧愿無父無母生活在孤兒院中,也不想要這樣的生活。 天氣好熱,熱到我難受。開了空調,脫掉上身的衣服也完全無法緩解的難受。 時間劃過變慢,我似乎在一瞬間想起了很多事。 ——我不能聯系她。 樂時傅和牧邊山還沒來。 一切都來得及。 我哆哆嗦嗦打電話給牧邊山,等待對方接通。 一切都來得及。毀了我便毀了吧,反正我生活在這樣的地方,早就已經習慣,也不覺得被毀。她不一樣,她擺脫了鄭明擺脫了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好好活著也成。 我們再也不要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