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肖拭蘿的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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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臣絕架不住肖拭蘿這般誘惑,他喉結一動,啞聲道:“我何嘗不想早早回來看你。只恐此事大逆不道,有違君臣之分,陛下雖對你寵愛有加,總難免責難?!?/br> 肖拭蘿笑了笑:“些許小事,做什么畏首畏尾的?父皇已應了我倆在一處,以后你大可光明正大到我寢殿中來?!?/br> “陛下終是疼你?!焙喅既f萬想不到皇帝竟允許了兩人的私情,內心一時歡喜至極。他把肖拭蘿擁入懷里,萬事已足。他側著臉,滿眼溫柔,看著肖拭蘿,有時候,他便是愛對方這目空一切的模樣,又覺得正是肖拭蘿唯我獨尊的品性,才使得皇帝對他百依百順。 “我只是想不到,涉及祖宗宗廟的事,他亦由得你做主?!?/br> 肖拭蘿漫不經心地反問:“怎么會涉及宗廟?” 他這般問,簡臣初時不覺得如何,稍作反應以后,心里就仿佛磕噠一聲。他開始意識到,肖拭蘿所說的與自己所想的,似乎有些不同。 “殿下,你我可是……兩情相悅?” 肖拭蘿懶懶地抬了抬眼皮:“自然?!?/br> “那么你我之情——你的后嗣——又怎么會不涉宗廟?” 肖拭蘿這才正眼看了看他,然后這視線又很快收了回去,仿佛再看簡臣兩眼,于他而言也沒有什么意義。肖拭蘿淡淡道:“我又不是對女人硬不起來,來日繼位,納幾個女子于后宮,后嗣之事何足掛慮?” 簡臣萬沒想到肖拭蘿心中做如此想。他懵在當場,同時耳際又有一個聲音說:“本該如此,殿下本就要繼承大統,是天下人的帝君,是多少妙齡女子的丈夫,亦會是小皇子小公主們的父皇。你要他為你一人所有,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彼约憾家苫罅?,方才那一刻,以及過去許多時日,怎會以為肖拭蘿會像尋常布衣一般,與他舉案齊眉,從一而終。 他當然會有別的女人,會有自己的孩子,甚至會有別的男人。 簡臣暗自握緊了拳:“殿下?!?/br> “嗯?” 簡臣凝視著幾乎要睡過去的肖拭蘿,問他:“那么臣……是否可以有自己的兒女?” 肖拭蘿微微靜了一靜,銳利的劍眉稍稍一蹙,簡臣屏息等待他的答案,卻聽他平靜地、理所當然地回答:“當然?!?/br> 簡臣不大明白自己如何回到府中。從肖拭蘿回答“當然”之后,他的神思就因無法面對的痛楚、苦澀、尷尬躲進了一條深深的縫隙里,藏在他自己也找不到。他不記得之后發生了什么,醒過神時,已經坐在父親下首,對面是家里那位向來扶植大皇子的長兄。 長兄扣了扣桌子:“卻之,你究竟有沒有聽見為兄的話?” 簡臣壓下滿心雜念。雖沒有聽見,他也能猜出兄長剛剛說了些什么。無非是舍棄肖拭蘿,轉投大皇子麾下。他捏著酒杯,懶于應答。 他們簡家,老父簡梧最是老謀深算,喜怒不形于色,輕易不表看法。大哥是鐵了心站在大皇子一邊,而他……他自己與小皇子肖拭蘿,先有師生情誼,又有君臣之恩,直到如今,更是骨血相連,同進同退。剩下的兄弟俱是見風使舵的應聲蟲罷了。 大皇子其人,野心遠勝過能力,更把肖家皇室的薄情寡恩修煉了個十成十。肖拭蘿則文韜武略,遠勝乃兄,如要擇主,瞎子才會選大皇子。簡臣便不挑破,也知道其他人扶持大皇子的真義,是思忖著讓這橫沖直撞的殿下將來成為他們簡家手中的傀儡。簡氏臣服肖氏已歷五代,再不似當年君臣一心,壓抑了這樣久的火焰,正蠶食著這個家里每個人的心。 簡梧看懂了簡臣的表態,便揮了揮袖,讓大兒子先退了下去。門從外頭合上,簡梧坐在桌前,寬大兩袖蓋在自己的膝蓋上,是一個父親隨意的坐姿。他問簡臣:“卻之,你跟做父親的說句實話,你一力跟隨小殿下,究竟因為你不愿玩弄權術,將來做那真正的執棋之人,還是因不能信任大皇子,又或者……”簡梧瞇了瞇眼,伸出兩根拇指對了對,勾著嘴角作了個促狹的表情。 簡臣雖與兄長不親近,對簡梧卻深有父子之情。他一一將大皇子與肖拭蘿兩人分析與簡梧聽來,最后更是認道:“兒子與小殿下確有私情,但于公于私,于兒子個人,于整個簡家,于天下,小殿下都遠遠優于大皇子?!?/br> 簡梧耐心聽完,嘆了口氣:“如若真要扶持小殿下,為父與你大哥等人,現下就該向陛下辭官歸隱,朝中只能留你一人?!?/br> 簡臣驀然怔住。 簡梧抬起眼皮,慈愛地看著最為得意的兒子:“你與小殿下朝夕相對,你來說說,如若他登基為帝,朝中簡姓之人,除你之外,他能容下幾人?” 簡臣想起肖拭蘿那高于一切的掌控欲,沉默稍時,答道:“一個也容不下?!?/br> “你說大皇子薄情寡恩,將來定會反手剪除簡家羽翼。但肖拭蘿這個人,只怕不需簡氏施恩,更談不上承情。就算你們將來互許終身,他會視你父為他父,視你兄弟姊妹為他的兄弟姊妹么?他不會的。在他心里,你是你,簡氏是簡氏。只怕他繼位之后,一件事讓你出將入相,再一件事就要夷滅簡氏。你若選擇了他,他就會要你,舍棄你的家?!?/br> 父親微微老邁的聲音,清晰地傳入簡臣耳中。 他聽得一陣苦笑,只因他發現,父親對那狠心薄情的小殿下,看得竟是如此精準。 簡梧道:“你喜歡他,要與他在一起。那樣的話,他若不是皇帝,反而比他是皇帝要好得多?!?/br> 簡臣又沉默了很久,簡梧續了一壺茶慢悠悠地品味著后,簡臣才嘆出一口氣來: “父親說得在理?!?/br> 肖拭蘿防備著簡氏所有人,唯獨不曾防備簡臣。 大哥篡位前那一月,是他人生之中僅有的暗無天日的一月。這一月里,他被簡臣暗算,喝下了簡臣唇對著唇喂過來的化功茶,身中劇毒,近乎癱瘓。他被簡臣藏在家中,日日占有強暴,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 簡臣把他壓在身下,再不許他騎乘在自己胯骨上極盡主動,他想對肖拭蘿如何,便對肖拭蘿如何。簡臣迫他心愛之人跪伏于地,把那雙失去知覺、尊貴白皙的手反綁著,強迫肖拭蘿為他以手取悅,更強迫肖拭蘿用身后xiaoxue容納他的巨物。曾經的歡愛,此刻不過是凌辱、踐踏與宣示,簡臣劃定了一個小小的房間,要將肖拭蘿永遠禁錮于此。 簡臣似乎忘卻了曾經怎樣的信服、愛寵過這個尊貴的少年。他曾經用來握著肖拭蘿的手來揮劍的掌,如今用來在肖拭蘿的頸上留下掐痕,曾經用以在肖拭蘿耳邊輕訴愛語的嗓音,如今用以凌迫肖拭蘿向他臣服。 他這樣折辱肖拭蘿,似乎是為了說服自己。他所做的抉擇并沒有錯,他可以放肆地對肖拭蘿做一切想做的事,獨占自己喜歡之人。這樣又有何不好? 比起肖拭蘿君臨天下,后宮充盈,兒女繞膝,自己滿門凋敝,無親無故。 豈不是現在這樣更好? 可惜肖拭蘿并沒那么好擺弄。 一個月,也只有一個月。肖拭蘿完完全全屬于簡臣的時間,畢竟只有一個月。哪怕他虛弱的像一只瀕死的蜉蝣,他依然逃離了簡臣。連簡臣也不知道肖拭蘿何時恢復了微末的氣力,又藏在哪里躲避了簡家家仆的視線。 他更不知道,肖拭蘿離開他之后,遇見了一個什么樣的人。 那個人的出現,令本就失去轉圜余地的簡臣,徹徹底底地一敗涂地。 那是一個與肖拭蘿年齡相若的小姑娘。她把烏黑濃密的長發,梳成一把長長的辮子,雙眼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像她日日浣紗的水那樣清澈。她讓肖拭蘿躺在小床上曬太陽,這時段里她會捕許多魚,在爐灶下升起灶火,炊煙裊裊地從屋子里散開去,飄出木門,飄出羊圈,飄出籬笆去。 那姑娘叫阿妍,肖拭蘿被她從河水里撈上來前,她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但她會在鬢邊簪著一朵初開的小花,每天都換上那么一朵。 她的聲音很清朗,笑起來的時候,兩頰總是紅撲撲的,微微有點雀斑。 煥帝肖拭蘿一生有近五十年的光陰。在他一生中,有許多回腸蕩氣、叫人難忘的愛情,是皇家秘辛,也是街頭巷尾對這位傳奇皇帝永不厭倦的談資。人人都知道,最初令他愛意萌動的是簡臣,得他最多寵愛的是凰妃,與他宿命糾纏卻始終若即若離的是褚清。他們不厭其煩地反復爭論,這三個人之中,何人是煥帝一生摯愛。 肖拭蘿只有一段不為人知,卻至為美好,至為純粹,至為短暫,也至為永恒的愛情。 這段他一生中絕無僅有的愛情,屬于那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