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災魔振翅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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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庭東部,扶桑區,時雨街。 在這條兩側建筑檐下多掛有綴著紙垂的注連繩,以山茶與青櫻之盛景聞名的長街以南,可見到一座古樸深靜、與街道風格融為一體的院落。 在那大敞的院門口,高懸著一塊題字為“傾葵武館”的牌匾。自玄關向開闊的前庭望去,卻不見繁茂花樹,倒有大片向日之葵闖入視界,在恒溫的護養下綻放得燦爛奪目。 而這座武館深處,一片鋪著灰色實木地板的封閉式道場中,一名年輕男子正在設有壁龕的內室里靜默跪坐。 他一身帶有濃厚舊東洋特色的鴉青色武士服,腰身挺拔,氣勢深沉,膝側放著一振黑鞘戰刀,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投射于墻面上的留影。 影像中閃過一張又一張相片,或合影或獨照,中心都是一位姿容端肅的美人。那是個留著深黑短發的女子,膚色雪白,鼻梁高挺,眉目間與武服青年有七八成相似。 在這部勻速切換的影集中,她有時身著軍裝持刀而立,一雙漆黑的美眸凜冽且幽沉,好似隱藏著激蕩不定的風雷;有時穿著繡有金葵紋樣的華美留袖,臉戴一張額生犄角、獰惡詭怪的般若面具,仿若一頭因妒忌怨念而化形的厲鬼;有時又身披斗篷頭罩兜帽,斜倚著一株畸形干枯的巨木,背景是蒼茫慘淡的荒野黃昏…… 留影最后定格于一張雙人婚照,新娘盛裝如花,艷光四射,懷中卻抱著一個新生嬰兒,黑眸深處流露出罕見的溫柔與母性。陪在她身畔的丈夫溫文俊雅,龍章鳳姿,領邊徽章如游龍般劃過一抹銀白流光。 時至今日,酣睡于襁褓中的嬰孩早已成人,當年的新娘卻如一縷塵煙,消逝在某次危險性極高的機密任務里。最終被送回的遺物,僅有一振“黑神孽”系列的戰刀。 這把不祥的遺跡兵器被留給了安澤荒。 他那風流的父親則匍匐于卡麗妲·嘉利的裙下,在履行了一次借種義務后,數年來穩居財政司司長之位。 哪怕這第二段婚姻極為短暫,戈幕來也始終是副局長的前夫,烈焰羌鷲認可的贅婿,新生代嘉利血裔的生父。即使不能再向上攀登,也幾乎不存下墜之憂。 而不久之前,在常年的四處留情后,戈幕來終又迎來了第三任伴侶。一個家世低微,未建功勛,除了美貌一無是處的黑鐵平民。更可恨的是,這平民女子的柔婉冰姿……居然,居然頗有幾分梅宮清惠那罪族之女的風韻! 今天又是安澤葵的忌日。 安澤荒如往年一樣,獨自在亡母生前所建的武館內悼念哀思。事實上,他對安澤葵的記憶非常模糊,甚至可以說是無甚印象。自幼時起,他對母親的形象認知,全靠各種圖像文字、推測猜想、反復美化和情感映射拼湊而成。 或許正因如此,這位承襲母姓的戈家繼承人,才會在心底形成常人難以理解的執念。 他痛惜母親的過早凋零,厭惡父親的多情輕浮,更蔑視玷污門楣的非婚雜種。他將一個個冒出來的私生子打壓驅逐,無不是在為故去的亡魂代行清戶之權。 若不出意外,安澤荒本應在昨夜給予最后一名“私生子”更嚴厲的處罰,將他送上“冰藻之舟”的主題夜宴,墜入慘烈、痛苦且血腥,掌聲與悲鳴交織的yin虐地獄。 在那場以獵奇表演為主題的夜宴上,焦家會將研究所出產的異化生物一起作為展品。屆時讓梅宮沼嘗嘗劣等怪形的滋味,想必能讓他更乖覺、更順眼一些。 而這賤種唯一能乞求和懺悔的對象,只有自己。 盡管就調查出的真相而言,梅宮沼實非戈幕來的血脈。然而少年的雙親皆為賤民,根據禁庭鐵律,他生來就該被剝去公民權利,一同歸入賤民的行列。 可是戈幕來卻違憲包庇了他們母子!此事又是何等荒謬、何等可笑、何等恥辱? 在安澤荒看來,梅宮沼的原罪比任何一個賤民和奴隸都更加深重。尤其是這個賤種和他生母那條美人蛇一樣,同樣恬不知恥地勾引著雄性的欲望……他必須以永久的苦難與不幸來贖罪! 但是,偏偏有人先一步掠走了被放置在私人包間內的少年。而那家伙的身份和特權,足以讓安澤荒暫壓心火,按兵不動,免得影響了亡母忌日的清凈。 溫煦的日光親吻著前庭的花海,在一縷縷淡雅清幽的芬芳中,一個身著深黑軍服的女人踏進了傾葵武館。 只見她容色妖冶,高冷中透著肅殺的銳意,盤發垂綹,唇彩冰藍,正是夢魘騎兵團團長的秘書官。 在路過空曠的露天中庭時,秘書官的步伐突然一頓,視線在弓道場上凝停了數秒。她曾經花費極大功夫,好不容易才將名門嘉利的大少爺請來此處,但遺憾的是,在察覺此地為父親原配的悼亡之所后,戈緹立刻就喪失了興趣。 當時就在這片區域,她見證了發生在兩位白銀之間的、極其驚險刺激的一幕。 那個時候,戈緹站在廊檐的陰翳下,正自悠然地張弓搭箭,瞄準遠處的靶心作勢欲射。安澤團長則換下了平日間的制式軍裝,改作不太常見的武士裝束,沉著而恭敬地立在附近。 秘書官記得,她看見安澤荒神色沉凝地訴說著什么,戈緹卻忽地瞇了瞇雙眼,驟然如旋風般回身,箭頭調轉,無光利鏃對準了他的喉嚨! 少年的黑發在行動間微微浮動,發尾折射出亮金色的璀璨光焰。同時狂風驟起,有青櫻和山茶旋舞著飛入院落,金綠與深紅的花瓣交相掩映,漫天飄灑,紛落如雨。 反季盛綻的花瓣遮擋了秘書官的視線,雖僅有短短須臾,卻使她錯過了團長最初一剎的神情。 即使做出此等危險之舉,戈緹依舊是一派天真陽光,仿佛只是開了個玩笑,且是無傷大雅的玩笑。 可是他扣弦的三指卻越來越緊,弦箭隨時都會激射而出。幽藍近黑的箭桿在陽光下更顯深邃,森白的箭羽猶若告死之翼。 安澤荒則已毫不猶豫地單膝點地,自內而發的氣場雖仍強大而不墜,隨身戰刀卻被他丟在右側。刀柄向前,包裹鋒刃的刀鞘朝后,以示臣下對主君、附庸對名門的恭順忠誠。 這位情報署的高級干部、夢魘騎兵團團長頭顱微垂,在紀念亡母的無垢圣地做足了謙卑之態,看不出絲毫躲避之意,亦不見往日那如飲血神兵般的暴烈殺氣。 二人一跪一立,這對異母兄弟以十分險惡的方式對峙著,畫面就此定格,唯有花雨簌簌而落。時間好像靜止了許久,戈緹才發出一聲輕笑,似有失望,又似在自嘲。 “沒意思!你還能有點別的反應嗎?” 戈緹徐徐垂下弓箭,隨手拋給驚魂未定的秘書官,懶洋洋地丟出一句,“外頭那些向陽之花倒是寓意美好,可惜再怎么光燦熱烈,也未必能夠照亮人心!” 說罷,他竟連借口都不屑找,徑自揚長而去。目睹了這一切的秘書官雖是驚愕萬分,卻仍當機立斷地跟了上去。 當她無意間回首時,便見安澤荒側身轉向,改為雙膝著地,左右手平放于正前方,以額頭碰觸手背,一絲不茍地屈身恭送,行了一整套舊時的跪拜禮節。 可是這道把階級規矩刻入骨血的身影,卻無端令人聯想到一頭隱忍蟄伏的惡狼。而那振置于旁側的紫紋黑鞘戰刀,則隱隱散溢出無名的邪氣! 伴隨著不知來處的,恍若無數翅膀鼓動的重音,幾根烏翎忽自天空飄落,繼而有鴉啼掠過整片道場,如無形颶風般盤旋上升,連綿不絕。 “好啦,你不用總是勤勤懇懇地替他跑腿?!痹谠郝浯箝T外,戈緹背著雙手原地轉了圈,對緊追而來的秘書官道。 在面對異性時,少年的言辭多少會客氣幾分。 他望著這個對直男極具殺傷力的大美女,以平和而輕松的口吻說:“你應該明白的,有些東西我可以給,但他不能要。興許我的態度也有問題,可誰讓他非要把自己擺在臣仆的立場上呢?” 秘書官張口欲言,一時卻又不知該如何辯駁,戈緹則綻開招牌式的純良笑容,“我這個哥哥呢,從小到大,始終把我視為一枚符號,而不是一個有血有rou的人。臨到關頭才學著打親情牌,竟還選了這等不倫不類的方式,怎么說呢,他是真的不懂得經營感情??!或者是不愿正視我、迎合我……啊,這些話你是不會跟安澤說的,對吧?” “還有,剛才忘了一件事?!备昃熕朴窒肫鹆耸裁?,笑嘻嘻地從袖管中抽出一卷薄紙,而后輕輕一抖,在秘書官眼前展開。 “近來爭奪名額的人實在有點多,我稍微整理了一番。被列在這張紙上的,都是未來將被清算的個人與團體,且有部分已與安澤私下結盟。我對底下的黨同伐異不感興趣,但他最好慎擇盟友……這是名門機密,我本該保持緘默的,可他好歹是我兄長,既然知道了,我總得表示一點善意?!?/br> 他十指靈巧地將薄紙折成一朵百合,略有輕佻地塞進秘書官的上衣口袋。而她想著那詳列的長串名單,漸漸地通體生寒! 戈緹微笑著,一字一句、似關切似冷血地說:“我不希望在日后的風波中,他只因與某些人交往甚密,便被政敵拿住把柄,甚至把我們的父族一起拖下水。他太急功近利了,這樣是斗不過時瑟的,情報署也壓不住革新后的監察廳?!?/br> 秘書官聽得心底一陣迷茫。這位少爺對團長的態度太曖昧了,勉勵、彈壓、重視、輕慢……怎么解釋都可以。如此言行模棱兩可,讓人根本摸不透他的真實心意。 她只能公事公辦地道:“是,在下明白了!” 在那之后,戈緹再也未踏足過這座武館。 ※ ※ ※ ※ 監察廳總部頂層,戈緹在鋪滿猩紅長毯的廊道間行走著。他的步伐不疾不徐,沉穩而有力,但又透出稍許不太明顯的滯澀感。 每當少年前跨一步,白蜘蛛都會輕盈而歡快地劃動節肢,猶如一只調皮搗蛋的幼貓,非常礙事地在他雙腳之間穿梭來去。 他數次抬腿試圖踹翻這只衍生體,奈何這家伙的反應實在靈敏迅捷。它非但或蹦跳或滑行地來回閃躲,有時還會沖到幾步開外,從容、放肆而又略顯滑稽地踢踢踏踏。 就在剛才,白蜘蛛又一次溜到前方堵路,蛛腹高頻振動著等待戈緹從它頭頂邁過。 在戈緹逐漸不善的注目下,半人半蛛的異類用前三對節足支起下半身,最末的兩根蛛腿則得意洋洋地往后伸直、抬高、對碰,自帶嘲諷光環地敲打出一小段節拍! 若不是走廊中未見有清掃工具,戈緹覺得自己很可能會涵養盡失,在公共場合干出追打爬寵的蠢事…… 就這樣,戈緹被sao擾著一路行至休息廳,隨后來到一張長沙發前,大大咧咧地把自己扔了進去。 他輕輕地打了個呵欠,便斜倚在弧線優雅的扶手與靠背之間,隨即拿起一本厚重粗獷、裝幀復古的綠皮書,翻了翻找到夾著黃銅書簽的那一頁。 不過略一偏頭,戈緹就瞥見白蜘蛛正蹲在沙發邊緣,仰起一張小臉期待地盯著他。衍生體見他垂目看來,立即雙手交握于胸前,擺出一副類似祈禱的諂媚姿態。 少年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又見它那蛛軀緩緩下沉,四對節肢齊齊往兩側滑開,做了一記可笑又詭異的八足劈叉!與此同時,白蜘蛛精致迷你的臉蛋上雙唇閉合,它未使用復刻于人形本體的聲源,卻從胸腔內發出一陣細軟而又純凈的鳴叫。 戈緹這下領悟了,他露出無奈的表情,努力不去回想這家伙在幻夢世界的恐怖與yin邪,說:“……上來吧?!?/br> 只聽嘩啦一聲,自墻邊水缸中傳來奇異的破水之音! 深翡之海麒麟從缸邊冒出扁圓而無目的頭部,兩根醒目的主觸耷拉在左右,看起來情緒甚是低落,如同抽泣般的輕微聳動著。 然而,海麒麟體側的三對附肢雖是靜止不動,可盛綻于末端的六簇rou花卻爆發出狂烈的蠕動,流露出某種難以言說的惱火。它那柔軟的腹面則牢牢貼在觀景缸壁上,閃耀出迷幻幽麗的祖母綠光彩。 在遭受另一只衍生體的聲波襲擊之前,戈緹十分果斷地投降:“你也過來,給我當書架用?!?/br> 白蜘蛛利落而優雅地一個騰空彈躍,剎那間蛻變回猙獰且邪詭的完整蛛形,輕若無物地落入少年懷里! 戈緹捧著綠皮書的雙手驀然一抖。 白蜘蛛正大光明地霸占了獵物的柔嫩腹部,又將那與可愛絕緣的頭部朝向少年。 戈緹略為僵硬地與它對視著,雙眸深處倒映出無可名狀的復雜口器,喜滋滋開合著的鉗狀螯肢,以及數顆森冷而妖異的血色單眼…… 海麒麟在缸中不悅地連翻了三個滾,濺起一朵朵晶瑩剔透的冠狀水花。緊接著,它像只好斗的兩棲鳳尾螳螂蝦一樣,砰地沖出了水面! 在行將撞破大廳穹頂之前,海麒麟猛地剎住異形之軀,嘩啦啦地將體表水珠抖落開去,霎時潑灑出一蓬彩光流轉的雨霧。旋即一邊撒嬌似的呢喃著,一邊俯沖仰泳而來。 戈緹立時感到一股夾雜著深沉窒息感的頭疼。 他無言地瞧著海麒麟飄到近前,以扁長的腹部托起極有重量的舊書,妖麗而又強壯的附肢略微內卷,牢穩地扣住了堅硬寬大的封皮。 它的兩對觸角皆舒緩地飄動著,那怪異且飽具美感的軀干慢慢豎起,恰到好處地停留于最適宜的角度。而拖曳在末尾的那條尖長器官,則鬼鬼祟祟地垂落下來,起先還有幾分想把白蜘蛛抽飛的企圖,但轉而又無視了同源的衍生體,溫柔又小心地卷住了戈緹的左腕。 下一瞬,擬寄生蜂倏然自少年領口騰起!它摩擦著附有深紅色塊的六足,殷勤地縈繞著他飛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此時,戈緹才注意到自己在盥洗室內忽略的一點——這頭具有嵌合體特質的異蟲分明和常見蜂類一樣,在飛行間無間斷地高速振翅,卻始終如蝴蝶翩躚般寧謐無聲。 可若是凝神聆聽,卻又能漸漸地辨別出各種奇妙的動靜。那是颶風扇動狂翼的聲響,傀儡日趨腐朽的哀鳴,末日山河崩毀的悲嘯;那是天使降臨的空靈歌謠,驅除厄難的凈化咒語,群花盛綻的吐蕊之音…… 這些聲音絕非來自現實,而是直接回蕩于戈緹的腦海中!他越聽越是神魂抖顫,忽而滿心驚恐,無助地癱軟了身體,忽而又靈rou皆爽,沉醉得雙頰泛紅,口中逸出飽含快感的呻吟。 等戈緹勉強從這層層疊疊、無處不在的魔音中掙脫,他立刻興起了去找一只捕蟲網和密封瓶的念頭。 禍福之蜂似是察覺到他的惱怒,立馬收斂起華美而邪異的膜翅,怯怯地停在戈緹眼前的書角上,兩根觸須緊繃地豎在頭頂,不敢稍動分毫。 戈緹抬眼向另一邊望去,時瑟仍是儀態風雅地坐在圓桌后,執筆淡定且高效地書寫著什么。 少年不由地輕哼了一聲,重又把視線收回,落到印滿字體與插圖的綠皮書上。然后他略作猶豫,還是抬起了右手,泄憤似的揉搓起懷中的白蜘蛛。 而每當戈緹讀完書頁上的內容,禍福之蜂便會提起右下書角,安安靜靜地為他翻過一頁,勤勞得如一只貨真價實的采蜜小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