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死苦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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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素頓時渾身一個哆嗦,五根手指一松,隱藏得極好的微型注射器從掌中滑落,在地上砸出冰冷清脆的斷響,而后是骨碌碌的滾動聲。 他情不自禁地又想屈膝跪下,匍匐于地,卻被一股無形之力牢牢釘住,連頭也無法逃避地低垂。 時瑟站在亞素身前,緩緩地說:“第一,接受‘心塵’的寄生。你將不再是這具軀殼的主人,而作為補償,我會送你一場夢境。我保證,這是一場永不結束的美夢?!?/br> “第二……你還是會被‘心塵’寄生,但基因將被破壞重組,并以合理的方式擁抱死亡。你的靈魂則會重回過去,獲得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新生。有必要說明的是,你所能回到的過去,必然與本世界存在諸多偏差——此外被你替代的另一個自己,也將不復存在?!?/br> 似是察覺到亞素的迷惘與深深不解,時瑟露出一抹完美而柔和,卻莫名地令人身心惡寒的微笑,說:“我的許諾真實無虛!” 隨即,他以一種展示神跡般的超然姿態,向亞素伸出了左手。 在這頭二代異種柔潤瑩白的掌心之上,一只造型復雜、精密且又邪詭的天文球自虛無中遽然浮現! 它通體流淌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迷幻虹光,每層圓環上均鏤刻著一圈神秘的銘文。外圈與內圈的弧面在活動的支點重疊交錯,同時朝各個方向或快或慢地自轉。 在那翻轉旋動的每一圈環面上,又有粗細不一的觸須在隨機生滅。它們或是黏稠的rou質,或為斑斕的晶帶,或似植物的須根,抑或透著深沉且森冷的金屬感,時隱時現,變幻莫測。 那一根根觸須揮舞著、彈縮著,將狂亂而又褻瀆的殊姿烙刻在少年的雙瞳中,并于空氣間摩擦出響亮卻含混的嘯音! 而在天文球的核心位置,則懸浮著一枚透出瑩瑩輝光的硬幣。這即是神性魂幣,每一名與主神訂立契約的個體,都會被賦予這一至關重要之物。 因此,它們也被視作立契的憑證,陣營的象征。 每一枚與契約相伴而生的魂幣,皆是以持有者的靈魂精華為主材料,融入一絲純凈神力后凝結形成的產物,并被劃分為黑鐵、青銅、白銀、赤金四等品階。 時瑟所持有的這枚魂幣,正是赤金級。不過,即使是同級別的魂幣,也會根據契約者的特質呈現出迥然相異的表征,惟一相近的只有色系。 而一旦契約者背叛主神,魂幣中被注入的神力即會遭受污染,或者被持幣的存在主動吞噬。 當舊日的契約者從主神一側轉為墮落陣營,其神性魂幣的形態亦會改變,化作一枚詛咒惡印。這是神之契約的反噬,永世不可解除。 絕大多數背叛者都會因惡印而自毀、發瘋,或扭曲成與原初的自我截然不同的存在。 縱使扛住了真神詛咒的侵蝕,他們的名字也將被列于‘公敵柱’上,必須面對昔日同僚永無休止的追殺。 此時此刻,天文球中心的赤金魂幣恰處于絕對靜止的狀態,正對著亞素的那一面無有圖案,只在邊緣凸顯出一圈近似咒輪的符文。 亞素從未見過這種奇異、玄秘,好似蘊含著無窮偉力的文字,卻在看清楚的一剎那,便被動地翻譯出了淺表層的含義。上右下左,順時針讀過去分別是:摩翡,伊塔奈梅,誓劍者,惡之告解者。 但他真正明白的,唯有最微不足道的一點。 摩翡——那是時瑟的真名。 有名而無姓,就同他的初代父體一樣。 亞素張了張口,喃喃道:“這是……” “對于你心中的疑問,我不會一一解釋。但到了現在,你已該相信我有足夠的能力?!睍r瑟的態度看起來平靜且溫和,然而在那近乎尊重的語氣之下,卻隱含著無法形容的殘酷與威迫。 “我極少會這般慷慨。所以你要慎重抉擇,究竟是沉浸于永恒而美妙的虛幻……還是死而后生,迎接一段全新的旅途?!?/br> 亞素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經年的調教與打磨,早已讓他失去了尊嚴與驕傲,可在這足以令眾生膜拜的偉大與神秘面前,凡塵的一切恍然變得遙遠而模糊。 那些曾經如潑天黑潮般可怖的噩夢,一次次沖破人格底線的惡意折辱,以及龐大猙獰如巨怪般的絕望化身,在這一刻,竟是渺小得如一縷吹之即散的穢氣。 在他昏黑無光的心靈之海最深處,一個外貌稚嫩天真,但卻蜷縮著沉眠的小男孩忽地翻了個身! 小男孩的雙目依舊緊閉,卻發出了哀而無聲的哭泣。 現實中,亞素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沙恩??粗@個七年前最重視的摯友,多年來屢屢讓他看到一線希望,可轉頭又將他踩進絕境的惡魔……不知不覺間,少年臉上同樣流下了淚水。 他仍有定量的知識儲備,不比常人差多少的智慧,以及支離破碎的道德,但依舊只是一個徒有人形的家畜。 可是他終究曾經身而為人! 所以亞素的大腦開始運轉,進行起艱難而獨立的思考,以人類方有的思維模式。 盡管時瑟自有一套行事準則,在安排亞素命運之時征詢了他的意見,但除了那兩個指定的選項,少年再無第三條路可走。 可不管哪一個選項,都充滿了無與倫比的誘惑! 至少對亞素而言,這簡直就是天使的救贖。 半晌之后,亞素的眼底慢慢亮起了光芒,這是由勇氣與希望構筑的光芒,微弱、易碎卻又飽含著對未來的渴求。 “我想……真正地活著!我選后者?!彼砬蟮卣f。 聽到這個答案,時瑟的微笑終于不再精準而虛假,而是多了些真摯的味道,說:“很好,你做出了明智的決斷!去了那邊后,記得離另一個‘我’遠點。他絕不會像我這樣……友善?!?/br> 話音未落,忽有點點璀璨光粒自虛空中飄落,寧靜地灑在亞素的黑發與肌膚上。 血黃色的暮光頃刻間被滌去了陰郁與邪氣,少年沐浴在如蝶翅鱗粉般的“心塵”之下,發自靈魂的戰栗漸漸停止,恍若置身于一方圣潔、莊嚴的天國。 時瑟掌中的天文球則爆發出一團耀目的虹霧! 在這團無定形蠕動的虹霧核心,神性魂幣突然翻到反面,露出一幅不斷變幻著的幾何圖騰。那無可名狀的圖騰由動轉靜,勾勒出一個由觸手與眼球構成的祭壇。 當亞素看到魂幣祭壇的第一眼,他的靈魂就從身體中消失了。在這具年輕的軀體變為空殼的同時,那些看似空靈治愈的星輝倏地黯淡,但卻依然絢美且夢幻——那是一種感染式的、滅絕性的、猶如瘟疫般勾魂攝魄的色彩! 它們抖動著長出無數纖毛,就像一簇簇絨球狀的蒲公英,在宿主的軀殼內外齊齊綻放。 在游離于時瑟體外的高維意生器官的侵蝕下,曾名為“亞素”的血rou之軀承受著柔和而高效的改造,全身上下皆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形式痙攣著。 他的體表肌膚不時有觸須冒出,眼耳口鼻亦是如此,殘留于腦部的記憶細胞則被翻攪、侵吞、讀取得徹徹底底。 只能說,少年的意識與靈魂已不在此世,實是不幸中的萬幸。 沙恩的視覺神經雖已被損壞,卻仍“看見”了這瘋狂而丑陋的一幕,立即被極度的恐慌與惡心支配了全部的精神! 他似乎變成了一個癲癇病人,瘋狂地撕扯著自己那頭棕褐色的短發,肢體扭動得如同一條怪異的蠕蟲,并且像個小丑一樣又哭又笑。然而紊亂失常的語言中樞,卻讓沙恩再也傾吐不出對眼前這個非人異類的憎惡與驚恐。 他唯能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吶喊——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啊啊啊啊啊啊?。。。?! 隨后,沙恩又竭盡全力地干嘔著,可是無論如何都……沒法將映射到意識中的畫面抹去。 在黑暗遼闊、模糊了真實與虛妄邊界的精神維度深處,白蜘蛛的虛影悄然顯現,冰冷地道:“你這是違禁cao作,真以為主神不會發現嗎?” 深翡之海麒麟則晃悠著扁長的兔耳狀觸角,搭載在同調通感的鏈接中懶洋洋地說:“送一個暗命者的靈魂偷渡罷了,只要給足了貢獻,祂不會特意來找麻煩的?!?/br> 白蜘蛛沒有理睬它,繼續對本體道:“以本世界為源點輻射出的所有支線中,原初之星都逃不過毀滅的命運!除了與祂簽訂契約,再無多余生機。這一點,你并沒有告訴他?!?/br> 另一只衍生體發出了嘲諷:“你會為那孩子不平?你只是惋惜他沒選做夢,不能cao縱傀儡玩一場親情秀而已!” 在衍生體們私下交流之際,時瑟已經完成了觀測,從而得出一個結論:‘死苦虛生’本就是亞素的宿命,而逆轉命軌的代價,則需由戈緹承擔。 假若同樣被投入無盡輪回,戈緹天眷神寵,氣運強橫明盛,雖會遭遇重重波折、險惡危機,但終將登臨巔峰,及至有資格降臨源核之影所覆蓋的支線,與反叛神明的墮神者爭鋒相對。 亞素則注定命途多舛,不是橫死,便是時運慘惡晦暗,永世徘徊于低潮之境。但這絕不是因為戈緹的緣故。 赤金名門蒙受神眷,族中子弟在成年之前,多少都會有一絲好運庇佑。面對劫難,他們總能陰差陽錯地避過最壞的結果,就如三十年前的美人蛇之亂。 但亞素卻偏偏成為了典型的例外。 依據時瑟的經驗與推斷,這多半是某一個亞素,甚至是眾多亞素累加的業債——比如在逃離生態崩毀的星球時,向主神許下了超出償還能力的愿望,且在異位面中又屢屢透支神恩;亦或是在接觸到凡人不該涉足的領域后,與某些高位格的‘異常存在’做了交易,才讓本世界的亞素淪為了暗命者。 此外,從神秘學的角度而言,在這條核心主線中,戈緹與亞素之間也存在著某種原生的羈絆。這對雙子降生于同一世界,雖各有先天的宿命,但由于這份羈絆,二者的氣運在后天仍可此消彼長。 在這種守恒之律下,只有當戈緹自削強運,代償因果,亞素的氣運才有機會真正回升。而以戈緹的神眷與命彩,勻出一些給后者并不會有大礙。 可問題的關鍵在于,戈緹一旦為亞素買單,他被時瑟篡改的命運之線即會再次產生震蕩,從法則層面查殺漏洞,讓他回歸與墮神的異種相遇的命軌。 而這一次,少年將連成長的機會都失去——他必然會出于這樣或那樣的理由,徑直越過過渡環節,墜入支線中面對最殘酷的天敵。 更糟糕的是,時瑟無法排除換回真名后的自己,對戈緹展露惡意的概率。 白蜘蛛靜默了一瞬,說:“命運的慣性異常強大,除了亞素,恐怕還會有別的變數。你一直扣著戈緹不放,或許終會害了他。他命中注定的厄難……從來都是‘我們’?!?/br> 深翡之海麒麟冷冰冰地蠕動口須,六對附肢與長尾瘋狂顫動,制造出一陣混沌、囂噪,震蕩了整個精神維度的尖嘯! 白蜘蛛的虛影陡然散滅。 在充斥著荒誕與恐怖的現實中,時瑟不再注視亞素的軀殼,神色溫淡地偏過頭,對沙恩說:“原來你的親族和老師都碰過他啊……控制人心的手段有許多,為什么非要采用這種低效的方式呢?難道是出于純粹的惡念?果然,你們就是一個愚昧的種群?!?/br> 他頓了一下,沉和悅耳的聲線中透出微不可察的,近乎幻覺的不悅,“嗯,墻外需要消毒的活物有點多,我得想一想,用哪種方式更符合常規……你怕什么?我沒打算發動無差別的清洗,只是針對性地滅口而已?!?/br> 仿佛能聽到沙恩的每一句心聲,時瑟俯下身去,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沙恩的表情驟然變得更為癲狂,流血的雙瞳在眼眶內部盲目狂顫,旋即驀地垂下頭顱,仿如已被永夜般無窮無盡的黑暗所淹沒。 ※ ※ ※ ※ 沒過多時,便有執行官進入會客室,將沙恩拖了出去。 緊接著,又有一名戴著單邊眼罩的白發青年領命而來。他默不作聲地倚靠在墻邊,一瞬不瞬地盯著亞素,外黑內紅的左眼妖異而冷寂。 亞素則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從頭到尾,都保持著一成不變的漠然之色。時瑟寧定而優雅地坐回扶手椅中,耐心地等待著戈緹再次來到此間。 僅隔著一條長廊,兩道門扉—— 深廣而寂靜的休息廳內,在一張黑白雙色、鋪著皮質軟墊的躺椅上,戈緹正略有不安地在沉睡著。 他數次掙扎著想要醒來,卻始終未能沖破藥物的限制。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猛地睜開雙眼,終于從無夢的黑暗中掙脫。 在意識徹底復歸清醒的一剎,戈緹從身到心僵了整整半分鐘,然后才慢慢地伸出雙手,抓住蓋在自己身上的深翡之海麒麟,猛力一掀,將這只扮演長毯的異類扔到一旁。 他迅捷利落地翻下躺椅,走出沒幾步,褲腳忽又一沉。 戈緹低頭看去,就見一只半人半蛛的生物正抱著他的褲腿,鬼鬼祟祟地往上攀爬。他默默一頓,彎了下腰,將白蜘蛛捉到眼前,問:“我弟弟在哪,你們把他怎么樣了?” 白蜘蛛在戈緹掌中劃拉著蛛腹的節肢,乖巧地回答:“別擔心,盡管他襲擊并企圖挾持你,但由于你的堅持,他尚未受到懲處?!?/br> “我弟弟在哪兒?”戈緹重復了一遍。 白蜘蛛歪了歪頭,冷棕色的發絲隨之起伏飄落。 見戈緹還用另一只手指著自己,它委屈地嘆了口氣,精致無暇的人形半身略微前傾,小腦袋在少年食指上又蹭又頂,咕噥著道:“還在會客室,你隨時可以過去。另外,為了進行最直觀的核驗,星晚也已經在場等候?!?/br> 戈緹聽得微覺意外,時瑟這次倒肯稍稍讓步了? 不過,讓一頭異種去攻擊亞素,以此作為血脈真偽的鑒別標準……就算理論上亞素不可能受傷,也還是顯得太粗暴了些。 “我是怎么中招的?”戈緹回憶了一下,又問。 深翡之海麒麟飄浮在半空中,用頭頂的觸角悄悄碰了下戈緹的耳垂。白蜘蛛冷漠地瞅了它一眼,解釋道:“是那兩枚耳釘的問題,一枚內含高濃度醒神素,另一枚涂有強麻醉成分?!?/br> 戈緹沉思了整整十秒,方才表示認可。對于亞素之前的舉措,他倒是沒什么特殊感觸,一個小孩子落在敵營中長達七年,若仍能堅持自我、頂住洗腦,那才是真的反常。 只要亞素還活著,并且未用當場斃命的毒藥來對付他,那么剩下的都只是細枝末節。 戈緹將白蜘蛛放到海麒麟的肚皮上,就向玄關走去。 少年拉開大門,迎著廊道中不知何來的旋風,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忽然回頭望了一眼,笑了笑,毫不猶豫地把兩只衍生體關在門后。 會客室的大門又一次被打開,戈緹步入其間。他先是掃視了一圈廳室內的情形,看見亞素已被摘除了項圈,但明顯處在某種因藥物而麻木的狀態下。 戈緹皺了皺眉,再看向起身迎向自己的時瑟,說:“通過驗證后,我就能亞素帶走了吧?” 時瑟柔淡地笑著,凝注著少年的眼神深邃而溫潤,說:“當然,但若是結果不對……那憑他犯下的罪,就該即時處刑了?!?/br> “這不可能?!备昃熭p哼一聲,語氣篤定。 “那就來看看,你的堅持是否值得吧?!睍r瑟做了個示意行動的手勢。 星晚瞬時如一只蒼白幽靈般閃到沙發邊。 這頭初代異種彈出鋒銳而奇異的指甲,在亞素白皙的頸邊輕輕一劃。一蓬殷紅刺目飽含生機的鮮血,噗地從他的頸動脈噴薄而出! 戈緹的臉色一瞬間就凝固了! 他慌忙撲了過去,顫抖著手按壓住亞素的傷口,可星晚下手太過精準致命,以至于那汩汩鮮血怎么都止不住。 戈緹顧不得噴濺到自己身上的血跡,以及胸中狂烈沸騰的驚痛,失聲道:“這怎么會……不可能……他就是亞素,你為什么能傷害他?!啊,急救噴霧呢?生物凝膠呢?快、快救他?。。?!” 但是除了他之外,其余人竟都無動于衷,包括仍在失神的亞素。戈緹怔了一秒,驟然轉身,便要沖出會客室。 時瑟卻伸手一攔,聲音平靜如深潭之水,“結果已出,你該放下了。膽敢冒充名門血裔,還能有個痛快的死法,他已經足夠走運?!?/br> 戈緹抬起頭,對上戀人那雙仍舊寧定溫柔的眼眸,一顆心臟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