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全身放松的坐在樹下，愜意的點燃一支雪茄。

    “那小子絕對沒命了！”其他人圍在不遠處的篝火邊大聲談笑，翻動著手里的野味，兩個俄羅斯男女還取出了伏特加，輕松自在得不像是剛收割了一波人命的樣子。

    這就是雇傭兵，兇狠狡詐、殘忍無情，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生活，于是比世界上別的任何人都更懂得及時行樂的道理。死亡的禿鷲和那個倒霉的、被他們毫不猶豫丟下的新人很快便被拋在腦后，他們的話題變成了某某酒吧新來的某脫衣舞娘，胸脯晃動起來如同洶涌的雪浪。

    “sir?！必傌堊叩剿磉?，恭敬的俯下身。Father是只有核心成員、也就是那些用古希臘神話人物做代號的人才能稱呼的?！昂涂偛柯摻j過了，直升機明天一早準時到達山下?！?/br>
    老狼點點頭，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阿波羅走了過來，在他下位坐下?！癴ather，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彼f，明棕色的眼睛像是貓一樣警惕的掃視漆黑的叢林?！拔铱傆X得，我們被人盯上了?！?/br>
    “我也有這種感覺?！崩侠钦f，隨意地揮了兩下手，煙霧彌漫開來，神色輕松?！暗珱]必要緊張，夜色深處總是藏著魔鬼，可有時候也會是誘人墮落的妖婦?！彼f完，忽然站了起來。

    阿波羅一躍而起，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篝火邊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那個逐漸清晰起來的身影，肆意的談笑聲像是被水洗去的顏料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慘白的靜默，只有篝火偶爾爆出噼啵幾聲不安的脆響。

    老狼盯著那個從霧氣中走出來的人影。他來自于幽深的黑暗，卻像是一滴滴在白紙上的墨那樣引人注目。隨著他步步逼近，火光終于照亮了他的身影：那是一個赤裸著上身的少年，背上背著一桿狙，單手端著突擊步槍，另一只手拎著一樣東西，大半個臉頰和胸膛上全是半干的血污和泥漬，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他最初穿的那件襯衫草草系在腰間，側面被洇出了一團紅痕，還在往外滲著血；褲腿削去了一半，露出來的半截小腿也是臟兮兮的，只有腳踝外側突出的那枚骨頭玲瓏雪白，襯著纖細的腳腕異常秀美，引人遐思。

    幾股濃烈的、明顯不是來自于同一人的alpha信息素圍繞著他，這些味道彼此如角斗場里的野獸般撕咬對撞，仿佛一個爆炸的火藥庫，輕易就將在場每一個alpha的怒火和好勝心激了起來。

    “真是不好意思，看來我打擾了一個溫馨的聚會?！鄙倌赀肿煨α诵?，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他若無其事地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被血沫糊在一起，像是眼皮之上停了一只黑紅相間的夢露蝶；蝶翼振動之間，閃爍著一雙形狀婉麗、卻鋒利冰冷的眼睛。

    林喬毫不在意那些或是敵意或是試探的目光，徑直走到老狼——準確地說，是阿波羅身邊。阿波羅盯著他，淡金色的頭發幾乎炸起，像一只被侵入領地的豹子，脊背繃緊摸上了大腿外側的槍套。林喬卻像是沒有察覺到一樣，挑了挑眉，把手里的包裹提起抖開，從里面滾出了一顆人頭。

    “凱森?！卑⒉_下意識說。

    “阿瓦隆的狙擊手交白卷也太丟人，我幫你做完了，不用謝?！傲謫毯敛豢蜌獾恼f。

    阿波羅瞇起眼睛。

    “林?！崩侠情_口，溫和的嗓音似乎絲毫沒有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火藥味，他像是第一次認識林喬一般打量著他滿是鮮血的臉，笑得意味深長?！白龅貌诲e，滿分?！?/br>
    “father?！卑⒉_不甘心的低吼。

    林喬把視線移到老狼臉上。

    那一刻，老狼確定林喬的瞳孔驟然放大了一瞬，非要說的話，他甚至在里面看到了類似于驚訝、欣喜、煩躁、懊惱等等復雜的情緒，但很快又被壓了下去。

    “這附近有水嗎？”他問，“我想洗個臉?！?/br>
    老狼向后做了個彬彬有禮的邀請手勢，眼睛一直盯著林喬?！澳强脴浜竺娌贿h有一個水潭?！?/br>
    “謝了?！绷謫虛]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居然還活著?！卑⒉_低聲說，看著少年的背影，滿是憤懣和不服?！拔覀冏吆?，至少會有二十個IZO雇傭兵包圍他，他當時連一支槍都沒有——可他竟然還活著?！?/br>
    老狼沒說話，嗅了嗅鼻子。少年路過他的時候輕輕擦過了他的身體，他確定自己在那濃重的、充滿混亂alpha信息素的血腥味之下，聞到了一絲寡淡但是確鑿無誤的、叫人著迷的甜味。

    ——就像一顆裹著火藥的糖果。

    林喬只穿著那條被自己嫌礙事幾下割斷的褲子，整個人都泡進了清涼的水潭里，舒服地嘆了一口氣。AK和M82A1被他放到近在咫尺的一塊巖石上，他嘩啦啦撩動起清澈的潭水沖洗身體，一低頭，冷不防被自己滿是血污的臉嚇了一跳。

    真狼狽啊……林喬想，一邊擦著臉頰，難怪那群人見了他一個個跟見了鬼一樣。不過話說回來，作為雇傭兵連這點心理承受力都沒有？不應該吧。唉，不得不承認，他其實原本還有點兒隱約的炫耀，期待著能收獲掌聲來著。

    我還真是想多了……果然，這群雇傭兵壓根沒接納他。林喬自嘲地笑了笑，也不以為意。反正是臥底而已，他也沒打算真的想去討好這群人。

    他貼著巖石沉在水中的部分慢慢坐下去，若有若無沖刷著身體的水流令他全身放松。就在這時，一股燥熱從下腹傳來，林喬一開始還沒放在心上，但很快冰冷得有些刺骨的潭水都無法壓制這股燥熱，以小腹為核心向著四肢百骸擴散，并且他的腰越來越酸軟，脊椎像是被人抽走了，甚至靠著水里的巖石直往下滑，林喬立刻覺得不太對勁，猛地站了起來。

    這一下，他居然沒站穩，還一個踉蹌險些軟倒在了水潭里。

    “啊……”一聲酥軟的呻吟脫口而出，林喬連忙咬住下唇，同時扶住了露在水面上的巖石。熟悉的空虛感伴隨著酥酥麻麻的刺癢從尾椎升起，林喬喘息幾下平復心臟的劇烈跳動，明白自己發生什么了。

    ——發情期。

    現在他都還記得，第一次在系統控制室里被沉迷小黃書的AI改造成omega后，整個世界觀都遭到強烈沖擊的cao蛋Orz感。那時系統陣陣有詞：幾千年之后也許人類就要去開拓宇宙了，到那時現有的繁殖體系根本無法提供足夠數量的人，ABO這個設定我看不錯，沒準那會兒真的就進化成這樣了，你現在提前體驗一發幫我收集數據，也算是在為整個人類面向星辰大海的征途做貢獻嘛。

    你、妹、??！

    林喬悲憤不已，很不得仰天長嘆，但只要齒關稍稍一松，甜膩的呻吟就會像滑不粘手的小魚一樣溜出來，在空氣中盡情搖頭甩尾。他只能一手扶在身邊的巖石上，用力到指甲深深插進石頭的縫隙里都沒察覺。他還可以勉力維持上身的鎮定，但是隱沒在水面之下的雙腿已經控制不住地戰栗起來，水面上以他的腰部為圓心擴散出一圈一圈的漣漪。

    更麻煩的是，他現在身上根本沒有抑制劑，而距離他一百米之內，只有七個剛殺完人、全身都是躁動沸騰著的荷爾蒙的alpha?，F在他的氣味還不算濃，可一旦發情期真正開始……

    林喬深吸一口氣，面色潮紅、冷汗涔涔，他伸出顫抖得不聽使喚的手掬起一捧水拍打在臉上，用力搓揉著太陽xue喚醒神智，一邊下意識的攥住了槍帶。如果他潛進水里，也許——

    “沒用的?！币粋€冰涼柔和的聲音說，像是一匹緩緩展開的華麗絲綢。

    林喬猛地回過頭。老狼從虬結交錯的枝椏間走了出來，隨手撥開阻攔的灌木和樹叢，站在水潭邊抱起手臂看向他，高聳的眉骨之下，碧色的眼睛瞇了起來，帶著常年居高臨下而產生的叫人不舒服的倨傲。他盯著林喬，像是叢林里的獵人盯著毛皮最為鮮亮的獵物，先前的不屑和鄙夷已經一掃而空，月亮的倒影在他眼里跳動。

    他站在樹后已經許久了。林喬走后沒多久，他慢悠悠抽完了那支雪茄，便跟了上來。阿波羅試圖詢問，但是被另一個隊員阿爾忒彌斯拉住了。兩個人湊到一邊嘀嘀咕咕，老狼這時自然不會太在意手下的舉動。他一路走到水潭附近，一棵雙生樹將他的身影遮了個嚴嚴實實，少年泡在水里的身體卻被他看了個清清楚楚。

    老狼瞇起眼睛，用一種貪婪又欣賞的神情，靜靜看著這個水中的納西索斯*。他只有上半身露出水面，脊柱溝的盡頭、后腰凹陷以下曖昧的隱在了水中，投在水面的倒影幾乎要和水中的那輪白月融在一起。少年人的身材挺拔而勁削，肌rou鍛煉得恰到好處的緊實，但并不是塊塊隆起的猙獰，而是薄而勻稱的覆蓋在肢體上。干凈利落的線條蘊滿精悍力量，隨著他偶爾扭腰抬臂的動作，肩胛骨與肌rou的錯落雅致秀美，那些蜿蜒的脈絡一圈圈伸展著，如同一支吸飽了月光靜靜綻放的白玫瑰。

    是的，林喬的皮膚太白了，甚至根本不是亞洲人常見的白皙，而是接近歐洲人的冷色調了。而對于一個常年日曬雨淋、高負荷鍛煉的特種兵來說，這樣的膚色更是前所未見，他自己就是天生的白皮，十幾年從軍生涯下來還不是變成了油亮的淺棕色。

    這樣的膚色使得林喬看起來更像是某種應該被扣在玻璃罩子里精心呵護的花朵。他鮮美又脆弱，外界的一片雪花都能割傷那嬌嫩的花瓣。然而誰又能想得到，這少年有著一雙兇悍無匹、野性難馴的眼睛；在那絲絨般鮮嫩的花瓣深處，藏著的不是甜蜜的蕊芯，而是黑洞洞的槍口呢？

    老狼越發興味盎然起來，盯著林喬的背影。一點欲望——也許是性欲，也許是征服欲，在月色下滋生出來，竄進他的血管里。他并沒有忘記那股可疑的甜味，靜靜等待著，直到嘩啦一聲少年猛地從水中站起來，那股味道越發濃郁，逐漸壓倒了被洗在水潭里的alpha血腥味。

    老狼深吸一口氣，甜美的信息素分子裹著清涼的夜霧躍動進他的鼻腔里，他在這幽暗詭譎的原始叢林中看到了一顆新鮮的、帶著晨露的檸檬。

    證據確鑿，他居然真的是個omega——

    ——真有趣。老狼回味著林喬背著槍、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身上沾著幾十個alpha飽含信息素的鮮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樣子，微笑起來。

    “沒有用的?！彼f，從藏身之處走出來，冰冷的眼睛里閃爍著不加掩飾的惡意，嘴邊卻勾出一個堪稱友好的笑容，制止了這個試圖潛進水里掩蓋氣味的、馬上要進入發情期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