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林喬背對路辰戴著耳機坐在椅子上，聽不到側后方那人一點點加重的呼吸。他正在專注查看學校最新承接的那場籃球賽事策劃書和相關視頻，從路辰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小段被各色光影渲染的側臉和下巴線條，跳躍在鍵盤上的手仿佛一只上下翻飛的白鳥。而路辰想將這鳥兒困在手心里，把它的主人壓在自己炙熱的胸膛和冰涼的桌子之間，親他、咬他。

    01

    路辰是個表面上更接近于Beta的Alpha。

    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盡管他的身上體現出來了很多Beta們諸如溫柔和煦、彬彬有禮之類的特質，且信息素也是絲毫不張揚的淡淡青草氣，但他骨子里那種不服輸的銳氣和不受怠慢的傲氣足以讓任何人知道這是個從不肯落人下風的Alpha。Beta的外在性格里跳動著一顆Alpha驕傲銳利的心，便如同鋒利的寶劍被收在圓柔的鞘里。

    就連他的青春期叛逆都隱秘而潛匿，可以說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路辰在十三歲那年對著他的家人宣布自己要成為一名體育生，這在這個擁有幾十億估值的上市公司的家庭中引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他的父母、哥哥都不明白家里這個最小的孩子什么時候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更何況，在他的父母心中，體育生都是招收差生的，而路辰的成績在全校都名列前茅。

    但不管家人用什么方法和理由勸阻，都無法動搖這個從來都表現得乖巧聽話的孩子半分，最終只得默許了。

    但是有些東西，是路辰也無法改變、不得不“認”的。比如他的性別，比如他的家庭，再比如——

    林喬。

    02

    林喬是Alpha，盡管他的分化期來得稍晚了一些。

    大學是未標記的AO聚集重災區，兩種信息素都能促使對方發情和分化，這種環境下一個A或者O要遲遲不顯形屬于小概率事件。

    事實上，在林喬尚未分化的時候，由于他身材偏瘦長，一張臉從骨相到五官都極其柔和，唇雖然稍薄了些，但那雙明亮有神的杏眼又大又圓，眼尾狹長深邃，蓄著招人的瑰色，眼神還雖然凌厲，卻還有著少年人特有的無辜，拋開那上天入地的性格來看，這副相貌確實是可愛的。

    他年過二十還未分化，沒分化也依然能惹來麻煩。除了他籃球隊和社團的成員，校園里總有些心思曖昧的Alpha試圖圍在這個優秀出眾的“性別不明者”身邊，就算聞不到他們身上嗆人的信息素，對這些人的企圖林喬也是一清二楚，總是毫不留情的打發走了，卻總有人不怕死，又纏上來。

    林喬實在是太耀眼，又太不知收斂。他們兩人的院系隔了一個校區，路辰都聽過那些有關林喬的言語。

    “你們說，計算機系那個林喬，到底會分化成什么性別？”

    “還用得著說？瞧那副欠cao的樣兒，肯定是個Omega?！?/br>
    “Omega也輪不著你！”

    “切，那可說不定……再說了，就算輪不著我，想想他屁股流水張開大腿求人cao的樣子也很解氣?！?/br>
    “說得是，哈哈……啊，主席?！?/br>
    三個站在衛生間門口聊得火熱的男生一眼發現站在面前不知聽了多久的路辰，連忙問好。路辰點了下頭，一張臉冷冰冰的，這在他來說卻是很少見。

    “教學樓禁止抽煙?！甭烦秸f，“你們三個還是自律部的吧？扣學分，否則就去cao場跑十圈?！?/br>
    “啊……？不是吧主席……”

    “十五圈，再加五十個俯臥撐。大家都是體育系的，這點不難做到吧?！甭烦奖鹗直劭粗l話的人?！拔冶O督你們?！?/br>
    男生悻悻閉了嘴。教學樓抽煙這種小事從來沒什么人管，誰知道這位主席大人如此認真，只能自認倒霉。

    路辰一邊默不作聲的跟著他們去cao場，一邊想這幾個家伙真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據他推測，林喬分化成Omega的概率其實是很小的。Omega由于其器官發育的特殊性，一般來說十八歲以后尚未分化這個可能性就幾乎不存在了，不能因為人家長得清秀好看就擅自下結論。

    另一方面，林喬似乎也不可能發育成Alpha，盡管他的性格是和外貌迥異的強勢鐵腕。會分化成Alpha的人早早就會散發出讓他將來的同性下意識看不慣的氣場，但作為一個早已分化成Alpha的男性，路辰并沒有覺得自己排斥林喬。盡管當初剛入校時，他拒絕了林喬的邀請，校內經常有他們不和的傳聞，但路辰自己知道，他并不是想和林喬對著干，只是不想成為對方的附庸。

    ——那時他只是憑本能般的沖動拒絕對方，很久后路辰才意識到，這后面隱藏的意思其實是，我想和你在同樣的高度上，并肩而立。

    路辰曾經問過林喬關于性別的問題，那時林喬正拎著一罐啤酒坐在籃球場巨大的看臺上。這一年度的?；@球賽就要開始了，他每天趕著隊員們訓練到晚上九點半，這時被cao練得嗷嗷叫的隊員們終于令老大滿意了，哀嚎著去吃夜宵，只有林喬被路辰用一扎啤酒截下來了。

    “會分化成什么？當然是Beta啦?！?/br>
    “哦？”這確實是路辰意料之外的回答?！盀槭裁?？”

    “嗨，這不是明擺著的嘛?！绷謫套チ俗ヮ^發，胡亂的把被汗水沾濕后垂在眼睫上的一小縷撥開?！拔疫@個年紀還沒分化，大概就是Beta了唄?！?/br>
    “學長心里真的這么想嗎？”路辰盯著林喬的眼睛，心想他學長的睫毛是真的很長，而且舒朗分明，幾乎根根可數。

    和很多人想的不同，林喬和路辰的關系并沒有那么糟，雖然明面上他們似乎是水火不相容。而現在，也許是因為喝了點酒，林喬整個人越發放松。

    “沒，”林喬痛快的回答了?！爱斎皇茿lpha了，成了Alpha，那些人就不會總纏著我，還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揍都揍不過來了?！?/br>
    路辰噗嗤笑了一聲，“可那樣的話，我們學校的Omega也會有目標了?！?/br>
    “Omega沒關系啊，Omega多可愛啊?！?/br>
    “學長就很可愛?！甭烦讲患偎妓鞯恼f，眼光注視著林喬耳后泛紅的一小塊皮膚，襯著漆黑的發格外鮮嫩可口。

    “……”林喬訝然的轉頭，瞇起眼睛看了路辰一會兒，突然湊近他臉上。

    杏眼對上桃花眼。路辰猝不及防，但卻動也沒動，故作鎮定的和林喬對視，并沒有拉開兩人的距離。

    “小學弟?！辈畈欢噙^了一分鐘那么久，林喬不懷好意的開口了?！澳愕男呐K，似乎跳得很快啊?！彼f著，伸手捂到了路辰胸口，還惡作劇般的按了兩下。

    路辰張了張嘴，但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也許是天性使然，他從來不喜歡在外人面前落下風，特別是在林喬面前，可現在，路辰嘴唇一動就覺得口干舌燥，他莫名緊張的盯著林喬的唇，那里還殘留著些微的酒液，水澤顯得這兩瓣唇柔軟潤澤。

    如果吻上去的話……

    “你是不是和他們一樣，希望我分化成一個Omega？”

    “不是?！甭烦秸一亓俗约旱穆曇?，強迫自己把視線從林喬的唇上移到他的眼睛?！安还苣惴只墒裁础?/br>
    “停?！绷謫陶酒饋?，順手拍拍褲子?！斑@話題太沒勁了。打球嗎？”

    “好啊?！甭烦綇纳迫缌?。

    他想，不管林喬分化成什么，這個人的魅力都不會有絲毫減少。

    一個月后，林喬如愿分化成了一個Alpha。只是不管是林喬自己，還是路辰，又或者是那些對林喬性別感興趣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他性別分化的來臨竟然會是如此的氣勢洶洶，甚至引發了一場不小的sao亂。

    那是在?；@球比賽結束的時候，路辰不負眾望，帶領體育系籃球隊拿下了冠軍。他瀟灑的和隊友們擊掌慶祝，轉身對著對面的林喬舉了下獎杯。林喬正在安撫自己垂頭喪氣的隊員們，捕捉到他的動作，對他咧嘴笑了笑，毫不客氣的比了個中指。

    但也是心服口服。論單挑林喬是沒在怕的，但這種團體性運動，不是一個人優秀就可以。體育系專業使然，人家就是吃這口飯的，沒辦法。

    球場上人聲鼎沸。勝利者在慶賀，失意者在捶胸頓足，觀眾看了一場足夠精彩的球賽，還在興奮的討論，時不時瞥一眼運動后渾身散發著荷爾蒙的球員們，眼神里透出若有若無的曖昧，南方的夏日空氣凝重悶熱，誰也不知道一股致熱的味道是什么時候散發了出來，不可察覺地彌散，和這午后的熾熱空氣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一般分化后的AO都會定期去打抑制劑，而未分化的以防萬一也要隨身帶抑制劑，這點規矩大部分學生還是會守的。分化前會有很淡的氣味前兆，自己便能聞得到，這時候來一針壓住，就不存在后面什么麻煩了。

    可是沒有。

    寧靜過后是暴風雨般的洶涌?；蛟S征兆是場地里某個omega的一聲驚喘，緊接著空氣中動情的微粒猝不及防地爆發了。林喬自己忙著安撫隊員，卻渾然不知，直到和他關系最近的趙勇“啊”了一聲，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林喬這才意識到，原本緊緊圍在自己身邊隊員、以及部分同系學生，都在不知不覺中慢慢退后了，他獨自一人站在人群中央。

    與此同時整棟室內體育場一片嘩然。鏈式反應般的，喘息和呼叫的聲音匯成浪潮，像一場暴動。漸漸的，每個人都辨認出來了，這股sao動是源于一個正在分化的Alpha。

    這股新生的信息素帶著分化伊始特有的強大和野蠻，肆無忌憚的卷集球場，仿佛帝王君臨。Alpha本能的進行攻擊、Omega則不受控制的被迫發情，雙方信息素碰撞在一起，嗶嗶啵啵、轟然引發了燎原大火。如同打翻了多米諾骨牌一般，整個會場都被卷入了一場暴動般的信息素狂潮，無論是Alpha、Omega還是不甚敏感的beta，都被這浪潮打得渾身酸軟、站立不穩。

    ——林喬是唯二站立在海潮之上的人。他仰頭四顧，便看到整場觀眾歪歪扭扭的倒在座位上。

    滿場躁動之中，他分化成了一個Alpha。

    人海之上，他觸碰到了路辰的目光。路辰單手緊緊抓著獎杯，五根手指都泛出了白色，他的嘴唇也張開了，可想而知正在急促的呼吸，劇烈運動后潮紅的臉頰上滿是汗水。顯然他也很不好受，剛經歷了這么一場體力消耗，還要再對抗一個新分化的、信息素正海潮般洶涌狂花化的Alpha，但他還是堅持站立著，保持著這個筆直、強勢、不肯屈服的姿態，和林喬遙遙相視。

    “恭喜你，學長?！甭烦秸f，嗓音透出沙啞的磁性。他的眼睛看不出絲毫情緒，而聲音還是那么沉穩有力。

    這場混亂最終由林喬反應過來迅速離場、校醫隊連忙在人群中噴灑噴霧式抑制劑而結束。

    事后林喬的舍友之一感慨：看不出老大你老當益壯，這個年紀了性別分化還能引發如此強烈的信息素爆炸；另一個則說還好場地內有足夠的抑制劑，要不然可怎么收場啊，大家瘋狂的啪啪啪？話音未落趙勇就“啪啪啪”地鼓掌：“老大你太厲害了，不愧是我們的老大??！”

    林喬無奈地笑了笑，兩手一攤。在賽場性別分化不是他的本意，但怎么說呢，事后回想起那些平時對自己抱有狎昵念頭、總是議論自己性別的Alpha們當天相顧愕然、一個個軟著腿不甘又無可奈何的臣服，還是……很爽的。

    04

    “——路辰？”

    策劃案修改得差不多了，林喬上傳到郵箱中，點擊發送。接著一回頭，就看到了路辰那張離得過近的臉。饒是內心強大淡定如他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看得太入神了?！甭烦奖傅匦α诵?。

    林喬笑道：“被哥的魅力征服了？”

    正事辦完，他又恢復成了那副天不怕地不怕、意氣風發的飛揚模樣。眼見現在學生辦公室里也沒外人，林喬站起來反手在桌上一撐，輕輕巧巧坐了上去。

    路辰不動聲色地靠近他，雙手分別撐在他兩只手背間，低下頭來看他。

    “……”林喬微微仰起臉，挑起了修長的眉。

    他其實隱隱明白路辰的心思的。也許當時不覺得，但很多事情過后回想，在哪些或明或暗的較量、稍顯幼稚的挑釁中，確實是包含著些什么……

    問題在于，路辰想、或者說，他敢挑破這些嗎？

    他們的呼吸聲中，空氣都似乎停止了流動，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遵循著兩人的呼吸而非時間規律。不知過去了多久，就在林喬忍不住想要開口的時候，路辰突然一動，在他之前采取了行動。

    林喬只覺得眼前一花，臉頰被措不及防地捧了起來，對方guntang的呼吸燙在他的唇角，驚呼還未出口就被堵在了喉嚨里，化為壓抑的呻吟。

    他睜大了眼睛。

    路辰太近了，他可以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