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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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那不爭氣的小兒子最近迷上了從外邊帶回來的男人,不管去哪兒都帶著出去玩玩。 京城里從來不缺名流貴胄,養男寵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如此張揚的卻不多。世家的公子哥們當面與他推杯換盞,談笑風生,背地里聚在一起笑他是榆木腦袋,爛泥扶不上墻。 趙家祖上襲爵,家大業大,資產頗豐,猶如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占去京城一片風雨。不過到了他爹這一代,表面風光,內里卻是早已朽朽垂矣,外強中干,不足為道。 所幸天憐趙家,雖然小兒子是個草包飯桶,成日花天酒地,浪蕩花叢,但是大兒子卻出息得緊。 趙家大公子,當今左相,趙沉枝。 所以不管趙二少爺再怎么混帳,看在他大哥的份上,其他人倒也是要顧忌幾分。 笑話,誰不知道如今的朝堂,皇帝庸碌,右丞病弱。左相得勢,權傾朝野,內外大政一手把控。 不過禾花倒是一直沒有機會見見這位大公子,趙沉枝少年英才,不過十四歲便封了相,早早的搬出了趙家,甚少走動。禾花倒是聽趙二少爺順嘴提過幾句,這位與趙家,似乎很是生疏。 趙老爺去世,趙沉枝也不過匆匆回來住了一宿,第二天就借口府中事物繁忙,不便久留回去了。 按照本朝律法,官員不論大小,丁憂期間應辭官在家,守喪三年。只是趙沉枝這辭官的折子還沒遞上去,奪情的圣旨便傳到家門口來了。 小皇帝自知定是把持不住朝綱的,左相雖然處處不順他心意,但是要論壓制朝堂的這群老狐貍,又的確是最好的人選。于是小皇帝剛聽到消息,就急急派了總領太監前來宣旨。 是也無緣。 聽聞趙氏大公子俊俏得緊,思慕者甚眾,不過卻一直拖沓著婚事,不愿嫁娶。 按趙二少爺的話來說,就是—— “趙沉枝他是天生的白眼狼,打小跟誰都不親。小時候有老先生給他算了一卦,說他命中缺了一魄,氣弱體衰,恐怕難以活過二十歲。他幼時也的確身體不好,后來他開始習武,才慢慢有了好轉。趙府養了他那么多年,從來沒有虧待過他,他倒好,說搬出去就搬出去了,這么多年了,也沒見他回來幾次。我與他一胎所出,他瞧我,倒像是在瞧路邊的叫花子咧!” 趙二提起他那位兄長來,總是有些火氣,以至于禾花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哥哥,有了個不好相處的印象。 趙家二公子叫趙云吞,是他那冤枉爹抓閹起的名字,幼時在學堂里挨著夫子的訓,夫子說他“胸無點墨,無智無謀,若不是仰仗出身,怕是連街邊賣云吞的攤販都不如”,因此他尤為不喜歡他人喚他的名字,身邊的狐朋狗友也都知道他的脾氣,平日里都叫他趙二。 禾花跟著趙云吞這么久,也是頭一回見有人敢這么觸他的霉頭。 面前的女子一襲淡綠色衣裙,清新脫俗,站在廳堂里笑意吟吟又用她清亮的聲音叫了一遍:“云吞少爺?!?/br> 周圍伺候的幾個婢子都不約而同的默默站遠了些,想把自己當成木頭人。 禾花嚇得替她捏了一把汗,卻見趙云吞沉著臉,不情不愿的應了聲:“何事?” “我大人讓我通知您一聲,待他過幾日得了空,便搬回來住一陣子?!币娫茝男渲腥〕鲆环庑懦式o他。 趙云吞接過信,拆開才看了幾行就惱怒的把信揉在一團,狠狠的丟在地上:“我知道了,信已送到,你回去吧!” 見云面上笑容未減一分:“奴婢告辭?!?/br> 禾花好奇信上寫了什么東西能讓趙云吞生氣,小心翼翼的偷瞄著地上皺巴成一團的信紙,可惜他不識字,只覺得紙上的字鐵畫銀鉤,大氣磅礴,十分好看。 趙云吞察覺到他的視線,粗著噪子吼了他一句:“看什么看,回房去!” 自從得到了趙沉枝要回來小住的消息,趙二少爺近日里老實多了,不逛煙柳巷也不喝花酒了,就連在禾花屋中過夜也只是親個小嘴了,成天一個人躲在他的小書房里,裝模作樣的讀起了圣賢書。 趙二少爺不出門,禾花自然是老老實實的窩在趙云吞安排給他的小院子里。 住了些日子,他對這府里也算是大概了解了一些。 趙家人丁稀薄,為了開枝散葉,趙云吞那個死鬼爹,也著實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第一任夫人早亡,娶了續弦,抬了十六房妾室,凈是尋著年輕好生養的姑娘家,卻一直到了四十又五才有了兩個偏房所出的兒子??上坑懈]命享,撒手就去了。 這兩個兒子來之不易,他害怕后院里整日勾心斗角,會威脅到兒子的安全,便當即休了所有妾室,只留下了沈夫人,把兩個兒子交給她撫養。 沈夫人晚年信佛,終日頌梵抄經,深居簡出,不怎么管事兒,無論什么都由著他們兄弟倆去了,也不曾說教。 如今大兒子未成家先立業,殺伐果斷,諸事寡淡,性子也古怪,也是個不管事兒的主。 小兒子倒是有幾分他爹的樣子,未娶妻前就納了兩個美妾入府,逛那花街柳巷更是輕車熟路,若不是原來家里娶的是個母老虎,現在府上怕也是妻妾成群。 趙云吞為什么對他這個大哥咬牙切齒呢?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趙沉枝什么都不管,把什么都扔給他。 府里的老奴私下里偷偷的聊過幾句,正巧讓禾花聽了個墻腳,這些陳年舊事禾花聽著,也沒多大的反應,反正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他明白自己的身份。 這人啊,三六九等分,他是天生爛命一條,賤如草芥風浮絮,又有個不男不女的身體,哪能攀得上這金尊玉貴的少爺。此時此刻不過是趙二少爺圖個新鮮,玩玩罷了,怎么可能真瞧上他。 禾花的院子里,有一小塊沒什么用的空地,他在這府中也沒什么事做,成日在院子里種地。 前院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一下就熱鬧起來了,禾花望著外邊來來往往的仆人,想了想,這大概是那位大公子回來了。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就有人過來請他,說是大少爺回來了,二少爺讓他換身衣裳趕緊過去。 他沒明白趙云吞叫他過去做什么,但是還是乖乖的照做了。 剛踏進廳堂,趙云吞就把他拉了過去,笑嘻嘻的對著座上的人道:“大哥,這是禾花?!庇謱袒ㄕf,“還不快見過我大哥?!?/br> 禾花愣怔了一下,躬身作揖:“見過大人?!?/br> 猝不及防對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禾花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忽然明白趙云吞單叫他過來干什么了,這是誠心在惡心趙沉枝呢! 趙沉枝懶懶散散地靠在椅背上,端著盞香茗,鳳眸一抬,嗤笑道:“小瘟星!” 他生得好看,那張臉叫人挑不出一絲錯來,從頭到腳透著一股子鋒利的美感。即使是這樣的冷嘲熱諷,也讓人挪不開眼。 趙云吞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笑著:“說什么呢,大哥,你怎么總是對我的人有意見,你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當年趙云吞娶秦家千金,趙沉枝當著秦老將軍的面,說秦小姐命格虛,怕是擔不起趙家這運數,氣得秦老將軍吹胡子瞪眼,一刀劈斷了院中長了數十年的枇杷樹。 趙沉枝眉梢一挑,帶著些風雨欲來的意思:“我還打不得你?” 他一挑眉,趙云吞就慫了。 “打得打得,得,那就,”趙云吞打小就憷他,對他是又怕又恨的,這些年以為自己長了本事,就不會怕他了,沒想到還是遭不住,“你開心就好?!?/br> “秦老將軍從邊關回來了?!壁w沉枝掩著嘴打了個哈欠,懶懶散散的?!斑€有三日便到?!?/br> “???”趙云吞一驚,“這么快?” 趙沉枝身后站著見云和聽風二人,明明都是嬌俏的年紀,卻早就已經變得世故圓滑。 見著趙沉枝乏了,聽風輕輕的接過他手中的茶盞,擱在桌上。 “快嗎?”趙沉枝嗤笑,“秦玉圓是他最寶貝的小女兒,若不是因為戰事吃緊,皇帝怕延誤軍機派人攔著消息,恐怕他當日就趕回來了?!?/br> 到了這里這么久,耳濡目染的,有些事聽得,有些事聽不得,禾花大體也知道了些,他默不作聲的垂下了眼,悄悄的往后退了一點。 “那他回來也跟我沒什么關系吧?玉圓是生了急病,我又不是沒請郎中大夫,生死天定,閻王爺從我手里搶人,我這不是也是沒有辦法了嗎?!壁w云吞納悶。 趙沉枝的目光越過他打量著禾花:“我看你這段日子過得倒是挺瀟灑的,老東西再混賬也沒在剛死了夫人就續娶吧?你倒好,怕是半個京城都知道你收了個男寵吧?” 此時此刻,饒是個榆木腦袋,也該明白秦老將軍此次來者不善了。 思及此,趙云吞立刻狗腿的撲過去,擠在一旁的座上,殷勤的給他打扇子,堆起滿臉討好的笑:“哥,我記得你從小就討厭爹,他沒了你不敲鑼打鼓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為了他回來守喪?你這趟兒,該不會是專程為了我吧?” 要說變臉,這可是趙家二少爺的絕活,男兒膝下有黃金對他來說,那都是狗屁!想在趙沉枝手里活下來,那就得有一張刀槍都戳不穿的面皮。 “我當初就告訴你這門婚事結不得,你不肯聽,我有什么辦法?”趙沉枝瞥了他一眼,“現在出事兒了,找我也沒用?!?/br> “您就別戲弄我了,我知道您肯定有招兒,不然也不會回來,”趙云吞一手支在桌上,又湊近了些,“好哥哥,你就幫我這一次嘛!” 趙沉枝拍開他的臉:“別沖我玩這套,我看見你就想吐?!?/br> “得咧,”趙云吞蔫吧著腦袋縮回去,“那您倒底是幫不幫我?您可就我這么一個弟弟,咱倆血濃于水,您可別見死不救呀!” “行了,吵得我耳朵疼,”趙沉枝捏了捏眉心,“法子倒是有,就看你愿不愿意?!?/br> “您說,您說!”趙云吞腆著臉使勁扇風,又招呼了一聲,“你們都下去吧!” 其他人應了一聲,都退下了。 “哥,他們都走了,您說吧!” 趙沉枝掐著他的面皮,掐得變了形:“辦法倒是簡單,但是你得吃點苦頭?!?/br> “???”趙云吞瞬間耷拉下去,配上那張被捏變形的臉,十分引人發笑。 他咬牙,一橫心:“行,吃點苦頭也總比秦老將軍剝我的皮好點?!?/br> 趙沉枝松開手,悠悠的道:“這法子啊,就是……先堵上旁人的嘴,然后我抽你一頓鞭子,至少讓你十天半個月下不來床,到時候我再陪著你去給秦老將軍賠罪,看在我的面子上,他總不好再對你動手?!?/br> 趙云吞揉著臉,悔恨交加:“這……早知道我就……” “就算沒有這個男寵,你這一頓鞭子也是難免的,懂嗎?” “哦,對了,”趙沉枝起身,“為了以防萬一,你這個男寵,得先跟著我?!?/br> “都聽你的?!壁w云吞慫慫的跟著他,試探著問,“哥,那到時候,鞭子能不能抽輕點?” “呵,你做夢!混賬東西,就知道給我丟人現眼,我沒打死你就燒高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