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烏有只貓主子
冬日的季節里一路北上,草木逐漸奚落,鳥雀東南飛盡,枯枝厚雪,隱隱飄著梅香,澄藍的湖泊倒映出挺拔的松樹,天空明凈而高懸,皆是楊蓮之喜愛的景象。 在純陽宮論道的日子里,生長于南方的他第一次見到書中所說的“雪”,深深被那晶瑩與脆弱打動,穿著單薄的衣衫獨坐在華山山峰,洞仙引奏出心碎的縹緲和悲壯。凜冽的寒風吹散他的青絲,他巋然不動,一如論劍峰上絕美的雕塑。 是齊青陽抱著一團大被子找遍整個純陽宮,最后把被子小心翼翼披在他身上,不敢打斷他彈琴,因此也不做聲,只運氣調息,在一邊兒靜靜地等待。 楊蓮之一曲奏罷,雙手覆于七弦之上,正欲收琴之時,被余光里的齊青陽嚇青了臉色。 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背上那團沉甸甸的被子,隨即躬身一禮,粉唇邊掛起的笑,讓齊青陽感覺有點熱——由內而外的熱。 他的雙手無措地托著兩邊臉頰,像舉了兩個紅彤彤的蘋果,因緊張而合不攏的嘴里吐出白色的熱氣,眼神左閃右躲。 楊蓮之被他這副模樣,逗得更開懷了,抬袖掩唇,遮掩露出牙的不雅笑容,只留下眉眼彎彎。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常下淚,開箱檢取石榴裙。 一聲貓叫,猛然將他從回憶中拽回。 異瞳的小貓撲在洪烏肩頭,兩只rou墊似的前爪在他露出的胸膛上,印下數個小小的掌印。 “這位……貓兒是?” “我的家人,叫做球球?!?/br> 楊蓮之伸到一半的手頓住了,然后頗有些惋惜地收回,兩只眼卻像釘在了小貓身上一般。 是家人的話,便不應該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亂動。 動物有靈,便似他養的六只小鹿一般。小貓許是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真摯,搖擺著尾巴,四肢并攏在洪烏肩頭坐下來,抬起爪子舔舔。 “沒事的,來摸摸,不會咬你?!?/br> 大掌牽起削蔥般的手指,輕輕放在球球身上,立刻便惹來了球球一頓親熱的舔禮。 他面上的尷尬驀然地化開來,一雙眸若春餅解凍,親昵地抓撓球球的脖子,將面頰蹭蹭球球呼扇的耳朵。 猝不及防地,球球竟丟下家人,優美的脊背在半空中展開,精確無比地跳到了楊蓮之的……頭上,三腳兩腳踢開礙事的發髻發冠。 洪烏朗聲而笑,笑得彎下腰去,楊蓮之卻并無任何不滿,除了感覺頭有點沉、頭發有點亂。 貓主子鬧夠了,扒著耳朵爬到他肩膀上。 映月湖旁三生樹,盛放的花瓣隨風而散,湖水靜謐地仿若靜止,映出天上的寒月如鉤。 月下是一藍一紅一對璧人,和一只人見人愛的小貓,名叫球球,貓如其名。 大漠蒼茫,卻有人不在乎肩上坐著一只貓主子,正盤坐地上,以佩玉名琴奏一曲。 琴音蒼勁大氣,摻著一絲對于鄉土故人的留戀,于茫茫的大漠上空,余音繞梁,徘徊不去。 三生樹開得枝繁葉茂,清雅的香幽幽散發,似在與琴聲爭奇斗艷,又似在祝福樹下之人。 澄澈如水晶的夜空中星光閃耀,紛繁的落花碎在他指間,依依不舍地滯留在琴面,不愿被晚風帶向未知的地方。 世態浮云見慣,未解別樣濃情。心波已亂意難平,清夜悠悠誰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