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倫睡在李繚懷里，下巴抵著李繚胸膛，隆起的肌rou厚實堅硬，他輕嗅這種溫暖里包裹著令人安心氣息的味道，在心里就好像做了一個美好迷醉且畢生不愿醒來的夢一樣。夢中只有他和身邊的那個人。

    “那個人……一定很好吧？”

    埃倫喃喃。

    李繚的掌心撫在他肩頭拍了拍，埃倫向上看去，看見李繚頷首一下，嘴唇微啟，月光下的臉龐瑩瑩生輝，側過來正對著埃倫。

    “對我來說沒有人可以取代得了他?！?/br>
    李繚看著埃倫的眼睛說。

    即使這不是一張天生溫柔的臉龐，眉宇英氣，眼瞳璀璨如金。但在今晚的月光下，如水的光彩流淌在他的臉上，順著微蹙的眉心，高高聳起的鼻梁蜿蜒而落，落在他天生該是個笑的模樣的嘴唇上。

    一幅美妙絕倫的光景。

    埃倫怔怔地望著，在心里感嘆。

    這樣一個人，也會有人對其而言無可取代。

    埃倫生出一些好奇，好奇之外卻不由莫名的心底空虛起來。

    埃倫想起了一個活在記憶里的人，他的雄父，一個D級的雄蟲。

    早已忘記名字叫什么，不知道是天生還是后天造成，那個人性格畏畏縮縮，害怕很多人，恐懼很多事。

    對外卑躬屈膝極盡討好，對作為親人的埃倫和愛洛爾卻終日冷淡。

    埃倫和愛洛爾八歲后被他賣給卡佩家族，一個有名的“老鴇”家族，轉賣多種多樣的“貨物”，或是供給有需要的人，教導一些年紀小的雌蟲討好達官貴人的性愛技巧，在帝都貴族圈子里很受追捧。

    埃倫和愛洛爾自從去到卡佩家族，哪怕是在夢里，想象里，說出的話里，都再也不會提到這兩個換作任何人都會說出的字——父親，那個D級雄蟲不配如此稱呼。

    這個D級雄蟲將埃倫和弟弟愛洛爾從出生養到八歲。

    在雌父去世后，他并未斷過他們兄弟的吃穿用行，不顧閑言碎語，不像周圍的雄蟲一樣另娶雌君，不會把上一個雌君留下的孩子送入納管院——在那里，帝國會是養護他們長大的“父母”。

    在每年的傳統節日里，他也會領著他和弟弟遙遙路過一條又一條熱鬧的街道，站在遠處，偶爾瞥一眼確認他們沒丟；也會在他或愛洛爾任何一個生病發高燒后，背著他們去醫院，即使是坐在醫院的椅子上皺起了眉不耐的等待。

    最后他會牽著埃倫和弟弟的手，帶他們回家。

    那天，埃倫和弟弟過八歲生日，門口非同往日的安靜，再也沒有熟悉的開門聲，他毫無預兆的消失了。

    一天后，卡佩家族的人帶走了他們。

    然后就到了現在。

    現在遇到了阿繚。

    誰會擁有一個對自己而言無可替代的人？

    他么？或是愛洛爾？

    愛洛爾曾告訴埃倫，說有時會再夢見兩個人走在人聲鼎沸的大街上，兩三米遠的地方卻又跟著一個彎腰弓背的人，遙遙走著——偶爾會向這里再看過來一眼。

    或許，他和愛洛爾，曾經也都是擁有過的。

    ……

    今天天氣不錯。

    李繚走下樓梯時，餐廳站了一個人。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陽光明媚，從落地玻璃窗穿過撒到淺棕色的桌面上，小面包切成整齊的三塊疊放在瓷盤子上，牛奶倒在玻璃杯八分高位置，微微蕩起漣漪。

    蘭羅羅脫下手套，向著站在一旁靜默看著他的李繚微微一笑：“一個很簡易的早餐。面包是我親自烤的，我記得你很愛吃這個，不過好久沒做了手有些生，你來嘗一嘗給我個督促意見吧，好不好？”

    蘭羅羅為他拉開椅子。

    李繚沒說什么，坐下開始吃起來。

    蘭羅羅坐在李繚的對面，目不轉睛的看著，眸光很溫和。

    李繚喝了一口牛奶，嘴唇上沾了一層白沫，也許是吃得急了，他猛地咳起來，捂住嘴偏過頭咳得很用力。

    蘭羅羅連忙走過來，連拍幾下背幫李繚順氣，他有點生氣加埋怨的說：“干嘛吃那么急？以前也是，都說讓你慢慢吃慢慢吃，吃太快對身體不好，總是不聽……”

    李繚接過蘭羅羅遞來的杯子勉強再喝了一口牛奶，眼睛都咳出淚光了，按照慣例他都是要狡辯一下的，比如飯太好吃了來不及咽什么的，但尚未等他說出口，蘭羅羅的嘮叨聲戛然而止。

    似乎終于察覺到現在不是以前，今時非同往日，所有說出的話都已不合時宜，他的停滯令周圍流動的空氣都尷尬的粘稠下來。

    李繚也頓了下。

    接下來直到用餐結束，他們都再也沒有說話一句話。

    結束后，李繚要走之時，蘭羅羅突然說。

    “卡特拉會長今早打電話來，邀請你參加今天晚上的宴會?！?/br>
    李繚側過頭，“嗯”了一聲。

    他以為蘭羅羅說完了，正要離開。

    身后卻突然質問道：

    “我們之間真的無話可說？寧愿跟兩個下等雌蟲待在一個房間里，也不愿和我多說一個字？”

    李繚背對坐在陽光下的蘭羅羅，聲音低沉下來。

    “你想要說什么？”

    “說說你怎么伙同養父賣了我？”

    “……”呼吸聲前所未有的急促沉重起來。從很早的時候，幾天以前，幾個月以前，從今天的第一分一秒的起始，他在心中無數次告訴過自己，要忍耐，要和好，他們明明快要結婚——

    但是聽見李繚的話，一切全盤作廢，都是徒勞。

    ——杯盤被連同桌布一把掀起砸碎在地上，圓滾滾的玻璃杯一路滾落到李繚腳下。

    蘭羅羅顫抖的說。

    “你還要我說多少遍??！”

    “我根本阻止不了父親！一開始我并不知道他要討好約瑟·多蘭。直到那天晚上才知道，但是那時候你們已經出發了……你讓我怎么追上去在父親面前告訴他，我不允許他這樣做？！”

    李繚強自忍耐，終于冷笑一聲。

    “所以你就眼睜睜看著你父親將我像個貢品一樣獻出去？父子倆狼狽為jian？”

    “李繚！”

    蘭羅羅猛地站起來，沉聲道：“你一定要和我用這種語氣說話？”

    李繚閉了閉眼。

    他最后掃了蘭羅羅一眼，目光淺淡的仿佛失去重量。

    “蘭羅羅，哥哥……”說起這兩個字，李繚突兀的笑了下，“足夠了，你想要什么，養父想要什么，在我能力所到之處我會照你們說的做，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欠你們的?！?/br>
    聽到李繚說他們關系，蘭羅羅整個人一滯，垂下眼死死盯著地面，他下巴繃緊，聲音壓低到嘶啞的程度，“我們好好說行么，不要這樣說，你沒有欠我們……我們好好的說……”